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吊坠

一阵令人天旋地转的疼痛从心口处蔓延到全身，我咬牙坚持，想听听二伯到底有没有接电话。

        “咯吱……”车门响了一声，打开了，外面黑洞洞的，我很奇怪，车开得这么快，车门是怎么打开的？

        紧接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就像是什么东西被卷进来似的。

        我刚要提醒司机说车门开了，一看，车门关得死死的，并没有打开。

        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我看见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假？

        “老二啊，你把蒲道官也一并请来，我就不给他打电话了。”

        这时，电话好像通了。我爹对着电话唠叨了几句，我死死的盯着他，我想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装得这么像，电话根本没接通，他一本正经的在和我二伯说话呢。

        “爹，电话没通，你骗人。”我毫不掩饰的说，“你看，那边没接电话。”

        我爹把手机凑到我的眼前，使劲拍着我的后脑勺骂道：“你是不是眼睛瞎了？你看，通话三分二十四秒，你二伯说马上就去请蒲道官，我听得清清楚楚。等蒲道官来了，我让他给你看看，你是不是在刘老头那儿撞鬼了！”

        一直不说话的司机也说，刚才电话是通的，他都听见对方说话，为什么我就没听见？

        我爹意味深长的说：“长生，我知道你对你二伯的感情不比我少，所以你才这么提心吊胆，搞得自己的都神经兮兮的。过几天就好了，奶奶这事你也不要太伤心，毕竟奶奶年纪大了，寿终正寝，这也是奶奶的福分。”

        “奶奶还没死呢，你就说她死后的话。二伯死了，你却置之不理……”

        我爹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被我这句话又给惹怒了。

        他一把把我摁在座椅上靠着，哐当给我两个耳光，叫我闭上嘴巴消停一会儿。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又气又恨眼泪双流，我爹跟没看见似的，还在到处打电话。

        不经意间，我看见前面的后视镜里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就坐在我们身后的那排座位上，我赶紧转身过去，身后的座位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我看花眼了？

        可是我抬头再看后视镜，里面的影像却十分清楚的显示出，后排座上坐着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

        她略低着头，头发全都散了下来，遮住半个脸。

        但是我却能认出她来。

        她不就是我堂嫂？

        但我回头看的时候，后排没人。刚才车门被打开，难道是我堂嫂摸上来了？

        我强行镇定下来，想起东邪说的话，再联系今晚的事情，我堂嫂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可是我爹跟驴一样倔，说什么也是不会往二伯家去的。

        回到家之后，家里只有我妈和我奶奶，我妈坐在门口哭泣，奶奶在床上躺着，屋里一大股香烛的味道。

        这个家我们许久没回来，尽管被香烛的味道掩盖着，但是仍有一股发霉和清冷的味道。

        我跑去叫奶奶，奶奶睁开眼睛，我妈扶着她坐起来，她瘦了很多，一双眼睛深陷进去，看起来让人心疼。

        “长生，你回来了。奶奶等的就是你。”奶奶有气无力的说，“你回来了，我终于可以放心的走了。”

        我放声大哭起来，这悲伤无法抑制，二伯一家死了，奶奶随后也要跟去，这个年注定我们家要四分五裂的残破。我这个年纪，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至亲的离去，这一下子就离我而去几个人，我怎么也承受不起。

        奶奶很早就守寡，一生未再嫁，旧时认为死了丈夫的女人罪孽深重，所以奶奶吃斋念佛做善事，这些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我爹过来低声吼我，叫我不要哭，奶奶不是好好的吗？他这个人真虚伪，在路上给奶奶安排后事，到了奶奶跟前又骗奶奶说没事。

        “大儿，我要单独给长生说话。”奶奶说。

        我爹妈出去之后，奶奶拉着我的手，暗淡的眼睛里升起了光彩，奶奶最疼爱我，我从小到大都是在她的呵护中长大，我爹打我的时候，奶奶不惜用身体去挡，而我爹那个酒疯子喝到癫狂的时候，拳脚收不回去，时不时的还会落在奶奶的身上。

        但是奶奶从来不怪罪我爹，有一次还对我说，我爹是个可怜的人，让我以后好好的孝顺他。

        我当时还在心里想，孝敬他？他对我们如此狠毒，怎么能配得上我去孝顺他？

        小时候我觉得奶奶是害怕我爹，长大后我发现，奶奶是觉得对我爹有亏欠。

        可到底是什么亏欠，我也不知道。

        “长生，你的脸……”奶奶伸出手来摸我的脸，她的手十分无力，在半路就垂了下去，我握住奶奶的手，她的手冰凉，没有一点儿温度。

        我知道奶奶要离我而去了，心里非常痛苦，当着奶奶的面我又不能发泄这种痛苦。

        “奶奶，我的脸是不小心撞的。”我撒谎说，“明天就好了。”

        “别怪他。”奶奶说，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是我爹打了我。

        “奶奶，你快点儿好起来，以后你要保护我。”

        奶奶笑了笑，露出没有一颗牙的牙床，她说：“长生，你长大了，不需要奶奶保护了，长生要去保护该保护的人，保护你妈，知道吗？”

        我赶紧点头，我妈在我爹的拳脚下生活了半辈子，现在我长大了，一定不会让我妈再受罪。

        “长生，奶奶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但是奶奶来不及了，奶奶的时间不够了……”

        我一把抱住奶奶忍不住大哭起来：“奶奶，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长生长大了，你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奶奶抚着我的头说，“长生，我的好孙儿……以后的路很长，很辛苦，你要坚持……奶奶送你一样东西，有它陪着你，就是奶奶陪着你。”

        奶奶从她脖子上拿下一个吊坠，那是奶奶戴了一辈子的配饰。

        红色的绳子上挂着一个水滴型的珠子，看起来像是玉石，但是仔细看，里面的内容复杂，色彩多样，像是星辰大海。

        我们家世代就穷，我一直觉得这个东西不会值钱，可能就是一个仿冒的装饰品。

        但是奶奶一直把它当成宝贝似的珍惜着，从来不拿出来示人，戴在脖子上，绳子拉长，让它贴着自己的心口。

        “这个给你了。”奶奶说，吃力的要给我戴上，我自己拿过来戴在了脖子上，奶奶让我把绳子拉长，也让它贴着我的心口。

        “从此之后，这个东西就等于是我，奶奶要一直跟着你，不能丢，丢了就对不起奶奶，记住了吗？”

        我说记住了，奶奶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不要弄丢了它，还说这个东西原本就是我的。

        “这个是什么，奶奶？”

        “这是跟你身份有关的东西。”

        “我的身份？我还有什么身份？”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长生。”

        “奶奶，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我很想问问奶奶，她一生礼佛，对事物的预知很强烈，我想问问她二伯的事，是凶是吉，还想问问她有没有看见堂嫂跟我一起进来，但转念一想，奶奶病重，怎么能经受这样的打击？

        “长生，那个东西……你要好好戴着，一定要好好戴着，片刻不离。”这话奶奶反复说了许多次，我伸手摸了摸胸前这个吊坠，不知道它到底有多珍贵，让奶奶那么放不下。

        她说这是跟我身份有关的东西，我的身份？我除了是林长生，我还有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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