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首前尘梦江南

近日来，柳烟染常做一个梦，梦里江南船岸依旧繁华似锦，两岸散发的是柳絮独有的味道，她还是豆蔻年华，一切都好像近在眼前。如今啊，早是繁华落尽，人去楼空。

        大抵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又染上了风寒，便任由它咳嗽不止。听闻人死前会浮现生前的种种，无论好的坏的最后都将化为乌有。

        回顾小半生，着实惨淡。本是风尘女，却慕白月光，思不得愁肠尽。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着何许，她爱的人或许早已成婚，或许早已将她遗忘的一干二净。她无从得知，唯有无尽的等待。

        十一月，已是入冬，趁着还有下床的力气，披上一件红色的斗篷，内着一袭素色长裙。搽粉抹脂青黛眉，朱唇微染胜桃花。

        窗外，大雪纷飞，偶尔有几片雪花飘落进来，散落在地上直至融化。

        他离开的几年，时间好像变得格外的漫长，长到光是那些零碎的回忆便足以将她吞没。犹记那年痴迷于雪景，那人笑道，一个人赏雪景难免有些落寞，自是要和最爱的人一同看，这样一不小心就可以一起白头了。这句话她记了很多年，只是后来等了那么多个冬天也不曾盼来江南的一场雪，如今这满城的霜雪，也只剩她一人独赏了。

        轻缓地抚过手中他曾抚过的琴，拔动琴弦，一丝凄凉，袭上心头。

        世人皆说歌女无情，不曾想人生在世，皆由不得已控制，更难逃"情"这一字。

        十二月末，积雪依旧没有半分消融的意思，有时想若是熬过这个冬天，再去看看百花盛开的样子，那人恰好在场，也是极好的。只是她深知等不到了，她等的人终究不会再回来。

        柳烟染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便是托人将她的尸体烧为灰烬。

        “阿染，你当真想好了？”说话的那人哽咽着问道，他比她年长三十来岁，头发连同脸上悬挂着的长胡须都开始显现出发白的痕迹，是近几年对她极好的钟叔，没想到直到最后她也没能留给他什么，还要麻烦他替她处理好后事，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人想想都觉得惋惜。

        “想好了，我死后不想埋入这冰冷的土里，太过冷清。你便将我的尸体烧为灰烬，撒入附近的山川，我这一生也算无憾了。”她唇色泛白，脸上也没有任何血色，但还是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这样就算某一天他回来了，她的模样也不算太狼狈，他所到每一处，也皆有她的痕迹，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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