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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八章 故技重施


确认没人瞧见,顾北北缓缓关上门,转身拍拍胸口。

  “哟。”屋里的姜别怨挥挥手,朝着自己露出戏谑的笑。

  顾北北瞪大了眼睛,呼吸窒住。

  “师姐,你可算来了。”吴根松松胳膊,一脸疲惫,他像是等候多时,睡眼惺忪,打了个呵欠,道:

  “等了你半天,你现在才来。”

  顾北北嘴角抽动,嘴硬道:“我我我我,我没有,我不是……我,我肚子饿,想找吃的!”

  “我们会信你的鬼话吗?”姜别怨笑道。

  吴根也跟着一起笑。

  顾北北直觉得脸上烧得滚烫,自己一张脸绷不住了,转身就要走。

  吴根赶忙拉住她:“师姐,你先看看。”

  顾北北倒不是真的想走,她嘴一扁,道:“这是哪里啊。”

  “早晨告诉你,这是‘他’的房间。”姜别怨用脚抵住门后的屏风,屏风后摆着一张古朴的床铺,床上似乎躺着什么人。

  “我……我忘了。”顾北北的脸更红,侧着脸道。

  “自己的救命恩人也能忘了?”姜别怨戏谑道。

  顾北北不吭声了,吴根推着她绕过屏风,果真瞧见床上躺着莫夜朗,他身子看起来很虚,脸色发白。

  顾北北眉头一皱,道:“又来?”

  她盘腿坐到莫夜朗身边,嘟起嘴,道:“听好哦,同样的伎俩对我顾北北不会两次都起作用。”

  一旁两人瞧见顾北北这反应,各自都傻眼了。这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

  “师姐,不是……”吴根正想解释,顾北北却竖起手掌,拦住了他。

  “我知道怎么回事。”顾北北一副胸有成竹的脸色,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心里早有了计较。

  “行啦,别演了。”顾北北拍拍莫夜朗的胸口,脸上大写的戏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吴根同姜别怨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唔……”吴根想了想,决定让师姐看一看,他掀开莫夜朗的上衣衣摆,道:“师姐,你先看看再说。”

  顾北北呼吸一紧。

  莫夜朗的胸口往下,胸腹的隔膜附近,一条细长的口子凹了下去,颜色明显要比附近的皮肤暗淡一大截,四处的针孔上还有没有完全愈合的烂疮。

  顾北北嘴一抖。

  这伤口太过凄惨,甚至有些瘆人,她忍不住惊呼,脸色发白。

  “这……”她转念一想,道:“这是阴阳互逆大阵!对,我见过的。”

  一旁的姜别怨听了,苦着脸摇头,道:“阴阳阵虽然很好用,但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个阵法,就算是莫家的四爷,也不可能同时用两种一模一样的阵术。”

  “那怎么了?”顾北北问。

  吴根道:“师姐,我都明白了……当时他救你的时候,在你身上用的就是这个阵法,你才能躲过那个姓白的一剑。”

  “诶?”顾北北愣了。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样的情景。

  “没错。”一旁的姜别怨与吴根一唱一和。“况且,当时我们都看见了,姜流临死之前的一招,十分狠戾,这伤口不仅很严重,而且毒蛊在体内,很麻烦。”

  一听到这,顾北北心就凉了半截。

  难道,真的?她眼角含着泪,双手抄起莫夜朗,小小的手掌在他坚硬的皮肤上来回磨蹭起来,紧贴着他那凸出的伤口和血痂,仿佛抚摸着一件艺术品。

  跟着,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淌出。

  “怎么会……”她喃喃道。“我……我当时,做了什么?”

  姜别怨见她模样,果然如自己所料,于是问道:“顾小姐,当日的事,你还有多少记忆?”

  顾北北忍着心里的悲痛,照实说了。

  “这么说,你见到莫四爷受伤后的记忆,都没有了?”

  顾北北点点头,她尽力回想,脑海里残留的画面,也只有莫夜朗挺身而出的回忆,再之后——

  血。

  顾北北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血一样的印记,她猛地一哆嗦。

  看到她的模样,姜别怨忽然陷入沉思,一旁的吴根把当时的情况跟师姐讲了一遍,后者才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听到“开膛破肚”的时候,顾北北哇的一声,本能地吓了一大跳,跟着就咬着嘴唇恸哭起来,捂着耳朵不忍听下去了。

  吴根见状,也不再往下说。

  顾北北哭得像个孩子,肩膀不住抽动,忽然之间的悲恸决了堤。

  “你……你别装了,你……你起来啊。快醒过来啊!”她抽泣着,两手使劲摁在莫夜朗的胸膛上,哀求似地,糯糯道。

  莫夜朗的脸孔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变化。姜别怨见她真情流露,拽了拽吴根。后者一脸懵逼,死气白咧地扭脸,在姜别怨强硬的态度下,总算被拽着离开了房间。

  留下顾北北一人,她默默啜泣了好一会儿,见到莫夜朗的大手掌,想起不久前,自己还握着它,忽然沉默。

  光影摇曳,她埋下脑袋,心里千言万语,嘴上絮絮叨叨,讲着讲着,从两人相遇,到自己决定走上这条路后遇到的种种,不是难过,竟然想笑。

  顾北北也真的笑出来,只是笑中有些苦涩,笑着笑着,两颊的泪水就滚滚落下,顺着晕乎乎的脸侧滚落下来,最后不争气地花了脸。

  好久没有像这样了。顾北北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像这样,把心里诸多委屈一口气说出来呢?

  顾北北起身,看着一旁的水盆,怔怔发呆。就在几天前,不计前嫌照顾自己的,也是这个男人,而今天,因为自己的也缘故,换做是他躺在这里,自己却……

  只顾着说自己的事。

  顾北北咬咬牙,捋起衣袖来,拧干了毛巾,搅了搅水,贴着莫夜朗的脸庞,下巴,顺着胸膛,瞧见他似乎很是痛苦,冰冷的表情有了些微动作,汗水蒸腾起来,便一遍一遍替他擦干。

  好了。

  擦到第九遍,顾北北意识到,天快亮了。泪也干了,自己也一脸汗,她想了想,把毛巾好好搁在一旁,小小的手背贴在莫夜朗的额头上。

  嗯——

  体温下去了。

  顾北北起身,犹豫了一会儿,又把手伸向莫夜朗的腹部,心里有一个疑惑。如果吴根没有添油加醋的话,开膛破肚……?那……

  她很担心,如果真是这样,到底要怎么恢复,才能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呢?顾北北的小手碰到这伤口,粗糙的线条和毛躁的血痂显得十分厚重。

  不解。

  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她反身就要离开。一转身,手腕一紧,叫人抓住。

  人?顾北北心里一紧,慌忙回头去,莫夜朗没睁眼,但是一条胳膊从被子里探出,握在她细细的胳膊上,有点紧。

  “诶?”顾北北慌了,急急道:“你,你醒了?你,你……你没事吧。”

  莫夜朗的嘴唇泛白,脸色也不好看,实在不像是“没事”,但顾北北下意识就问了,也没有管那么多。

  话已出口她便后悔了,脸有些红。这么说,不就好像自己很关心他?

  不等顾北北心里折腾明白小心思,莫夜朗已经开口了:

  “你照顾我,折腾我了一整宿,如果继续睡下去,就算是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莫夜朗的语气平静,话语里却满是戏谑的意味,说出来的话更是让顾北北急的抽回小手。

  “你,你装睡?”顾北北心一慌,忙得起身来,转身就要走,却把莫夜朗折腾的跌倒地上。

  听到这巨大的动静,顾北北慌忙回身,呀一声,又赶紧拉起莫夜朗来。她手忙脚乱,脸颊滚烫,一会儿有事要打水,又是要打水,一会儿又是要给莫夜朗扶起来,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见到莫夜朗躺在地上,并不恼怒,只是颇有兴致地看向自己,于是伸出一只胳膊。

  他抓着自己的胳膊起身来,身体虽然虚弱,但是却好像一点不肯示弱。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顾北北心里有些慌乱。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莫夜朗笑道。

  那么早吗?顾北北有些委屈,既然醒了,怎么不早说呢?她瞪着莫夜朗,大声道:

  “你该不会又是拿什么阵术诓我?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说完,鼓着气背过身去。

  莫夜朗苦笑。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本事,那倒好了。”这句话哽在莫夜朗的喉咙里,始终说不出口。

  半晌,两人都无人出声。

  见到窗外天色转亮,忽然起了声音。这声音是唢呐,是鼓点,还有号角的高昂响亮的乐曲声。

  过了一会儿,顾北北明白了。这是姜老爷的葬礼,姜别怨穿着一身麻衣,这几天似乎都在操办这件事,今天要出殡。

  一想到这里,顾北北忽然有些落寞。

  “我选择这条路,是不是走到哪里,都要死人呢?”顾北北自言自语地低喃。

  “姜清源和姜流……”莫夜朗的声音有点儿嘶哑,看起来身体还没有恢复,他坐在床上,道:“这两人当年是参与了风家灭门惨案的当事人。这件事,我从姜公子那里确认过。”

  顾北北当然明白这一点。只是……

  “只是……我甚至都不认识他们,却要你死我活,这样……是不是太……”

  太草率了。顾北北心头有些难过,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她的复仇心还在烧着,可以想到今后的路,又有些犹豫。

  “北北。”莫夜朗却正色道:“我不是在替你宽解。只是,他们两人的路是自己选的,姜清源更是死于门内派系的夺斗,你要想的是,怎么做,才是真正对得起风家,对得起自己的生父母。”

  顾北北迟疑了。

  眼前这个男人也曾问过自己,自己想要的复仇,到底是要做什么?杀什么人?

  回答不出来。顾北北两手捏紧拳头,一句话也回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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