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他冰凉柔软的手指一路向下撩拨。

        轻轻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苏云河被红菱绑了个结实，挣扎不开

        就在它咬牙切齿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鸟叫。

        “啾啾啾……”

        青鸟扑棱着翅膀撞开一扇木窗，张口就喊：“阿花，不好了。荒木山的邪神降世，你快随我逃命去啊！”

        苏云河想到自己偷吃贡品被抓的事，就对这只小破鸟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小黑豆豆眼迷茫。

        “阿花是谁？”

        她用蹄子指了指自己：“我吗。”

        “邪神是谁……”

        愣了一下，小蹄子指向云雾：“他吗？”

        “邪神”二字脱口，仙庙瞬间又被云雾裹住。惊雷更加频繁，闪电一道接着一道。被云雾笼罩的室内，在雷光的点映下，如梦似幻。

        他的声音幽幽，飘然而至。

        “青鸢，五百年了。”

        他说：“我刚重聚魂魄、凝神化体，你是如何得到消息。还是说，昆仑山的西王母娘娘派你监视在此，已经整整五百年了？”

        苏云河有点犯迷糊，她静静听着。

        “谢天，你还不伏诛！”

        小肥鸟扇动翅膀，在空中啼鸣：“五百年前，你撞倒昆仑山，导致天崩地裂，九州大地的百姓都被洪水所袭。你魂飞魄散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他没应，云雾翻滚了两下。

        小肥鸟继续啼鸣。

        “……今日，你又何必强行化形？万年的修为都毁于一旦，五百年的修为又能如何。恐怕连我青鸢，都打不过吧。”

        趴在地上的玄青色小鸟，翅膀变长、变大，像是两把巨大的蒲扇。蒲扇将它胖乎乎的小身子围了起来。

        须臾间，光芒万丈，翅膀打开、毛羽消失，那小鸟竟然化作了一个灵动可爱的少女，手中拿着一把七彩圆扇，俏皮可爱。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神仙”！

        苏云河又惊又喜。

        如果不是猪蹄子被绑着，都想坐起来鼓掌。

        云雾之中，他的声音仍旧自若。

        “我不和女人动手。”

        青鸟挥扇：“哪来的自信，水神少瞧不起人。”

        他笑了一下，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并非瞧不起人。而是我觉得自己太过污浊，满脑子都是痴心忘念、尘世庸俗。像我这样的人，若是碰着了她，恐怕会食髓知味，将其蚕食干净。因此，不和女人动手，也就没了妄念，没了贪欲。”

        云雾之中，琼琼而立。

        没人看见他说话的表情，但青鸟却脸红了。

        “水、水神在胡说什么。”

        她结结巴巴，让苏云河都感到羞窘。

        “这个动手又不是那个动手……”

        说到后面半句话，肉眼可见她的脸越来越红，像熟透了的西红柿似的。

        云雾翻涌了几下，仙庙的气温又降了一些。青鸢哼气，手中的重重小扇子扬起，将阴寒的水汽吹散了几分。

        “水神莫要猖狂。就算我不和你动手，如今你重塑金身、再降荒木，其他上神如何不知？逃得了一时，岂能逃得了一世。不如束手就擒，与我同回九重天。不过在诫雷池关上万年，出来时又是一身清白。有何不可？”

        雷鸣声阵阵，他的声音幽幽。

        “不-可。”

        舌头摊开，唇瓣微启。

        一个破音，却吐露的如此坚决。

        他说：“不可。”

        苏云河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心中灼烫不安。

        犹记得上辈子，老师也是这么问她——

        “不就道个歉，有何不可？”

        她站在办公桌旁，一抬眸，看着班主任拧开水杯。那是一个山楂味的罐头瓶，很旧，里面有泡发了的、沉在杯底的几朵黄褐色苦菊茶。班主任仰头喝了一口。

        苏云河心里既委屈又不满。

        “我没错，凭什么道歉！”

        老师长叹一口气，被岁月侵蚀不再年轻的嘴角耸拉下去，一句一句问：“那别人有家长撑腰，你有吗。别人能参加自主招生，你能吗？别人耽误课，随便找补课老师。你一旦耽误课，高考就完了，懂吗？”

        苏云河一句话都反驳不出。

        咬着嘴唇，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啪嗒啪嗒掉到水泥地板上。她知道——班主任是在在努力平衡“学校”这个微型社会中，强者和弱者的关系。

        她理解，她明白。

        可她做不到，否认自己。

        “不-可。”

        虽然不明白这俩神仙有什么纠葛，但苏云河现在不想装死了。

        她和这个邪神，大概是同一类人。

        花皮小乳猪笑得露出两排白牙，朝着青鸢少女所在的方向挪了挪。伸出小蹄子挥了挥，打招呼：“小肥鸟，你叫什么名字吖？”

        “阿花，都这种时候了……”

        少女眼睛瞪大，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还有闲心关心我的名字？你是猪吗！”

        苏云河：……

        “哦，对。你是猪。”

        被吐槽了！

        苏云河尴尬的举起小蹄子放嘴边，咳嗽一声：“我关心你的名字，是因为——你是我来这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一会儿咱俩因立场不同吵起来也好，打起来也罢，总不能一口一个‘小肥鸟’、‘小肥鸟’的叫你吧。生而不同，难免争执。可这并不代表，我对你没有尊重。”

        “哈？”

        少女神情复杂，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事儿。一对七彩斑斓鸟羽染成的睫毛，扑闪扑闪，眨巴了好几次。

        青鸢实在想不到，一只猪竟然会这么温柔守礼。九重天上，她见过太多丑陋的仙人，也见过太多冰冷的神主，她原本以为自己也变成了其中之一。没想到竟会在污浊的人间，被一只猪打动……

        “那好吧，就把名字告诉你。”

        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少女脸微红。扇子倒转，将扇柄抓在手中，合在心口的位置缓缓一拱手：“昆仑山青头白尾雀。一万三千岁，神名青鸢。曾经在西王母座下任职，因贪吃被贬下凡，如今在荒木山当一个散仙。”

        苏云河嘿嘿一笑：“这名字真好听！”

        遇上性情相投的人，让她很开心。虽然还想和少女多攀谈一会儿，但眼下，还有正经事要聊。

        “青青。”

        （青鸢绰号）

        “阿花！”

        （三花小猪绰号）

        尽管不合适，苏云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青青，他真的做错了吗。”“看他的反应，是不是哪里误会？”“你一定要抓他回去吗。”

        “阿花，你根本不懂，你就是一只会说话的猪。”青鸢神情凝重地端起扇子，叹了口气：“总之，你还是别搀和这些破事儿，离开荒木山，去别的地方生活吧。你会说话，又头脑聪明，一定哪里都能混得开。”

        没等苏云河回答，有人开口了。

        “她哪都不准去！”

        云雾颜色渐浓，由最开始的氤氲白雾变成了黑烟。他旁观许久，一声不吭。此时却突然发声，音调冷淡得像结冰。

        “吃了我供案上的苹果，舔了我飞升的塑像。这只猪，从今以后数万年，就只能属于我，哪也不能去。我成神，她便一并成神。我入魔，她要随我入魔。”

        苏云河：“啊？”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云雾中的声音异常坚决，根本不像开玩笑的语气。绑在她身上的红菱也越收越紧，紧得让她呼吸急促。

        青鸢急忙过来。可手刚碰到红菱，就被一道白光包裹，瞬间被打回原形，变成一只肥鸟。

        青鸢：“啾？”

        云雾散开，他倾身靠近。

        不是人的形态，更像是一只长满了白银麟甲，龙首蛇身的怪物。

        怪物的指甲锋利而骇人，目光嗜血且贪婪。嘴中不知念了一句什么，原本绑着她的红菱垂落。

        散开后的红菱，在空中凌乱飞着。直到他又念了一句咒语，才突然飞回脖颈的位置缠好，像绷带一样、一圈又一圈缠好。瞬间，红光大作。

        他变回人形，成为一开始削瘦的样子。脚丫盈盈，不堪一握。

        苏云河瘫在地上，仰脖看向他。

        他那双深紫色、缀满星辰的眼眸，带着几分怜悯，几分痛楚。

        “求人不如求己。”

        苏云河一愣：“你说什么？”

        他静静答。

        “我叫谢天，只手遮天的天。”

        她心跳的厉害，口干舌燥。

        却见他竖起食指在空中快速转圈儿，红菱又出现，将坠落在地的青鸟缠成球，从破窗“咻”的一下，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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