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见过他

程芳愣了愣，心一下提了起来。

        资料室就在教师办公室旁边，小小的一间，可以避开别的老师和同学。

        有什么事是需要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单独说的呢？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大概几周前，她刚刚吃完饭回来，坐在她旁边五班的班主任突然凑过来说：“你知道你们班有个女生被高二的一个男生甩了吗？”

        “是吗？”程芳想着反正都分了，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转头就忘了。

        今天陈嘉和秦意安一起站在她面前，程芳脑海里突兀地想起了这件事，心里渐渐生出些不好的猜测。

        早恋这种事不管在哪个高中自然都是被严令禁止的，程芳做了最坏的打算，面色紧绷，“你们跟我来。”

        找别的老师要了资料室的钥匙，三个人走进去程芳关了门，伸手把灯的开关打开，光亮瞬间充满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说吧，有什么事？”陈嘉和秦意安站在她对面安安静静的。

        陈嘉用手肘顶了顶秦意安，她这才抬起头来摘下自己的口罩，方才秦意安一直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程芳一直没有注意到。

        看着秦意安的脸，程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惊疑的目光投向陈嘉。

        “不是我打的，”猜到程芳想问什么，陈嘉赶在她开口之前无奈地辩解，“我可没有暴力倾向。”

        “那是？”程芳的目光又转了回来，“是在校外碰到了什么人吗？”

        陈嘉又碰了碰秦意安，“自己说。”

        “老师……”秦意安嗫嚅着开了口，“我想问问，申请贫困生补助有什么要求？”

        “啊？”程芳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今年的贫困生认定已经结束了，你想申请也要等到明年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秦意安一下泄了气，头又低了下来。

        程芳这才发现她没有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又重新问了一遍，“你的伤——”

        “她妈打的。”知道秦意安自己应该不会主动开口说这件事，陈嘉直接替她回答了。

        秦意安抬头讶异地看着陈嘉，一边扯着陈嘉的校服袖子，陈嘉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

        “她妈妈不想让她上高中，觉得女孩子读书没有用，还不如出去赚钱养家，学费生活费一分都没有给过。”

        程芳看看秦意安，再看看陈嘉，低头叹了口气，她当老师也有二十多年了，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家长，可那也是早些年的事了，再加上这个小城近年来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基本上有资源读的到这里能考上这所高中的，家里都是非富即贵，程芳都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学生了。

        这种她原本以为只存在于落后地方的偏见，实际上发展得很不错的城市里同样存在。

        程芳又叹了口气，心里生出些无力感，即使很久没接触过这样的学生了，她也知道，老师和学校能做得少之又少，大部分最后都只能辍学回家。

        即使她们拼了命地考出来想要逃离，但是监护权始终在父母手上，只要没成年，便只能任人宰割，更何况这样的家长一个比一个能撒泼，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你的伤没事吧？看过医生没有？”秦意安眼周的那个淤青实在可怖。

        “没事的，过几天就消了。”秦意安轻轻地应了一句。

        “你——”程芳指了指陈嘉，“待会儿带她去校医那里看——”说到一半又想起了校医那个半吊子水平，“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要是这周结束还是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去医院。”

        “贫困生那个，我再去跟别的老师商量一下，应该还来得及，实在不行还有别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程芳拍了拍秦意安的肩，她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

        “那……先这样吧，有结果了我到时候找你。”

        “谢谢老师！”秦意安激动得不行。

        程芳转身想开门，又突然想起什么突然转过身来，“对了，陈嘉你怎么知道秦意安家里的事情？”

        她总算想起来秦意安的名字了，被程芳探询的目光盯着，秦意安一时哑然，倒是陈嘉面不改色地开口——

        “有次她被赶出家门，正好我从那边经过看到了，想着是一个学校的，不如顺手帮一下。”

        这可真够顺手的，陈嘉说了理由，她索性就不开口默认了。

        “同学之间互相帮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既然陈嘉这么说，程芳也不便再说些什么，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秦意安和陈嘉是不是那个老师口中说的人。

        开了门走出去，程芳心里五味杂陈，进去之前她还担心秦意安和陈嘉是不是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故事，可这并没有让她的心情轻松半分。

        从教室办公室出来，秦意安重新戴上口罩，陈嘉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陈嘉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秦意安一脸无奈。

        “怎么不叫学长了？再说了，你凭什么说我跟着你，男生宿舍楼也在那个方向啊，我不往这走往哪走？”陈嘉的声音懒洋洋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秦意安讪讪地闭了嘴，“随你吧。”

        校医室的老师正在翘着脚玩手机，悠闲得很。

        看见秦意安进来，她随手指了指旁边扔着的一个本子，“登记一下。”

        秦意安填了登记表坐下来，校医这才舍得分给她一个眼神，“哪里不舒服？”

        “眼睛疼，”秦意安犹豫了两秒，还是说了实话，“看东西也有点模糊。”

        站在旁边的陈嘉低头看她，“不是说没事吗？”

        秦意安没回答。

        校医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管药膏扔给秦意安，“消肿的，看东西模糊应该过两天就好了。”

        就知道不应该指望校医，秦意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支二十，现金或者校园卡都可以。”

        秦意安忍不住背对着校医翻了个白眼，够黑的，不过拿都拿了，她认命地掏出卡放在机子上刷了一下。

        “嘀——”

        “余额不足。”

        冰冷的机械女声在小小的校医室里荡出回音，秦意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充钱了，她尴尬得不行，想着干脆把药膏放回去算了。

        “嘀——”

        “二十元。”

        陈嘉动作更快，已经用自己的卡帮她刷了。

        “走啊，还愣着干嘛？”陈嘉出声把神游天外的秦意安拉回现实。

        “你的钱我以后都会还给你的。”秦意安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不仅是对陈嘉的保证，也是对她自己的提醒。

        “我还怕你跑掉不成？”陈嘉语气散漫，“到时候你毕业了就让你打张欠条，这样你想不还都不行。”

        “行吧，你开心就好。”也不知道该说他心大还是傻。

        “你眼睛真的很疼吗？”陈嘉伸出两个手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这是几？”

        “是你，”秦意安推开陈嘉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没好气地回他，“我只是看东西有点模糊又不是瞎了。”

        陈嘉突然停下来挡在她面前，秦意安也只能跟着停下来，他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秒，突然冒出一句，“你应该没有撞傻吧？”

        “……滚。”已经走到了女生宿舍旁边，秦意安推开陈嘉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陈嘉心情很好地一路笑着走回自己的宿舍，严达正坐在他的位子上玩手机，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他下意识地把手机往口袋里塞，看见是陈嘉，严达松了口气，又掏出手机继续玩起来。

        “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两个重点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他和陈嘉一起踢球，下课铃响以后严达就走了，陈嘉意犹未尽又留下来踢了一会儿。

        “你以前都没玩这么久的，今天是怎么了？”严达随口问了问，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手机屏幕。

        陈嘉懒得回答，打开柜子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洗澡，严达正忙着跟别人聊天，也没注意到。

        过了一会儿，陈嘉洗完澡出来，严达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跟他说，“哦对了，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找你。”

        “谁啊？”陈嘉一只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一只手在柜子里翻找什么。

        “江以啊。”

        “江以？”陈嘉重复了一遍，江以是那个科技竞赛的和他同组的人之一，“他找我干嘛？”

        “我怎么知道？他看你不在就走了，只说如果你回来了让你看看群消息。”

        严达话音刚落，陈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已经弹出来一堆消息通知。

        陈嘉拿起手机，正好江以在群里问他这周末他们要去哪里会面比较好，陈嘉住的最远，所以他们都选择迁就陈嘉的意思。

        去哪啊……一个模糊的念头从脑海里闪过。

        地名刚刚浮现出来的一瞬间，陈嘉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他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可是却压抑不住这股冲动。

        他慢慢地打下自己的回复。

        ——就去那个小公园旁边吧，那里我坐车方便，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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