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井外的天

一行人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从虚惊一场的危险之中压抑的情绪散去，这些公子哥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更加慷慨激昂，几人已经“商量”狩猎的过程了，就等着到城里好酒好菜好友相聚，那就是自己人前显圣的时候。

        “狗剩，有什么事尽管到城里找我，只要是钱解决的事，那就不是事。”秦公子胸脯拍的震天响，此刻勾搭着赵狗剩的肩膀，仿佛亲兄弟的姿态。

        被好友嫌弃，秦公子大骂：“去去去，你懂什么，我和狗剩兄弟有过命的交情，共赴生死！”

        赵狗剩咧嘴大笑，不过没有解释。

        过命的交情没有，共赴生死倒是有，不过死得改成屎。

        共赴生屎！

        赵家村的人看着赵狗剩与这些城里的富家公子有说有笑的，都看傻了。

        两人勾肩搭背，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只不过那人衣衫褴褛，没了进山前的风光。

        那一行人就这么走了。

        赵狗剩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有些好奇。

        祁菊留下了。

        两人对视，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不走？”赵狗剩问道。

        “怎么，不欢迎？”祁菊反问道。

        赵狗剩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欢迎，欢迎。”

        此时，只有她一人留下。

        那个让赵狗剩忌惮的彪悍少年陈庆之不知何时没了身影。

        “宋少，那女子你就这么放过了？”

        正在驱马奔袭的秦致远驾马跑到宋茂勋身边。

        “还能怎么办，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惹，不仅背后权势滔天，就连那手下，都如此恐怖，那别看狗剩那射技超绝，真一对一，还真打不过那个少年，这就是大家族的实力。而且那个女的一看就不是兴北城里面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我们还是太小看郡城里的人了。”宋茂勋无奈，祁菊的姿色绝对是他见过最上佳，倘若只是兴北城里的女子，此刻早就被他霸王硬上弓了，毕竟兴北太子爷的名号不是盖的。

        秦致远叹道：“这种女子什么人才能让其倾心？”

        赵家村。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赵狗剩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手里还提着一只巨大的猪蹄，两人行走在巷中，弯弯延延。不时有人与赵狗剩打招呼，不忘多看两眼那祁菊，这样的女子，在村民眼中，仿佛是仙女下凡。

        当然，不会有人觉得两人般配，给人的错觉是癞蛤蟆和天鹅，以及鲜花与牛粪！

        “狗剩，你真把仙女姐姐拐回家了？”

        那个曾于赵狗剩打闹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

        祁菊闻言，望向这个身前的男人。

        赵狗剩脸色微红，上前驱赶：“去去去，瞎说什么。”

        旋即，转头向祁菊解说：“小孩子口无遮拦，乱说话别当真。”

        祁菊饶有兴趣问道：“你说的是那一句？”

        赵狗剩噎住，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祁菊的反问将了他一军，是拐回家是胡话，还是神仙姐姐，又或者是两者都是。祁菊美目紧紧盯着赵狗剩，后者脸色羞红，一时说不出话。

        祁菊看着这个曾在山中三箭射猪的凶悍年轻人，此刻羞红险吃瘪的样子，甚是觉得有趣，嫣然笑道：“好了，不打趣你了。”

        那少年有些震惊，仿佛见了鬼一样。

        因为村中人能让赵狗剩露出这副模样的可时很少见的，几乎没有，只有村长的训诫，赵狗剩勉强能够听进去，其他人要是敢难为赵狗剩，可是直接会被回怼。甚至集村子骂架集大成者的赵狗剩能够阴阳怪气，曾有一次，将一妇人怼得哑口无言，当场撒泼打滚。

        两人就在这微妙得气氛中，来到赵狗剩的家。

        一个不太大得院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独身男人居住得屋子。院里，几只母鸡正在觅食，见到开门，一拥而上，将赵狗剩围得团团转。赵狗剩很是熟练得将东西放下后，掏出几把玉米粒撒在地上。

        将院落收拾干净后，他停下所有得动作，望向那个看小鸡啄米津津有味的女子。

        “说吧，你留下来是有何目的。”赵狗剩神色凝重。

        祁菊突然留下来，虽然一路上赵狗剩都没问，但是他不得不警惕，而且那个身手了得的随从陈庆之此时不知道去往何处，加加上昨夜陈庆之悄然离去，到了夜里才回来，不知有何目的，不得不让赵狗剩多想。

        “为了你手里那张弓，这理由充分不？”祁菊反问道。

        她学着赵狗剩的样子，抓了一把玉米粒，丢在两人身前的地上，一时间，母鸡们蜂拥而至。

        赵狗剩：“我说过，这张弓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祁菊说道：“我出一百两。”

        “黄金。”

        一向视钱财如命的财迷赵狗剩却不为所动，依旧死死地盯着这个随便出手掷千金的女子。

        祁菊见赵狗剩表情凝重的脸，无奈道：“你放心，你那张弓我确实想要，不过你不愿，我也不会强买强卖。至于我留下的目的，绝无害你之心，更无害赵家村之心。”

        祁菊坐在磨盘上，说道：“狗剩，以你的身手不愿去当看家护院，我可以给你推荐另一条路，参军。虽说战场刀剑无眼，倒是倘若你有心想要拼个荣华富贵，我可以给你安排去某个兵营，放心不需要上战场，只需要等个六七年，端国的将军里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参军。

        将军。

        这一个个能够在其他人耳中如同惊雷一般的词语，那是遥望不可及的身份，却在祁菊的嘴边是那么的轻描淡写，仿佛是搓手可及的东西，甚至是可以买卖！

        赵狗剩不为所动，道：“不感兴趣，也不想去想。”

        祁菊叹气，这是赵狗剩第一次见到她叹气，这个从始至终都极为淡定的女子，就像池塘的中的一株青莲，亭亭净植，波澜不惊。

        “狗剩，你不可能一直呆在赵家村吧？在这个时代，你的身手一只呆在赵家村简直埋没了上天赋予你得天赋了。”祁菊惋惜道，在劝说赵狗剩。

        赵狗剩没有回答。

        他固执的就像一只甘愿永远偏居一隅的井底之蛙，偶尔抬头看看井上的天。

        至于井外的天，与他无关。

        或许，祁菊的出现，就是头顶之上的天空，偶然间飘过来的一朵云，美观且具有诱惑力，但还不至于让赵狗剩这只井底之蛙跳出井去，看看井外的天，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瞬的风景。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对于赵狗剩来说，守着这间宅子，就是他最好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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