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阳循环（2）

古山龙的眼前像被砸碎了头灯。一片乌糟里，他又听到削铅笔的声音了。在梦中，他从未觉得生命是如此恶心、阴湿和绝望。他还好像从中看到了过去的那个自己。在一个窄铁栅栏后，幽闭的空间日夜遮挡了人的视觉。他疯癫地撞墙，激烈反抗后的溃烂青紫遍布身躯。他总是恨，恨那些人被迫让他做一条驯化的狼狗，任谁都带给他屈辱。直至某日，他被铁刷子和喷枪再度清洗了囚禁多年的身躯。又带上假发，贴好人皮面具，像个玩具般被带去了‘卖家’和‘买家’的面前。

        ……

        [“一个女人而已？你竟然要卖我整整2000w？这把‘冷武’也太昂贵了，我们红梅集团是有点底子，想往这次的行动中安插一个最后清理掉其他无用者的帮手，但你们黑八仙的人难不成是金子做的不成？”]

        [“不是卖，是借。红梅集团向黑八仙借用他一次需支付2000w人民币，结束之后，不管事情成功与否，物品必须原封不动地被还回来。”]

        [“……你在开玩笑？就因为这女人姓古，是一个‘古小洁’？”]

        [“他可不止是一个‘古小洁’。当初能得到他，光是拔掉他的牙齿，逼他下跪听话，我们就花了极大的心血。你记住一句话——‘龙村锁钥，蟠虺之血’。九百多年了，那个家族世世代代的十几万个人中才出了一个……他值这个钱。”]

        [“啧……行吧，我会向大老板汇报。给我教好她，考察队的十一个人，一个活口不许留。”]

        ……

        原来在失忆前，自己的名字竟然真的叫古小洁？不止一次听过事故的前情，古山龙头一次倒带脑内信息，把疑点对上，都觉得真相大大地超出他的预计。他还记得老猴说，古小洁当初不幸在洞穴里‘失踪’，所以大家才认定这个弱女子也是登山事故被害人之一，可他不仅活着，原来连女的都不是——他根本就是红梅集团向一个叫黑八仙的犯罪团伙购买的杀手。从他扮成女性混到十二人里，他最后就是要利用假身份不留一个活口。

        但结合遇难者死因，三年前真的是他一个人杀光了所有人么？难不成他另有一个名字叫喷火龙？还能把人给生烤了不成？再说，任务如果真的成功了，为什么他当时没被回收走，反而成了上过新闻的失踪人口……

        一千多天啊，呆在满是怪物流窜的深山里，正常人有水有粮都变干尸了，他是怎么可能正常活到现在？

        一时间，古山龙涌上太多疑问了。他不想平白背上黑锅，但作为中间商转手的杀人工具，他不止对黑八仙口中珍贵稀有的自己产生了浓浓好奇，也想弄懂红梅集团这个买凶主使当年到底想干嘛。

        老天爷似乎听到他的心声了。梦做到这段，古山龙走回了现实。一睁眼，眼前的景色超熟。戈壁、树林、鸟……不就最开始的那处山脚么。

        他又回来了。

        回来的奇奇怪怪。

        就像一盘录像带，先前他碰到过其他三个人的经历全被洗掉了。

        谜题对他们说，下一个24小时见，记得用dv拍下。

        然后，那个dv就出现了。

        他和那三个人很可能一起被困在一天的时间循环中，一到零点就得清零，还必须反复倒带才能想起全部……

        不过仔细想想，四个亿的拍摄游戏一开始不就在暗示南波深处的古怪……

        ‘四柱’、蛇头、亦真亦假的乡村神医张贵杀妻、还有那些有人形没人样的村民……

        想想独头蒜这个条子先前守口如瓶的神秘样子，南波村的过去绝不止是发生过一次乌日瓦斯事件吧……

        这时，他发现除了风魔手里剑，手边的死亡dv也跟回了起点，再一低头，一枚戴在手上的蛇纹翡翠扳指开始提醒着他第一次循环发生前的‘失误’。

        靠！他差点给忘了，独头蒜这个老阴比！

        怎么不过马路踩香蕉皮直接摔死下地狱！

        在心里一千万个不爽，古山龙使劲拔住指节开始往下硬拽，他的手上有茧子但并不显粗壮，相反，他能常年扮女的不被发现，说明他其实不属于五大三粗的类型。可无论如何砸、丢、甩，这鬼戒指竟黏在皮肤上纹丝不动。

        到这里，古山龙不幸发现自己被一个单刀流暗算成了。

        白捡一个帝王绿翡翠，正常人做梦也要笑醒。

        但这阴嗖嗖咬住他手的玩意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可能沾着什么邪门事。古山龙发誓这辈子没人敢这么坑过他，此仇不报，他绝咽不下这口恶气。偏偏看他在不忿，还有麻烦赶着来触他霉头。

        头顶此时有‘嗡嗡嗡’的动静传来，古山龙在地面抵腿而坐，大黑墨镜往近高空处的林子眺望，他看到了一架深山老林里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无人机向着他飞过来。

        这一幕，结合先前村子里的一场怪梦，真和拍电影似的了。对方用高科技和伪科学结合的套路，把古山龙当个猴儿似的里外耍了一通，又送回这里，摆明了有屁要放。

        黑色无人机掐准时间向他播放起了一段诡异的变声录音。

        【“嗨，‘古小洁’，大美女，现在想起你是谁了么？”】

        古山龙嘴角抽动，不想和‘谜题’讨论自己上一份工作有多牺牲自我，但他觉得这东西应该是在找揍。

        有屁快放！

        无人机里的怪声笑了。

        笑的人头皮发麻。

        ‘谜题’又精准地摸着老虎尾巴，向‘女主角’表达了对四个亿拍摄游戏规则的善意提醒。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不想继续玩了，但电影才刚开了个头，你是这部电影唯一的女主角，必须先找到他们三个人。要知道，现在的市场和观众，最爱看的就是大女主电影了。”】

        我他妈不想去！爱谁谁死！谁他妈想做这种冤大头！

        看得出来，这才是古山龙脑子中最直观阴暗的想法。就算你现在说会给他四个亿，他也是那个常年行走在黑色边缘的烂人一个，无聊、草率的人性游戏早让他不耐烦了，他恨不得把碍事的东西全切吧切吧丢锅里炖了，管他们去死。但既然如此了解他，‘谜题’也抖着机灵问。

        【“哦？你真的不想继续？”】

        【“或许，你想过没有，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其他十一个人死了，只有你困在这阴阳交界？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这是一场自救还是互救？不继续往那无尽深渊的黑暗地底世界里去，你准备如何想起真相，发现终点在哪里？”】

        【“还是说，你真以为，他们三个死了，你能活着。别做梦，那时的你绝对再也还不了阳间，你们四个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啊。”】

        无人机说的根本就是威胁，这谁会听不出来。古山龙当然清楚现在不暂时服从游戏规则，他可能连命也保不住。既然能做到全程操纵和监视，‘谜题’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邪/教组织，它的背后有可能比红梅集团等势力更可怕。他于是默默把谜题二字加到了未来的复仇名单上，和黑八仙、红梅集团和独头蒜放在一起。想着日后不劈了这群王八蛋，他绝不姓古。过后，他冷冷举起dv问，是不是又要先看一遍如何拍猴。

        可他很快发现不是。因为这个组织是真的变态，这四个亿也是真的烫手，这次的第一段示范一打开竟不是猴……而是脸色煞白的猴公公。

        和第一次完全不一样。

        猴公公这回被吊到了一辆缆车上。

        脚下，是万米高空，远处，是断头悬崖。

        谜题对古山龙说。

        现在，你自己就是一台dv，把握好时间开始拍摄吧，觉得来不及就快进，再不快点，人就掉下去死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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