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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冬夜惊魂


我紧紧盯着惠英,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三叔吩咐我要密切注意惠英的动静,我很紧张,生怕她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出卖慧英的身份,让我时时刻刻想着她就是那个纸美人,是一个女鬼。

        醉醺醺的二伯让惠英两口子去给三叔敬酒,惠英主动挽着长乐,笑意盈盈的走过去,二伯和二婶看着会心的笑了。

        三叔借着敬酒的功夫,给长乐和惠英嘱咐一定要听父母的话,一切以父母为重,这话是特别说给惠英听的。

        在明亮的灯光下,慧英脖子上的红绳子还在,它挂着那个血丝吊坠,就是它延续着慧英的生命。

        我默默的摸了摸我脖子上的吊坠,这两颗吊坠形状一样,不同的是我的里面没有血丝。

        它能延续慧英的命,也压制住我狂跳的心脏,这颗吊坠就像三叔的身份一样,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萦绕在我的心头。

        因为敬酒,惠英把马灯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离我不远,我仔细看了看马灯,发现那马灯里面的灯油有些浑浊,不像是燃油。

        “长生,去给我添饭。”三叔说,我接过三叔的碗,借机拿起马灯走向外面。

        走出堂屋的门,我再回头看的时候,发现里面影影绰绰的,每个人都看得不是那么清楚,特别是二伯两口子,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他们的面容。

        相比之下,只有三叔特别显眼,轮廓分明。

        而且就相隔那么一道门,他们在说什么话,我一句也听不清。

        这间堂屋确实蹊跷,隔着一道门,如同隔着两个世界。

        看着堂屋二伯和二婶的身影,我还是忍不住想哭,趁着已经出来了,赶紧抹了一把泪不让他们看见,去厨房盛饭,在灯光下打开马灯,我想看看那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燃料。

        一打开灯罩,顿时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直接侵入我的口鼻,迅速窜进身体里,我立刻就吐了个翻江倒海,哪儿管得上这里是不是厨房?

        这种味道我是第一次闻到,就像是烂蛇死老鼠的恶臭,关键是还带着一股热气腾腾的味道,让人避之不及,连呼吸都难以进行了。

        我受不了这味道,赶紧把灯罩罩上,可是那种气味却萦绕在厨房里,我装了一碗饭,赶紧逃离,走到门口一闻,这一碗饭都是臭烘烘的。

        这要是给三叔端去,三叔还不得怪我?

        我站在那里犹豫不决,我堂哥长乐从堂屋里醉醺醺的出来,要去撒尿,我看他走路不稳,放下碗,一手提着马灯,就过去扶他。

        就在我拉着他胳膊的时候,我猛地惊了一下,长乐的胳膊就像一根干柴似的!

        他以前是体育生,一身的腱子肉,可我摸着就像个骷髅似的,这才几天时间,他暴瘦成这样,谁也不会相信。

        他的脸本来就大,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要不是我这一摸,还以为长乐是一个正常人。

        毋庸置疑,他被惠英吸干了身体。

        长乐解开裤子,在院坝边就开始尿尿,一边还吹着口哨,对自己尿出来的是什么,毫无所知。

        我让他自己回去,等他走后,我蹲下身,确定刚才长乐尿出来的是血,不是尿液。

        血液打湿了小片泥地,我担心天亮被二伯看见,踢了一些土掩盖起来。

        这个家已经没有一个正常人了。

        我没有立刻进去,坐在院子门口看着堂屋里热热闹闹的场景,吹着刺骨的冷风,想起婚礼时热闹的场景,想起二伯二婶一生劳苦,好不容易给长乐娶了老婆,却在过年前这几天死了,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在院子里打旋儿,门“砰砰”的响,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给我一种恐怖的感觉。

        “哐当!”

        一阵大风把堂屋的门给关闭了!

        我在风里凌乱了几秒,赶紧跑上去,我深知堂屋里的诡异,又想起那晚看见堂嫂提着马灯进入堂屋,那两扇门是自动开关,时间和现在差不多。

        我拍打着门,叫三叔给我开门,这会儿屋里只有我三叔是最清醒的。

        拍了许久,门没有打开,我贴着门一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我从窗格里往里一看,顿时就大惊失色。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只是一刹那的时间,满屋子的六个人去哪儿了?

        从窗格里吹出来一阵风,夹杂着马灯灯油的气味,令人作呕,就好像整个堂屋里装满了那种灯油,又好像里面是一个乱葬岗,死了很多尸体,尸体都腐烂了,还在太阳下暴晒着才有这样的味道。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外面刮起了几阵大风,停电了。

        堂屋和两家的侧门相连,我打算从二伯家的侧门进去,我提着马灯,迫不及待的推开二伯家的侧门。

        令我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我的面前不是黑洞洞的堂屋,而是两扇红色的木门!

        没错,就是堂屋的门!

        我确定我是从侧门绕进来的,我回头也能看见身后被打开的侧门,眼前应该是堂屋,但事实上,它是堂屋的两扇门。

        “咚咚!”我用力拍打着红门,跟外面那两扇门一样,里面悄无声息。

        换在往日,我一定会惊慌,会马上逃离。

        可现在我不能逃跑,因为堂屋里有我最重要的人,他们都在里面。

        于是我出去,还是准备从真正的堂屋门入手,我猛力捶打,用脚踢,木门丝毫未动。

        就像两扇铁门一样,冰冷,坚硬。

        我就不信邪了!蒲道官说过,一个人身上要是有凛然正气,那鬼怪也不敢惹,我从柴房里找到了一把斧头,我要把这扇邪性的门劈开!

        马灯微弱的光闪烁了几下,灯油可能快要燃尽了,我没有管它,高高举起了斧头。

        突然间,我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手腕,举在半空的斧子劈不下去了。

        同时,马灯灯油的气味一下子浓烈起来,我感觉到就是我身后握着我手的这人喷出来的,他的气息很重,喷在我的耳边,我的耳朵幸好闻不到气味,不然都给熏晕了。

        “嘿嘿……”一个粗重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这门,劈不得,五万,五万呢!”

        刘东?

        我转头一看,可不是刘东吗?

        蒲道官说他带着家人都离开了,为的就是避祸,怎么他又回来了?

        “你放开,我家人在里面,这门打不开了。”我推了刘东一把,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腕,我的手都快被他捏断了,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牛劲。

        “五万,五万,劈不得……”

        刘东反复重复这几句话,一次比一次口齿不清,我定睛看了看,他裂开嘿嘿直笑的嘴巴里,黑乎乎的一片,连牙齿都看不见。

        “刘东叔,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对了,你不是带着家人走了吗?”我硬着头皮给他打招呼,想起那天晚上看见他上面喝酒下面漏水的样子,难道刘东也死了?

        我往他下身一看,吓出一身冷汗,他身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拖在地上,看起来像……像是小肠。

        “我不劈了,你放手。”

        听到我说这话,刘东把我的手放了,机械的退了两步,嘴里喃喃的说,不能劈,太贵,五万。

        这一定是刘东耿耿于怀的一件事,若不然的话,他不会到死都还在念叨这件事。我二伯舍不得家业被毁,刘东本想把这扇门给换了的。

        其实一开始就听蒲道官的把门卸了,或者我二伯不要借着酒劲狮子大开口,这以后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世间的事,哪儿有那么多早知道?

        更没有后悔药,只能面对如今的现实了。

        “不劈,不劈……”刘东嘴上重复着这两个字,往他家门口走去。

        他到了门口,却还跌跌撞撞的走来走去,他是不是找不到他家的门了?

        现在正是这盏马灯派上用场的时候。

        我把马灯提着走过去,如果刘东能在马灯的照耀下进入屋子,那说明两点:刘东死了,马灯确实是阴阳灯。

        我把马灯高高的举过刘东的头顶,他的四周顿时就出现了一片幽蓝的颜色,同时,那扇门也是幽蓝的,我想,这种颜色可能就是鬼魂们的眼睛能看见的颜色。

        刘东晃晃悠悠的走到自家们前,腿往前迈了一步却停下来了。

        他的脑袋慢慢的抬起来,一双空洞的眼神看着头顶上的马灯,“嘿嘿……”他的嘴里发出一阵阵笑声,双手举过头顶就要来抢我的马灯!

        他认出了这个宝贝!并且想把它据为已有。

        如果让刘东这样的活死人有了这盏马灯,阴阳两界岂不是让他随意走动?我当即管不了堂屋的情况了,提着马灯就往院子外跑!

        跑到院门口,我愣住了。

        院门被关了一扇,敞开的那一边,刘东的弟弟像一座山似的堵在那里!

        我身后的刘东健步如飞,完全没有刚才的笨拙样,我还没推开他弟弟,刘东已经到了我的背后。

        不由分说,他朝着我手上的马灯就扑了过来。

        他弟弟身体健硕,这会儿堵住了我的去路,同时他弟弟这座小山也扑向我,兄弟俩前后夹击,我就像饼干中的奶油夹层一样,无处可逃。

        刘东的弟弟相对刘东来说笨拙了一些,他还能认出我来,低吼着叫我的名字,叫我不要和他哥哥抢东西。

        情急之下我攀上了院墙,把马灯高高的挂在墙外伸进来的树枝上。

        这萤火之光是刘东追随的根本,我得把这盏马灭了。

        我攀在院墙上,一只手要扶着院墙,另一只手去打开灯罩灭马灯。

        就在我的手拿开灯罩的那一刻,巧不巧的,刘东铁钳似的手抓住了我的一只脚用力往下拉扯。

        我重心不稳,马灯的灯罩被我拉了下来,那股难闻的恶臭瞬间散发,马灯并没有熄灭,更要命的是,它发生了倾斜,那浑浊的燃液全都倾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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