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兰花姐……（晋.江首发）

人啊，要是习惯了周围都是这样，也就感受不到什么，可但凡有一个人踏出了常规，就会勾起身旁人的念想。

        石媖回来的头天晚上，回娘家把自己在城里开饭馆的事儿给说了，大人只是高兴她们过得好，小辈里虽然高兴，可同时也多了嫉妒。

        为什么自己在村里天天下地，累死累活的，人家就能在县城里生活，还能开上一个小饭馆呢！

        却说当夜里韩苗苗听了石小树自打听过石媖的事儿之后，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也说了出来：“小树，咱们妹子人家一家说上县城找活就上县城找活，这才多长时间呐，人家就开起了小饭馆，我这听着心里总是不得劲。”

        “要不，过完年后咱们也去县城里找活儿干？”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小妹她从小做饭的手艺就好，所以去到县城里能开家饭馆，咱们又没有手艺，我能跟吴章那小子一样去码头做劳力，那你去能干什么呢！”

        “再说，咱大嫂都怀孕了，你这都嫁进来大半年了，说不定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怀娃娃了呢，去县城的事儿咱还是等等再看吧！”

        石小树越说越打消了去县城的念头，在村里也挺好的，要是去到县城，他说不定还不适应呢！

        韩苗苗听见身边人这样说，心有不甘，她可不想一辈子就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村里，就是她现在去不成县城里，她以后也一定要去！

        大年初二回完娘家后，往后几天石媖跟吴李氏、吴章商量好就不去石老大家吃饭了，原因是这几天正是走亲戚的时候，她们去吃饭的话再碰见些好打听的亲戚，难免会让人心烦。

        石媖还特意跟石孙氏和石钱氏叮嘱了让她们不要往外面随便说自己在县城里开饭馆的事情，人怕出名猪怕壮，闷声挣钱就行了，她对于跟人家分享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兴趣。

        初三的时候，石媖按照石钱氏的嘱咐买了包去她二叔跟三叔家，她三叔石大木近些，顺道就先去他家了，石媖跟石老三家里也不亲近，去到坐一会儿就走了，也不在那里吃饭。

        出来的时候石媖跟吴章感叹：“我三叔家的三个孩子看着都是好孩子，挺老实的，也勤快，就是我三叔前两年沾了赌钱的坏毛病，把他家家底都输掉了，要不然他家现在说不定过得多舒服呢！”

        “结果现在，你看我三婶，原来那么精明好强的一个人，硬生生给气成现在这样。”

        石媖印象中的三婶田桂英永远都是带着一股傲慢的神色，人能干心气也高，结果因为石大木那事儿，平日里不得不向人低声下气地说好话借钱，原来上地累的时候还能歇上一些，现在瞧着为了那吃饭的一亩三分地，怕是把精力都给用在上面了。

        吴章接话：“那按照媖妹你这样说的话，咱这三婶还挺不容易的，要不，咱饭馆里缺的那个人手的位置给三婶能不能行？”

        吴章眼睛一亮：“你原来不是想从大嫂二嫂两个人里面选一个嘛，他们现在年轻还要生小孩，咱三婶现在不都生三个孩子了，看样子也不会再生，人也才三十多岁，她又勤快又缺钱，咱雇了她的话她不就能挣钱了！也算咱们帮她了。”

        越说吴章越觉得有道理，但见旁边的石媖只是沉默不语，吴章又问：“媖妹，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石媖点头：“先前要是从咱大嫂二嫂里面挑的话，咱们跟他们关系近些，到时候只要一个的话，解释一下大家应该也能理解，最后大不了两个人都要，反正咱们那里需要人手，现在要咱三婶去也不是不行，只是怕到时候她要是不能胜任的话，咱们做小辈的也不好意思提出来，再者，我二婶跟我三婶年纪差不多，也很能干，到时候要是让我三婶去了而没让二婶去的话，怕是容易让人记恨。”

        亲戚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有心想做些成人之美的事情，可关系近了，说又说不得，用也不放心用。

        吴章听了也沉默了，这怎么想做个好事还这么麻烦呢！

        石媖甩甩头，说道：“三婶这事儿咱们再看吧，先去二婶家里坐会儿。”

        石媖对她二婶李秀莲那里亲近些，当然不是因为李秀莲，而是因为从前跟她一块儿上过学，比她大上一一岁的石兰花。

        也不知道兰花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石媖还是出嫁前那次兰花姐因为受委屈回娘家的时候跟她说了几句话，从那时起到现在兰花姐在她夫家，自己又到县城里了，石媖不知道兰花姐回去后的日子是否有所改善。

        她回娘家的时候没问，她娘跟奶奶也没说，兰花姐应该是过得还好的吧！

        心里想着就来到了她二叔石大海家里，去到的时候石大海跟他小儿子石木栓也出去走亲戚了，石媖当时只看见李秀莲，就以为只有她在家里，见她两眼通红，还以为是跟她二叔吵架了，没想到李秀莲见到她来了，哭的更厉害了，拉着她的手就让她上屋里去。

        那样子，明显是有话要跟她说。

        石媖皱眉：这又是怎么了？

        瞧着吴章在旁边尴尬的样子，石媖把他介绍给李秀莲后，就让他走了，而且看样子她二婶要说的事儿还是避开吴章比较好。

        “二婶，你这是怎么了？咋哭了？是跟我二叔吵架了？”

        石媖有些慌，平日里也没多亲近的长辈突然在她面前流露真情，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没有，你二叔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个闷葫芦，跟他吵不起来架。”

        “是兰花的事儿，兰花她现在在屋里待着呢，媖丫头等会儿你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让她出来见见日头，一直待在屋里怎么成啊……”

        “兰花姐回来了？”

        “二婶，兰花姐是……又怎么了吗？”

        意识到石兰花就在旁边屋子里，石媖连忙减小音量，就看她二婶哭成这个样，兰花姐肯定又在夫家受苦了。

        世间多有不公，女子裹小脚是一件；女子嫁入夫家，夙夜劳累，不被尊重，没有尊严，又是一件。

        “你兰花姐被夫家休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石媖耳朵里，犹如一道惊雷。

        兰花姐被休了？脾气这么好的兰花姐被休了？

        石媖觉得不可思议——要休的话也应该是那边的人被兰花姐休，怎么就成兰花姐被休了？

        “二婶，兰花姐什么时候被休的？为什么会被休？奶奶她们知道吗？”

        “兰花就过年前一天回来的，当时她哭的死去活来的，说是女婿偷人被她发现了，那边破罐子破摔，干脆就直接把她给休了。”

        “娘那边我还没有说过，兰花正难受着呢，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等兰花好些了我再去跟娘说。”

        “兰花她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出过门吃过饭，你从小就跟她关系好，媖丫头你来了去帮我劝劝她。”

        “二婶，那边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儿，你跟二叔就不去帮我兰花姐讨个公道？”

        兰花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当爹娘的还能旁观着？

        “去了，怎么没去，兰花上午回来，我跟她爹下午就去了，结果到那里大吵一顿，人家还说兰花不能生孩子，眼瞅着兰花她爹就要跟人打起来了，我瞧这样，兰花也回不去婆家了，闹不也是白闹，就回来了。”

        她能怎么办呢，人家铁了心不要兰花了，她难不成还要把兰花再给送回去？

        可怜她的兰花了，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石媖默然，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劝了她二婶两句，石媖站在石兰花门口，踌躇了一会儿，组织着语言，在想要怎么劝她这个兰花姐才好，半晌，才敲了敲石兰花的门，没听见动静，石媖边说着“兰花姐，我是小瑛，我进来了啊”边推开屋门。

        “兰花姐？兰花姐？”

        “你现在还在睡觉呢！”

        石媖看着因为她的动静而慢吞吞坐起来的石兰花，瞧着她那迷蒙的双眼，这才知道方才被谈论的中心还没起床呢！

        她瞧兰花姐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二婶说的那样可怜啊！人家脸上这气色可比她之前那次见面的时候好的太多了！

        眼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石媖把房门关紧，把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隐去，小心翼翼地开口：“兰花姐，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儿，小妹，外面冷，快些脱了鞋进被窝来，咱姐妹俩也好久没见了，你坐过来跟我好好聊聊天。”

        “在屋里这几天待得我整个人都没精神了，还好现在你来了。”

        石兰花边打着哈欠边说着。

        那悠然的样子让石媖觉得方才她二婶跟她说得发生在石兰花身上的事儿都是她自己产生的幻觉，这幻觉比照着此时石兰花的精气神，更显得失真。

        “兰花姐，你确定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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