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9 . 囚首丧面（二）

　　看着那个恐怖的女人落下地来，不停挣扎，玄帮的人马都欢呼不已。
无数人开始拽那张大网，每只手都青筋暴起，收拢着网绳。乔伊娜感到越是挣扎越难以脱身，金属倒钩扎进皮肤，鲜血直流，身上的刺痛感瞬间增加了数百倍，她几乎使不出半点力气了。
所有人高声叫嚷着围了过来，数十把尖矛利刃对准了乔伊娜的头部和身体，像是在猎杀野兽一般，最近的矛头离她双眼只有几公厘，令她无法随意反抗。
乔伊娜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眼见逃生无望，索性闭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不再挣扎。
也许，死亡就是她的宿命。
强大如乔伊娜，竟也会被一群普通人生擒活捉，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要不是那些诡异的植物藤蔓限制了她的行动，她也不可能会落到这步田地。但至今为止，她根本就没有领悟到黑暗夜幕下潜藏的真正威胁和恐怖——那些藤蔓背后的真面目，到底来自于何方？
她不相信有人能控制植物，太诡异了。但真相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巨大的疑惑在她脑海中翻涌，她感到自己陷入了无尽黑暗中。
当大网收紧时，乔伊娜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藤蔓也不见了。她的直觉感受到无数孢子正在升腾，飞上夜空。身上神经传导的滞阻感也随着那些孢子远去。
一阵风吹过，那些孢子消失无踪，只留下淡淡的腐败水果味道。
寒冷的荒野中，乔伊娜身上套着层层大网被一群暴徒野蛮地拖拽着，拉到了空地上。无数火把在周围亮起，照得如同白昼。
除了乔伊娜之外，那里还有跪在地上的十来个流民。
“真是个危险的家伙！”
“没想到啊……身手这么强大的刺客，原来真的是个女人……？”
李人玄摇着头说道，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
“可怕的家伙，难道这些人都是她一个人杀的……？”
王冥的嘴唇微微颤抖，脑海里反复出现一些可怕的画面。他和隐沙帮的人一起站在靠后的位置，他们谁都没说话，表情变得极为古怪。
很显然，虽然他们抓住了刺客，这件事真相大白了，但他们心中的疑问却更多了。
再次见到乔伊娜后，所有流民的双眼中充满恐惧，流露出极度的震惊和绝望！
他们在颤抖。
之前他们一直仰仗她，但现在，没想到连乔伊娜这么强大的人也会被生擒活捉，那他们的处境就更别提了。
这些人确实害怕，害怕极了，恍若看到了囚禁在笼中待宰的牲口一般。
“啊哈哈哈——”
“就是这个女人……她是个诅咒，她是个变异者！恶魔，是她带我们进城的！”
流民中，那个发疯的女人眼中布满血丝，面部表情扭曲。先是大笑，然后就大喊大叫起来。
“是她！她是个变异的怪物，她诓骗了我们！”
“没错，我亲眼看见那些变异怪物都听她的！她是它们的执掌者！”
“对，就是她强迫我们强行进城的。现在你们抓到她了，那就放了我吧，我愿意做你们的奴隶！”
“求求你们了，放了我们吧！”
受到疯女人的情绪感染，流民们醒悟了般，开始不断哀求，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啜泣声，几乎将卑微写在脸上。
听到流民们的疯言疯语，耳边响起他们不断的哀求声，就连李人玄和王冥都直皱眉头，心情顿时变得烦躁起来。
他们当然不相信这种鬼话——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没听说过所谓的强大变异者有能力控制荒野中的其它变异者。他们更愿意相信，乔伊娜是被外部势力雇佣的杀手刺客。
事情变化之快难以想象。
这一刻，仿佛所有流民们都不认识乔伊娜了。
他们忘记了乔伊娜历尽千辛万苦，如何带他们走出荒野，走出畸形的噩梦；忘了她如何驾车带着他们穿越岩石和沙漠，带着无法安抚的杀戮冲动，干掉了奴役他们的人；忘了她曾冒着生命危险在旷野里独战异兽，救过所有人的命；甚至忘了乔伊娜说过，她唯一的目标，是要将所有人平安送入城中，成为永远的自由人。
居然，现在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只顾着自己乞活求生。
流民们求生的大潮正在激涨，他们竟认为，乔伊娜此刻是唯一一个阻挡他们求生巨浪的人。
流民们的话语，乔伊娜都听得清清楚楚。
复杂而激荡的思绪拖慢了她。
她替那些无力之人挺身而出，因为没有人能像她一样战斗。
但现在……
她目无表情，心中一片冰冷，那个曾经改变世界的伟大理想，正与她渐行渐远，直至在心底里消灭殆尽。
这个时代，冷漠如斯。
现场的所有人里，只有那名被砍断手的老者一言不发，他低头看向乔伊娜，苍老的脸颊变得惨白，嘴角在抽搐着，红着眼眶。
他内心不认同这些人自私的想法，但又能怎样呢？
老者当然知道，弱肉强食才是世间唯一的真理。特别在这个简单粗暴的时代，强者必须跨过别人的尸骨，将其他人踩在脚下，才有资格攀上世界顶峰，这是铁律！
在时代的铁律面前，人类所有反抗情绪激起的微澜都是虚妄！
乔伊娜的头颅低垂，似乎不想再反抗。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婊，但遭到误解和背叛的愤怒开始在她心中升起。
一个人活着或一群人活着，代价是一样的。
她为什么要为了拯救他们而战斗？她为什么要冒险来到这里救他们？如果是她阴差阳错地把这些人引狼入室，她自己会意识到的。难道只是为了挽留自己的人性而战斗？
明明她已失去一切，明明回忆那么痛彻心扉。
为什么不干脆遂了他们的希望，成为怪物？那样不是更简单吗？
“呸！”
疯女人突然弓起身子，头一仰，朝着被捆在地上的乔伊娜猛啐了一口痰。
“你这害人的东西！”
痰落到乔伊娜火红色的头发上，她没有躲避。
“我早就说了，你是恶魔！”她怒吼道，“你是怪兽的供养人！”
“我知道你，”另一名流民跪在地上瞪着乔伊娜，恶狠狠地说着，“你是个灾祸之女，你的那层皮肉下肯定还有第二种样子！你走到哪，灾厄就跟到哪！”
乔伊娜觉得胸口憋闷，但没有发作，只是缓缓皱眉，想要将这无端的指责全数奉还。
然后她突然想，或许这些人说的对。
无论她走到哪里总会遇到危险，这是真的。只要她遇到危险，就一定会发生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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