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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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是和海妖搏斗了很久，身上遍体鳞伤，没有一块好皮。
特别是肩膀处被开了一个小洞，他正用手捂住那里，疼得有些龇牙咧嘴。
阿芩脸上的喜色挡也挡不住，伸手扶着止皊，关切地喊道：“兄长，你还好吗？”
止皊点点头：“你呢？”
“我一直躲在密室里，很安全，”阿芩说，“我还和芮桃学了几招，肯定能保护好自己的！”
“母后派我来接你们，你们没事就好。”
“母后和兄长呢？”
“他们镇守在蜃珠附近，没什么大事。”
止皊将贯穿了海妖的长戟□□，鱼尾卷起海水，把海妖的尸体堆叠在一起。
这里已经死了不少的海妖，芮桃用剑翻过他们的身体，剑身上还沾染上海妖身上粘稠糊烂的□□。
只有一两张脸她觉得熟悉。
心里暗道奇怪，芮桃却没有说什么。
她看向止皊，又看向阿芩，兄妹俩相互搀扶着，一如最开始在海边发现他们的样子。
止皊很快速地将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
海妖这次是有备而来，以往它们带着的共生的怪物都是些小鱼小虾，这次却带来了这只巨大的章鱼——按照止皊的猜测，海妖中的首领亲自过来了。
以前的战争中，海妖的首领从未现过身，它是海妖中极少数拥有智慧的存在，大多数情况都是躲在暗处指挥海妖的行动。
就算是七十年前，海妖元气大伤那一次，首领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的目标还是蜃珠，”止皊说，“大部分的海妖还在攻击蜃珠的守护。”
“兄长，我想去帮母后……”
止皊思索了片刻，拒绝道：“阿芩，你现在保护好自己就行，海妖的数量已经减少了很多，我们很快就会赢了。”
“可是，可是，”阿芩的眼中似乎又聚起了一团雾，但她努力地把心里酸涩憋了回去，“我不想一直都当你们的拖油瓶，带我过去吧，兄长，我与母后同脉，蜃珠也需要我的守护。”
这次止皊没有直接拒绝。
他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相信你，阿芩，只是现在情况说不上好，我担心你……”
阿芩飞快地看了眼芮桃。
这一眼她像是生出了无限的勇气，拉住止皊的手：“兄长，带我去吧！”
“这——”
止皊一咬牙，说道：“那一会你一定要跟紧我，小心为上。”
“好！”
芮桃其实一直很想打断阿芩的话，告诉她，按照她母后所说的，现在她们应该往陆地上去了。
但她低头看了看堆叠在一起的海妖尸体，心念一动。
蜃珠所在的高塔并不远，一路上她与止皊提着武器，斩杀了不少袭击的海妖。
这些海妖应该只是用来开路的炮灰，神智低下，空有蛮力，芮桃在一剑刺穿了一只海妖的咽喉，喷出的墨色液体散在海水之中。
连着杀了好几个，芮桃的动作慢了些。
很快就赶到了高塔，抬眸看去，阿芩的母后与一只健壮的蓝色鱼尾的鲛人双手拉在一起。
他们身上有一层微弱的光亮，光亮将整个蜃珠的高塔包裹起来，隔绝掉接二连三扑来的海妖。
阿芩激动地游过去：“母后，父王，我来帮你们！”
芮桃好奇地看着两只高贵鲛人的鱼尾，又看了看止皊的，问道：“你们一家只有阿芩的尾巴是红色的吗？”
止皊相当自然地回答：“阿芩的血脉返祖，是很难得的颜色。”
“你的鱼尾颜色倒是和你母后的颜色一样。”
“鲛人王族的鱼尾大都是这种颜色。”
“噢，这样啊。”芮桃挡住一只扑来的海妖，却没有直接将它杀掉。
正在保护蜃珠的母后看见了阿芩，脸色瞬间变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芩突然被凶了一下，雏鸟般飞扑的动作一顿，却还是坚持地游到母后身边：“我不会走，我是鲛人族的公主，我与鲛人族同生共死！”
“胡闹！”
父母关切小女儿，就连阿芩的父王也是着急：“你快些回去，这里不需要你！”
阿芩胸口憋着一股气。
她不愿再逃避了。
她鼓起所有的勇气，伸出手，想要触碰自己的母后父王。
在手指触碰到他们的瞬间，一团极小的火焰在她的指尖燃了起来，吓得她立马缩回了手。
芮桃手里正捏着一张黄符：“别碰！这里不对劲！”
“怎么了？”
芮桃反手一剑，向着止皊而去！
止皊见状，鱼尾卷着水流扑向芮桃的面部，干扰了她的视线。
他在水里的速度比芮桃快很多，飞速游向阿芩，拉住她的手腕，想将她的手按在鲛人王的身上！
阿芩大惊失色，本能般想把手抽出来：“兄长！你要做什么？！”
短暂的僵持给芮桃争取到了时间，剑招来势汹汹，竟是直接要把止皊的手臂砍断。
止皊躲开这一击，拉着阿芩往后，语气平平：“芮姑娘，怎么突然攻击我们兄妹了？”
芮桃举着剑，说：“我只是想试试你，谁知道你非拽着阿芩呢？”
“试我？为何要试我？”止皊还是死死拉着阿芩，“芮姑娘一来鲛人的领地，海妖就打了进来，莫不是芮姑娘想要蜃珠，于是伙同了海妖侵/犯我们的家园？”
这都哪跟哪？
止皊平日看起来温温和和的样子，没想到快撕破脸就开始胡编乱造，芮桃倒也没气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要你们蜃珠干嘛？我只是来观光的，少血口喷人啊。”
“七十年前，也有个人族修士说是来观光，但其实就是为了蜃珠而来，她硬抢蜃珠，没有成功，于是就给海妖引路，想趁乱偷走蜃珠，却没想到在她触碰到蜃珠的瞬间就化了灰——芮姑娘，你也想做海中的尘埃吗？”
七十年前，人族修士。
难道是威赫道人？
“芮桃……”
阿芩看看芮桃，又看看止皊，一时间脑子懵了，搞不清楚状况。
不多言语，芮桃再次拔剑而上。
长剑与戟相撞在一起，芮桃趁着止皊的注意力在剑上时一脚踹在他抓着阿芩的手上。这一脚她用了不少的灵力，直接将阿芩给抢了回来。
她把阿芩往身后一塞，手中剑一横：“七十年前的那个修士呢？”
“我说了，她被蜃珠碾成了灰。”
“她既不是海妖，又不是鲛人，蜃珠对她能有什么影响？”
止皊的眼里转过一丝冷意，在瞬间又收回了身上那股杀心：“阿芩，过来，不要被人族修士给骗了。”
芮桃挡住阿芩的视线。
“过来！你难道想背叛鲛人吗！”见阿芩缩在芮桃身后不动，止皊的脸逐渐扭曲起来，他本来算是清俊的容貌变得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周围漂浮的海妖尸体里飘散出的黑色脓液，沿着他身体上的伤口爬进身体。
“阿芩，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止皊的声音冷得刺骨。
“过来！”
那些脓液覆盖在止皊的身上，将他白皙健壮的身躯包裹起来，散发出和海妖一般的腥臭味。
阿芩抓紧了芮桃的衣摆：“兄长，你是要做什么！”
芮桃小声地说：“你母后给我说，鲛人里出现了内奸。”
她斩下的海妖，她总算是想起来是谁了。
在海妖出现的第一时间，阿芩拉住她时，与她擦肩而过的一个鲛人护卫。
他的眼睛是下垂的，比旁边的鲛人看起来要更瘦弱一些，也正好是她被拉着转了个圈后最后看到的。
鲛人变作了海妖。
她一开始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离谱，没有深究，直到她与止皊阿芩过来的路上看见的海妖们，其中总有几个觉得有些眼熟的。
而那些她觉得眼熟的，恰好又都被止皊所杀，她没法细看。
而且止皊肩膀上的洞，若是没有看错，和她被章鱼在九臻秘境里所伤的一样。那只可以穿透肩膀的触手可是带着麻痹的毒，止皊绝不可能如此身手敏捷。
最重要的是——
蜃珠可破天下幻境，但眼前的阿芩母后父王，统统都是假的。
她在魇魔的多重梦境中来回奔跑，最了解不过，这些虚假的场景都会有与现实有很细微的区别。
比如阿芩母后的尾巴，她记得在珊瑚密道关闭时候，被撞出了血。
而眼前的尾巴完整，美丽，与止皊那条漂亮尾巴分毫不差。
芮桃看向泛着温柔光芒的蜃珠。
只有一个可能性。
高塔之上的，不是蜃珠。
止皊已经不再是一条漂亮的鲛人了。
他现在和那些怪异丑陋的海妖一模一样，嘴巴里的两排牙齿看着便让人两股战战，眼中是毫不掩饰地对芮桃的恶意。
“阿芩，”他的声音变得尖锐，“你还不过来吗？”
阿芩被吓得不清。
她向来温柔平静的哥哥，如今比想要咬断她脖子的海妖都要可怖。
而可怕的海妖朝着她张开了怀抱。
错觉般，阿芩觉得他又有几分从前的模样：“与我一同迎接新生吧，阿芩，从此不再有海妖与鲛人的战争，不再有蜃珠的禁锢，我们都是自由的——”
她往前了半寸。
眼前的止皊正站在母后与父王的身边，他们都带着笑，向她展开双臂。
“阿芩，”母后说，“我们需要你。”
父王说：“等你一千岁，便可以接替我的位置了。”
“阿芩。”
“阿芩。”
“阿芩……”
一声一声的呼唤让阿芩的思绪飘散开。
母后正慈爱地看着她，等待她扑向她们的怀里。
她含着泪，向着他们游过去——
手腕却在此时被人给抓住，往她的手里塞了什么。
她低头看去，是一根木剑。
木剑？
阿芩茫然地寻找着给她递剑的人，却只看见红色的火光自后而来。
芮桃执剑，剑光纷纷直奔高塔之上的蜃珠。
她的火在水中也不熄灭，照着她的眉眼，带着全力而赴的狠劲。
止皊见状撤掉了幻境，去接芮桃这一剑。
剑尖已经碰到了蜃珠的边缘，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将她拦在保护之外。
海妖的叫声搅得芮桃心神具震。
止皊大张着嘴，喷吐出的一言一语都让人耳朵发麻：“我要像杀了那个女人一样，把你埋在海底，永世不得翻身！！”
叫声一下比一下刺耳，芮桃再也撑不住。
她连剑都有些握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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