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灾

是夜，一队人正在山林间穿梭，朝着南边飞快地行进着。

        这些人个个穿着夜行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突然，一道火光划破漆黑的夜空，喊杀声突兀地在山林的四周响了起来！

        这队人像是早就料到会有人前来拦截他们，迅速地分成了两队，其中一队冲了上前去，和来堵截的山匪战在了一起，另一队在夜色的掩映下飞快地穿过山匪的堵截圈，继续朝南行进。

        山匪见状立刻亮起了灯火，发出了信号灯。

        信号灯呼啸而上，像是一把利剑在夜空中划出火红的伤口！

        山下官道封锁线边，正在路边围着火堆烤火捕快打扮的人们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抬头一望，便看见了那道炫目的信号灯。

        众人对望几眼，其中一些人快速收拾好手边的东西，拿起剑便朝着信号灯发出的方向飞奔而去！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有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山下守备一松懈，一队人马便如同凭空冒出来一般，朝着松懈的关卡冲了过去！

        捕快们大惊，纷纷上前拦截。

        但是剩余的人手完全无法挡住横冲直撞的人们，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队人马飞速冲破关卡，远远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山上正在和山匪缠斗的人们像是听到了什么信号一般，突然齐齐撤回了临关城的地界，消失在了树林中。

        “咱们……还追吗？”山匪们面面相觑，有些迷茫。

        “霸天将军生前说过，我们只是要保证无人进，无人出……既然他们都回去了，别追了！”有人道。

        其余人纷纷应和。

        山下。

        捕快们神情惶惑，有人不禁低声问道：“头儿……怎么办？”

        被称作头儿的人看着那些消失的背影扬起的灰尘，神情逐渐变得阴狠起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快去禀告大人，有鱼漏网了！”

        “是！”下人领命，跨上马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几个时辰前。

        楚仪坐在江瑜的床前，两人一起看着宋沅将临关城和周边的地图悬挂起来。

        “他们的封锁关卡主要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山下官道的封锁。”宋沅指向临关城通往京城的官道，“也就是这条路。”

        “另一部分是山上的堵截，主要就位于谭山上。”宋沅接着指了指标志着谭山的那块地区。

        “若是想要下山，必须经过这两条路。”江瑜沉吟片刻，“所以他们派人锁住了这两条路，是吗？”

        “不错，这群人自称是官府中人，却一不宣旨，二不通报，直接封锁了官道。”楚仪解释道，“我们大多数都是文官，只有一些大户人家有些护院，再加上一些青壮年，勉强组织出一只队伍，并不敢和正经的军人冲突。”

        “军人？你是说封锁官道的那些人是军人？”江瑜道，“我们在官道上被拦下的时候，不过是一些捕快喽啰打扮的人，并未看到有军人啊？”

        楚仪道：“看来对内和对外，封锁官道的不是一群人。”

        “也并不难理解。”宋沅补充道，“对内需要暴力镇压，这样你们才不会有从官道或许可以出去的念头，而对外则不然，来临关城的人有贩夫走卒，也有世家小姐，变数太大，他们不能赌上走漏消息的风险，一概而论。”

        “不错。”江瑜道，“既然这样，或许山上的那些山匪，怕也是军人出身。”

        “既然这样……”宋沅沉吟片刻，“那今晚或许就是转机。”

        楚仪一头雾水：“此话当真？”

        江瑜笑道：“说起来也是因祸得福，我们为了从山匪手中脱身，杀了他们一个小头领，即便他们再训练有素，短时间内在调度上也难免会有些混乱。”

        “咱们便趁次机会，来一次调虎离山。”

        -

        “成了！”楚仪兴奋地跳了起来，他那紧锁的眉头数月来，第一次舒展了开来，他朝着江瑜和宋沅连连道谢，“要不是五公子和宋小姐，只怕临关城当真危矣！”

        宋沅微微笑道：“多亏了楚大人撑了这么些时日，才有机会迎来转机。”

        江瑜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但随即正色道：“楚大人，别高兴的太早，真正要解决的问题，从现在才开始。”

        听了江瑜的话，楚仪这才冷静下来，他朝着两人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帐篷。

        “沅沅，我们该去城中了。”楚仪离开后，江瑜朝宋沅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

        话音未落，就被宋沅打断了：“别再说什么让我留下来的话了，你该知道我的回答。”

        江瑜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头。

        他总是习惯性地想要将她护在身后，一如小时候那般，她在他的心里永远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便是碰一下他也要心疼。

        但他却忘了，如今那个小姑娘早已长成了一个能够抵抗风雨中的女子，一个能够和他并肩而立的人。

        宋沅将舆图收好，转过头看见江瑜正在披上外衫，她动作熟稔地转过身去，替江瑜将衣领整理好。

        雪松的气味扑面而来，男人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额间，这才让她恍然松开了手。

        面前的男人满眼揶揄，看得宋沅有些脸热。

        “我不过是…顺手为之。你不要多想。”宋沅解释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瑜嘴角带着微笑，看在宋沅眼里怎么看怎么可恶。

        “看什么看！”宋沅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却还是红着双颊瞪了过去。

        江瑜立马抬起双手作投降状：“我的错，沅沅别生气了。”

        宋沅又瞪了他一眼，率先走出了帐篷。

        两人从谭山上下去，按照医师的吩咐系好面巾，这才进了临关城。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临关城内的景象还是让他们有些不忍。

        临关城临海，水涝来的突然，从海边起十之八九的房子都被水灾给毁了，如今水涝退去，只剩下一片断垣残壁。

        一些没有来得及躲开的人就这样死在了那个貌似平和的下午。

        水将一切冲刷殆尽，大部分尸身都在楚仪的指导下被挪到了放置点，但是在断垣残壁间还是可以看见少许的断手断脚，还有一些来不及清洗的血迹。

        水灾之后随之而来的瘟疫更是给了这个城镇沉重的一击。

        现下大部分患者都被集中到了仅剩下的几个尚且完好的建筑中，也有医师照顾。

        但是不难想象在此之前城镇中凄惨的景象。

        宋沅有些于心不忍，被江瑜轻轻捂住了眼睛。

        “这些百姓做错了什么…？”宋沅的声音闷闷的，“他们不过是普通人，过着普通的生活，为什么要为别人的错误付出代价呢？”

        江瑜叹了口气，低声道：“百姓无辜。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不惜将一座城的人封锁在这儿等死，这个人……罪不可恕。”

        两人的目的是海边的水坝。

        水涝，可以说是这一切灾难的起因，若不是突如其来的水涝，这个城镇不会被摧毁成这样，更不会因此起了瘟疫，死了那么多人。

        那如果这个起因并不是自然导致的呢？

        如果这个源头是人为的呢？

        江瑜说出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宋沅愣住了。

        “不会吧……若是这样，那这个幕后黑手，岂不是就是冲着屠城而去的？”宋沅有些不可置信，她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重复道，“屠城……”

        水涝、瘟疫、封城。

        这一系列的事件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又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做的这一切呢？

        临关城的水坝是悬挂式的水阀。

        一道城门将内海分割成两个部分，中间设一道水阀，枯水期抬起，丰水期放下；涨潮时放下，落潮时抬起，就这样维护了这座海边小城数十年的安稳生活。

        江瑜和宋沅沿着栈桥朝水阀走去。

        此时的水阀因为洪灾，已经被冲毁了大半，如今只能勉强挡住来势汹汹的潮水。

        幸而过了这几个月便是枯水期，但若不加以修缮，怕是熬不过下一个丰水期。

        水阀有数层高，开闸和放闸时需要四五个人合力推动开关。

        此时因为城中的情况，水阀也毁了大半，并没有人留下看守。

        江瑜在四处看着，宋沅走到开关处仔细观察。

        “这开关好像看不出什么。”宋沅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她抬起头，只见江瑜正专注地透过窗户看着那宏伟的大坝，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怎么了？”

        江瑜的神情很是复杂，他指了指面前那个被摧毁的大坝，感叹了一句：“要铸成这样一个大坝，你知道需要多少人力和物力吗？”

        这问题来的突然，问得宋沅一头雾水。

        还没等宋沅回答，江瑜自言自语道：“劳民伤财，为的也不过是一方百姓安宁……”

        宋沅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你看出什么了？”

        江瑜指向大坝：“这个闸口，需要人为开启。三个月前是丰水期，丰水期闸口落下，将多余的海水阻挡在闸外。”

        “海水暴涨，冲垮闸口……那为什么，这个闸口，只剩下半个了？”

        宋沅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巨大的闸口，竟然一半在闸上，完好无损，而在闸口之下的另一半，已经被海水冲的破烂不堪。

        宋沅倏地捂住了嘴，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有人，开了一半的闸，这才让本应该一起涌入的海水集中到下半部分涌入……冲垮了大坝，冲毁了临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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