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你会医术！”

        女人原本低着的脑袋，一瞬间高高扬起，像是弹簧一样从石头上蹦起来，往前快速走了几步，原本颓然的眼睛放出亮光，但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一抹亮光消失，脚步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她僵住了。

        农妇咧嘴苦笑：“我没钱付给你。”

        她继续道：“我们家就这个条件，除了几头尚未出栏的猪，还有……还有一间破屋子，啥也没了。我没钱付给你。”

        如果说，原本苏云河还在思考——到底图个啥，就算撒谎也要上赶着帮忙？那么此时，她的内心安定下来了。

        “五婶，我要你一头猪。”

        苏云河叉腰，浅粉色抹胸襦裙伴随着剧烈的动作，晃了一下，裙边荡起像一朵美丽的牵牛花：“就是这只，你还认得它吗？”说着，蹲下腰，捞起在她脚边躺着晒太阳的小花猪。夹着它的腋下，不顾它的挣扎，拎到半空中。

        “这不是……这不是猪神？”五婶的表情格外精彩。惊讶的张大嘴巴，声音哆哆嗦嗦道：“这不是我家的三花吗？”

        好吧，总算把你心里话说出来了。怨不得每次送食物过来，都随身携带一杆称。不就是惦记着我身上的二两肉，生怕我饿瘦了到时候你亏了嘛。一直就没把我当猪神，什么三花，这外号听上去比“阿花”难听。

        苏云河心中叹了口气。

        ——云河。

        非常不爽的声音从灵识中传来。

        ——你是不是该把我放下了。

        三花小乳猪被夹住腋下，拎在半空中。它的小□□和尾巴、以及难以言喻的神秘地带就全都暴露了！粉红色的皮肉，在农妇的目光下逐渐变得通红。他好气，他好愤怒，可又好无力，现在就是一只小猪，被苏云河夹在双手间，无论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苏云河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不放。”

        小花猪身子软软的，捏在手里滑滑的，她有点馋它的身子，舍不得松手。能光明正大吃豆腐的时候，为啥要停下。她自然不放。

        谢天的声音消失，换来的是小花猪激烈的反抗和扭动。苏云河和它对比起来，就是一个巨人。巨人之握的力量，小猪怎能与之抗衡。她不仅夹着它的胳膊将它拎着，还用手在肚子上一下一下撸起来了。

        谢天：“……”

        苏云河：嘿嘿嘿，真香。

        五婶诧异道：“姑娘，你是怎么把它从村长眼皮子底下偷出来的？他们一口一个猪神喊着，我尝试了几次都被人盯梢，就放弃了。”

        “嗯……”

        苏云河此时的表情十分精彩。

        “其实我就是猪神。”

        轮到农妇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白：“啥，你说啥？”

        苏云河一本正经的开口：“昨夜惊雷不绝，乃是本座化形渡劫，如今已修成天道大果。凭我的能力，区区一个病症算得了什么。”（装逼中）

        农妇的脸色紫绀一样，嘴巴长大半天合不上。

        她惶然无措的回头看了一眼房屋，然后朝天空望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低下了头颅：“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太好了！”

        苏云河一只胳膊夹着小花猪，另一只胳膊挥舞了一下，做了每次军训结束召开检阅大会时、校长坐在车里露出半个身子和同学们互动挥手的，那种意气风发的动作——走！跟着本神有肉吃！

        她拍了拍胸脯，鼻子都快扬到天上去了：“当然是真的。五婶儿你放心，有什么苦难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农妇站起来，立马换了一个态度。

        “家雀儿，出来迎接一下客人。”

        “家雀儿，快啊。把干净的椅子搬出来！”

        “哎、哎。”

        屋内传出女孩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光头、穿破棉袄的孩童，用脑袋顶开门帘，一只手拎一个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女孩年龄不大，七八岁左右。

        光头。

        真·锃光瓦亮·光头。

        说话不利索，像是嘴里含了什么东西似的，吞吞吐吐。

        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农妇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喊她，她就蹲在地上吃手，流着口水、龇牙。

        饶是苏云河没有行医问诊的经历，也能看得出，这小女孩多半有精神疾病。

        农妇将两个板凳摆在苏云河面前。

        她推了一个板凳回去：“您坐。”

        “好。”农妇憨笑一下，抱起小女孩，让女孩坐在她的膝盖上。光头小女孩仍然在吃手手，对外界的刺激全无反应。

        苏云河也捞起小公猪猪，放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小脑袋瓜儿。小公猪意外的乖巧，没有哼唧叫唤，也没挣扎，仍由她摸来摸去。

        她：“五婶，您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农妇调整了一下小女孩在她腿上的位置，空出一只手解开衣衫。她蓬头垢面，身上穿的也是松松垮垮的汗衫。解了两枚扣子，往下一扒。

        肉眼可见，露出来的肩膀上有个牙印。像是野兽的齿痕。伤口已经溃烂，散发恶臭。

        农妇这才开口。

        “前几天，我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一只浑身像着火了似的狐狸，后腿撑地、站起来套着我女儿的衣服在那里搔首弄姿，嘴里还说着——我像不像个人啊，像不像个人啊？怒火中烧，我冲上去就与那畜生撕打，可结果完全不是对手，被它蹬了肚子，还在肩膀上咬了一口。原以为是做了噩梦，可醒来后……”

        说着，农妇掀开衣角，露出一点肚子。

        “……醒来后，发现肩膀鲜血淋漓，肚子上也有淤青。这才知道不是个梦，而是被妖怪缠上了。惊魂未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云河微愣：“浑身着火似的狐狸？”

        以前看《山海经》的时候，有一个篇章讲的是九尾狐。说，它家住在青丘山上。一副狐狸的模样，却长了九条尾巴，声音像婴儿，会吃人。

        但如果，是人反过来捕食了它，那么这个人就会免疫瘴气，获得百毒不侵的体质。除此之外，脑袋里有关狐狸的资料一片空白。

        苏云河有尝试在灵识内和谢天交流，因为他一定见多识广，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她怎么呼唤——

        “喂！”

        “水神大人？”

        “谢天……”

        灵识里毫无反应。

        平静的水面，连个波纹都没起。要不是怀里的小花猪乖巧趴在膝间，撸上去又软又烫。她还以为他遭遇了什么不测呢。

        她心里抱怨：干嘛不说话。

        谢天：“……”

        （还是不回应）

        农妇将衣服整理好，指了指房内道：“猪神大人，想必你也从村长那里听说了吧。我家除了这个痴傻的女儿，还有一个疯子。”

        苏云河点点头。村长没提这茬，但方翠英提醒过她。

        农妇叹气：“那个疯子是我的丈夫。没出事之前，村里的人都管他叫一声‘五哥’，管我叫‘五婶’。直到一年前，他出现了狂躁、吃生肉，龇牙咧嘴的症状，彻底疯了，村里的人就不再称呼他五哥，而是一口一个疯子……”

        “嗯，您接着说。”

        苏云河点了点头，补了一句：“我在认真听。”

        “好的。”

        农妇手背抬起来在眼角擦拭了一下，继续道：“现在回想起来，他当初发疯的时候，也说做了一个被狐狸缠上的噩梦。但当时，我以为他是神志不清，就没当回事。直到前几天，我自个儿也做了这样的怪梦，才知道我们一家可能是被狐狸精缠上了。五哥的魂，估计也是被它勾走的。”

        苏云河扶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事儿确实蹊跷。但鬼灵精怪的事情她并不擅长，还是和谢天商量过后，再来答复。

        她笑道：“五婶，这样吧。我给你弄一点去腐生肌的药，咱们先把病治好。等您身子恢复利索了，再来调查妖狐的事儿。”

        “那就全仰仗猪神大人了！”

        农妇将腿上的孩子放下来，“噗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一次又一次的叩首，头磕在地上“梆梆梆”响。

        “之前冒犯了你，是我鱼目眼睛不识人。还请神明大人救我一家老小。过两日朝阳城就来收租了……到时候还债，再加上给丈夫买药，估计剩不下什么像样的东西能给您上供。等来年有了盈余，我一定将欠下的祭品补上！”

        苏云河赶紧丢下怀里的小猪，搀扶农妇起来。她根本受不起这个跪拜，被长辈这样对待，她一个小辈是会折寿的。

        “您起来。”

        她着急道：“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更何况，这件事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

        两人激动的抱作一团，丝毫没注意旁边的小公猪。

        小公猪神情沉闷。站在地上，扬起粉嫩的猪鼻子，拱了一下苏云河。但她正和农妇寒暄，丝毫没有注意到它。

        小公猪低落的离开。

        躲在矮小的石头墙后面，回头瞅了一下那个傻姑娘。但……她还是没注意到它。小猪垂下头，撒开蹄子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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