第27章 万寿节

六月初六，天气晴朗，大吉大利。所有的阴谋阳谋都悄悄地埋伏在热闹熙攘中，伺机而动。

        苏沫知道，这是宝庆帝过的最后一个万寿节。圣上身体越来越差，随着瑞王的归来，褔、晋、瑞三王之争愈演愈烈，大臣各属一派，互相牵制，而圣上却再无精力分权制衡，只能任由三王做大。可怜的小皇孙还未成年，却早已成为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奶奶不如今天穿这件？”青菊兴致勃勃的从衣箱中翻出一堆花色各异的新装，左右权衡下将一件水红色夏衫高高举起。

        “这件不错，正适合奶奶这样年轻的妇人，看那袖口茉莉花绣的多好看啊。”宋妈妈拿起梳子上下比了比，“这件衣衫配双刀髻如何？”

        苏沫点点头，从首饰匣中翻捡出一套镶着红宝石的头面，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笑笑，“我觉得不错。”侧过头看去，“你觉得呢？”

        因为官职太低没资格入宫赴宴的某人，早已穿戴整齐，正斜靠在床边看书。他懒散的抬起头，目光灼灼，“不错。”低头轻笑一声，“不过，你若再不快些，怕二哥是要等急了。”

        苏沫连忙看了一眼天色，懊恼的催促道，“宋妈妈手脚快些，晚了怕是要没有好位置了！”

        天子寿辰，普天同庆。不仅大赦天下、宴请百官，夜晚还会在护城河畔大放烟火，与民同乐。

        夜晚的护城河是热闹的，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湖面上漂着大大小小的船只，灯光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像是天上洒下来的星星。岸边则挤满了城中百姓，家长里短的闲聊声绵绵不绝。

        苏沫趴在窗台，望着天上的点点星辰，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愉悦，“还以为你们今晚出不来了呢。”

        白氏随手捻了个红果子，眼含笑意，轻哼道，“本来是出不来了，谁让家里有这么个小霸王。”

        眼睛瞅到不远处的“小霸王”正兴高采烈地不知道在讲些什么，白氏又饶有兴趣的看着坐在一旁温和附和的苏泽，轻声说道，“你这个庶出的哥哥倒是不一般。你别看他平常好像和谁都很熟的样子，但却不轻易交心。今日能和你这哥哥聊这么久，看来是合了他眼缘了。”

        苏沫转过身来，盯着那三人看了半晌，直到迟墨看了过来，才装作不在意的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我二哥一向会做人，只不过因为身份的原因，总是受我母亲打压罢了。”

        嫡庶之争是深宅大院里常见的把戏了，白氏毫不惊讶，“那你呢？为什么讨好他？”

        苏沫掩饰住眼中的惊讶，不愧是在豪门世族长大的女子，她不过才说了一句，她竟能猜出这个地步。苏沫也不隐瞒，苦笑道，“他可以做我想做却不能做的事，如果他愿意帮我。”

        见苏沫说得含糊，白氏也不再细问，只谨慎劝道，“小心养虎为患……”

        “微酸？什么微酸？”赵宇卓笑着走来，将手搭在白氏肩上。见她把他的手毫不留情的移开，笑而不答，也毫不在意，只大声道，“烟火要开始了！”

        “砰！……砰砰！……”

        耀眼的小火苗迫不及待的飞上天，在空中炸出一朵朵绚烂的花，却又转瞬即逝。一个接着一个，前赴后继，他们来这世上仿佛就是为了这一刻灿烂的死去。

        苏沫感受到迟墨灼热的呼吸，她的头与他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苏沫微微勾起嘴角，仰着头努力的使目光追着烟花移动，企图忽视身后那炙热的胸膛。是的，炙热！曾经的温暖早已变成了炙热，灼伤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苏沫皱着眉，轻轻挣扎道，“有些热……”

        迟墨闻言松开手，退后了一步。见她往苏泽身边轻移，苏泽用问讯的眼光看他，也面不改色，只无奈的笑笑，不再多言。

        烟花已尽，喧闹的人群也三三两两的散去。

        苏沫依依不舍地拉着白氏的手，“才见面没一会儿又要分开了。过几日茂行的生辰姐姐可一定要来。”

        白氏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一定去，放心吧。你们路上小心些。”

        “是，你们也小心。”

        五人相互告别后，苏沫等人目送对方离开。

        夏天的夜晚刮着清凉的微风，三人漫步在空荡的街道中，却各怀心事。

        “刚刚看你们聊的那么开心，在聊些什么？”苏沫率先打破沉默，笑着看向苏泽。

        “赵公子热情好客，虽出身豪门贵族，却不轻视我，想来这其中也多亏了妹妹、妹夫与他们夫妇交好的原因。”苏泽谦逊地朝苏迟二人一笑，继续道，“妹夫与那赵公子都是饱读诗书的清贵之人，没想到对庶务琐事也十分精通，今日我是受教了。”

        迟墨微微摇头，面上是一片风清云淡，语气却亲热了不少，“二哥这是高抬我了，我不过是年幼时随姑父表哥走过生意，略知一二罢了。倒是二哥走南闯北，见识之广令我钦佩。”

        两个大男人隔着她倒是你来我往的恭维起来了，也不知羞。苏沫心里腹诽，面上却还是笑吟吟的附和着，“二哥和茂行心怀大志之人，何必如此谦虚？”

        苏泽低头细看了眼她微笑着的侧颜，道，“这次见妹妹倒是与以往大有不同。”

        苏沫佯装疑惑，问道，“哪里不同？”

        许是今夜的气氛太好，苏泽竟觉得与这样的苏沫亲近不少，“妹妹自幼温文尔雅，饱读诗书，沉静端庄。如今，倒是比在家时多了几分阳光和爽朗，想来也是与妹夫相爱相守的原因吧。”

        苏泽说的客气又含蓄，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他话中的含义。如此清晰地改变，连初来乍到的苏泽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沫低下头，隐藏着她上勾的嘴角，“那你觉得，我变了是好还是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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