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羊力大仙

说时迟那时快，顷刻间那朵云头近在眼前，云上头赫然站着一位三绺髭髯的老道士，头戴诸葛九梁巾，身穿太极八卦衣，那造型看上去是仙气飘飘、松形鹤骨，倒与先前白骨夫人记忆里的羚羊精模样有几分相似。

        卢白青这时候无比感念亲娘卢妈，要不是她唠叨神功无敌，押着自己出入了无数道观佛寺烧香拜求，这会看见老道士怕是连个道礼也行不来。

        见老道士在长乐洞口落下云头，卢白青忙上前两步，躬身作揖行礼，口里说道，“道长慈悲，小妖冒昧叨扰仙驾实属无奈，容我这厢有礼了。”

        老道士还了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确认了她的身份，才皱眉说道，“当初我曾同你说过，那灵符效验非常，不到紧要关头不必动用。方才感应灵符传讯，只当你有生死大事求救与我，怎的眼前瞧着，并无这般紧要的关目？”

        卢白青见他似有不悦之意，忙越发谦恭的又行了一礼，陪笑说道，“当年亏得道长不吝赐教，小妖才有今日境地，又岂敢将道长恩赏的灵符拿来玩笑？如若不是赶上这桩干系重大的难事，思来想去无计可施只能求救与道长，便是再过几百年，只怕小妖也不舍得动用道长这张灵符。”

        伸手不打笑脸妖。看她行为恭敬，言辞谦卑，老道士舒展眉头，脸色好看了些，问道，“是什么难事，倒叫你如此为难，竟要将我唤来？”

        卢白青看他言辞松动，心里暗喜，脸上却换一副为难纠结的表情，愁眉说道，“一言难尽。道长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小妖已备好了清茶素酒，特为道长接风掸尘。道长若肯念及旧年交情，不嫌荒山鄙陋，还请进我这洞里上座，容我细细分说。”

        看她言辞恳切，老道士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苏子都站在一旁屏声敛气，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容易见这老道士大发慈悲点了头，忙越众站出来，陪着一副笑脸说道，“小妖乃是我家洞主帐下的军师，”

        又一指黑眉说道，“这位是洞主帐前先锋。我等从大王口里久仰道长威名，只恨无缘一见，今日得见尊颜，实在是侥天之幸。还请道长入洞上座，我等情愿在外头为道长和洞主守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道士脸色越发和缓，打量了一番洞口这一排大小妖精，大约是觉得他们合伙一起上也不足以对他构成啥威胁，纡尊降贵的又点了点头，迈步就往洞里走去。

        卢白青忙赶上几步在前引路，把老道士带到长乐洞里早就预备好的酒桌跟前，分宾主落座。

        因为是第一次被委以接待外宾的工作任务，狄大厨丝毫不敢怠慢，只怕丢了长乐洞的脸面，导致自己被暴打或者被干掉，穷尽心思拿出手艺，预备了一桌纯素席面。

        如今正是山上果蔬丰盛的时节，香簟、木耳、笋芽、黄花菜、蔓菁、山药、黄精、又有胡瓜茄子等各色新鲜园菜，煎炒烹炸；配着香汤饼，黄粱饭，清香扑鼻，无一不精。

        旁边石桌上另放着一个红漆丹盘，盘内两个鱼白茶钟，一个白银嵌金的茶壶。

        卢白青手持茶壶，斟了两钟，先奉一钟给老道士，说道，“因想着道兄是修行中人，特备了素茶素宴，道兄若是不弃，但请品尝。”

        昨晚她就琢磨过今日待客该用什么席面的问题。考虑到无论这羊妖是不是羊力大仙，羊肉指定是不能上桌的；假如他真的是羊力大仙，那虎肉鹿肉也都算犯忌。倒不如弄一桌纯素席面，随他还有多少忌讳，横竖不见荤腥总是保险些。

        老道士接过茶来道声谢，却并未品饮，说道，“你我也算旧相识，我当日既然许了你那张灵符，自然言而有信，有事只管实说便是。”

        卢白青见他谨慎，便先端起自己的茶钟喝了一口，试探问道，“当日小妖不知世故，竟忘了请教道长仙号，敢问道长可是羊力大仙么。”

        老道士略一沉吟，忽然大喜过望，抚须笑道，“怪道当年师父不肯为我弟兄三人取道号，只说日后自有分晓，原来竟是应了今日。这个道号却好得很，日后贫道便可称作羊力大仙，我那两个哥哥便可称作虎力大仙，鹿力大仙，当真妙极！”

        卢白青这会已经被这个神发展惊的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就算做梦她都不曾想到这一出：羊力大仙这个名字居然是自己取的？

        原著里头这三位出场的时候已经自带名号，也没人提起这名字是从哪儿来的。虽说那会白骨精早就死了好几年了，难保之前他们真就有过泛泛之交呢？难道合该是自己帮他取下这三个名字？

        那以后他们三个会不会还去车迟国当那劳什子的国师，最后又落到死的不能再死的境地呢？

        羊力大仙新得了满意的道号，高兴得捋了一把髯頾，见卢白青呆呆的半天不开口，只当是她遇到的难题比较困难复杂不好启齿，于是对她说道，“今日承了你取名之情，有甚事只管说来，若我能力所及，自是当仁不让。”

        卢白青这才回过神来，定一定心，决定暂且不去多想他们三个日后之事，自家的坟头还哭不过来呢，先应付过自己眼前困局是真，方才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倒有些教我难以启齿。”

        说着难以启齿，实际上，她说的一点都不慢，很快就用春秋笔法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发展历程，捎带美化修饰了她吃着白虎岭望着长乐山的那场战役。

        当然她又不傻，并不言及其他，只说白虎岭太过贫瘠，养不了手下越来越多的小妖精，碍于自己道修的身份，又不能无端杀生害命烧杀抢掠，可巧出了问荆草精的乌龙事件，就势取下了长乐山，索性就把发展中心转移到这个山头来。

        自己某日某夜赶上血月异象的时候，偶得不知名大能密授口诀，若是搭配百姓们的愿力和信仰辅助提高一下，就能事半功倍。

        因此只能出下策，故弄玄虚假冒山神，骗了山下信众。原以为这点小事不过是手到擒来，哪知道偏偏天不遂妖愿，一场大旱陡然而降，百姓们病急乱投医，据说这两日就要预备道场向自己祈雨。

        可自己压根就无呼风唤雨之能，也不认得天上地下那些有这种本事的神仙妖怪。若是等百姓们仪式达成，自己还是无计可施，只怕他们绝望之下干出渎神灭神的事来。那样的话，自己前功尽弃不说，愿力反噬之下，只怕还得倒赔上百十年修为。

        说到这里，卢白青适时的叹息一声，接着道，“小妖也曾想过，万不得已之下，不过听天由命罢了。好在道祖曾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万难当中记起来当年道长赠我灵符之事，念及当年道长就已博古通今，道行深厚，想必如今更是大道有成，不同凡响。小妖这才斗胆撕了灵符，惊动道长仙体实属无奈，只求道长念着当年一面之识的旧情，为小妖指点迷津。”

        羊力大仙听完她这篇七分真三分假的剖白，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你欲待教我如何指点？”

        卢白青忙说道，“小妖自知孤陋寡闻，才想着求救与道长，只求道长指点我，如今去向何山何处何人祷告，才可求一场雨来。倘若有幸得道长指点一二，能够破开当下困局，小妖情愿供奉一篇大品天仙诀，助道长修炼精进。”

        羊力大仙本来没太瞧得起这个白骨成精的女妖怪，只是还没忘了当年她历劫时的光景：化形雷劫于她而言简直就是毛毛雨，让妖忍不住艳羡眼馋。起码从运气上来说，这个女妖生来就自带了点吉妖天相，和她牵扯起码不至于沾染倒霉气息，所以当年才不小气的送了她一张灵符结个善缘。

        今日一早他正和两个兄长一道打坐修炼，忽然感应到许多年前送出去的那张灵符被触发传讯。修道者讲究言信行果，自然耽误不得，只得和两个兄长草草交代了几句，就匆忙跳上云头赶了过来。

        出门前还不忘把祭坛上备用的金刀利剪符、五雷油池火符、金剪飞刀符、这一类的符咒狠狠抓了一把揣在怀里，只怕赶到战场时一照面就是生死关头，届时先丢出几张符咒探探对方深浅，若是遇到法力高深的，自己还是别趟这趟浑水；若是遇上旗鼓相当或者远逊于自己的，再帮着白骨精动手也不迟。

        哪知道他这计划压根没用上，追着符咒踪迹来到长乐山这边一瞧，一群大小妖怪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摆好了欢迎队形，连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动手干仗的大场面了。

        羊力大仙踩着云头还没落地那会，心里已然有几分不快，觉得这个有一面之缘的女妖未免太不尊重自己的灵符。

        亏得卢白青见机的快，后头招待的也勤谨，倒叫羊力大仙对她有些刮目相看，觉得她不似当年天真无知，倒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再听她把拓土开疆的大事说的举重若轻，后头居然还能干出假冒山神蛊惑民心的勾当来，羊力大仙就越发觉得自己当初还真没有看走了眼，这女妖精果然有几分与众不同，不过一二百年的功夫，居然又得了血月之夜的机缘，就这么飞一般的成长起来了。

        他虽然此刻已经得了五雷法真传，可五雷法祈雨并非小事，前期准备十分繁琐不说，上坛操作起来也颇耗费妖力元神。正权衡要不要破费一把助这女妖渡过难关的时候，冷不丁的听见了大品天仙诀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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