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痴人说梦（晋.江首发）

石老太听见这话有些气结，顾忌着今日过节，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怪不得她说这二儿媳妇今天过节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还当她是转性子了，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等着她呢！

        “我给小莺交学费是因为我跟着老大一家过的，我的东西就是他家的东西，我怎么不能给他闺女用了？”

        “再说，有谁知道过兰花也想要上学，这事儿你给谁说过？”

        “你家闺女上学你不出学费，反倒是想来叫我这个跟了老大家的老婆子交学费，走，咱们出去让外面人说说，看到底是谁有道理？”

        石孙氏越说越生气，这老二家的媳妇果然是个小心眼子多的。

        石李氏在旁边不吭声，一来她不是个强硬的性子，二来她的身份在旁边有些不好说话。

        石田氏刚才就料到会有这一遭，这下在旁边看热闹，她也想知道婆婆最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石媖的注意点却在“石兰花也要上学”这上面。

        因为她现在的学费也不是自己交的，她没有这个能力，但凡她要是有这个能力了，她甚至都想帮兰花姐，甚至于更多想要上学的女孩子交学费，男孩子也不是不行，但除非是那种孤苦无依的，不然他们自家人就应该会操心这方面的事情。

        石媖惊讶于她这二婶想让她大闺女上学的想法，毕竟她平日里对自己不裹脚可是颇有微词的，现在居然想让兰花姐跟自己一块上学了，也不知这人是怎么琢磨的！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只有一个人能上学的话，石媖是愿意把自己的上学名额让给石兰花的。

        毕竟她早已接受过比现在这多的多的教育。

        “读书使人明智。”

        最重要的是自己可以学会思考。

        她以为，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无论哪一个，都很需要这样的机会。

        可惜，现在她只是一个需要自家人给帮助交学费的七岁的小姑娘。

        纵是她心中有万千豪情，也都只是想想而已。

        眼下，她还要操心二婶子这事儿是要往下怎么发展的。

        李秀莲被石孙氏这么一数落，心里顿时又气又恼，况且旁边都是自家人，她没想到自家婆婆这么直接，丝毫不给她留脸面，就那样硬生生地揭穿了自己的话里有话，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被一直蹲着低头学包粽子的石兰花给抢先了：“奶奶，我没有想上学，我娘话说的不太好听，奶奶你别生气了。”

        她的声音轻轻小小的，害怕又坚强，一刻想要维护母亲的心跃然于众人面前。

        石孙氏心中刚升腾起来的火被石兰花这句话顿时又给浇灭了，是啊，兰花还在这里呢，要知道她比小莺只是大了一岁而已，平常在哪儿见了她也是笑眯眯地主动打招呼，唤她“奶奶”。

        唉！大人的坏心思不该牵连到小孩身上的。

        石媖听了这话心里也柔软的不行，大人之间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别影响小孩子的好。

        李秀莲听了自家闺女的话没再吭声，她当着自家孩子面出丑了，这让她脸上感到火辣辣地疼，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家闺女。

        真不行的话她家给出学费就出学费，本来是想着让她奶奶给出的，眼下看来是没戏了。

        可她也想满足闺女的心愿，也想看着她进去那学堂学习，成为不了第一个，她的闺女可以成为第二个——临平村去上学的女子。

        过了这个话题，一时之间婆媳四人不再说话，石媖跟石兰花也默默地在旁边帮忙，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石媖的两个哥哥跟石兰花的两个弟弟还有石老三家的两个姑娘，一个小子组成团在院子外面围着看石家三兄弟杀鸡，吵吵嚷嚷的，院子里面的人听着也热闹。

        气氛渐渐地缓和起来，没有人再提这事儿。

        不多时，满满一盆的粽子包好，倒入灶房里面的大铁锅内，架着柴火开始烧；鸡肉剁好洗净也开始在外锅里翻炒一通加水炖上，一时之间满屋都是糯米的清香和鸡肉的鲜香。

        在院子里坐着的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上中午的饭。

        这时候石孙氏又洗了十几个自家腌的咸鸭蛋出来，再放上一大捧蒜头，搁在小瓦罐里开始煮。

        这是他们这过节的习俗，煮熟的大蒜在端午节这天吃了会有清除体内毒素的作用哩！

        因此，尽管它的味道不太好，石媖每年在这个时候还是会让自己吃上两头，算得上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吃饭的时候三兄弟在一个桌上，石媖大哥石小树石小林以及石兰花的二弟石木栓也跟着坐在堂屋主桌上，他们三个男孩大些了，像石媖三婶子家的三儿子今年才将将两岁，话还说不全乎，就跟着几个女人以及石媖她们这些女子坐在灶房外的小桌子上，偶有堂屋里的人需要添饭，也是谁家女人起来接过碗去盛。

        纵使是在石媖看来颇有些强势的二婶李秀莲跟三婶田桂英在这事儿也是没有任何不满，每每反倒是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倒也不是说石媖多想去坐堂屋那张桌子，可是愿不愿意跟想不想，是两码事。

        石媖心中微生不满，她觉得这是小事，不该占用自己太多情绪，同时又反思自己为什么总是在这种小事上敏感。

        直到最后，她也没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因为思来想去，她总觉得这也是在彰显男人地位，揭示着男女并不平等的一个现象。

        石媖太过天真，后来她意识到：想在这女子从小要裹脚，女子不能上学的古代去寻求平等，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那时她又在想：如果能达到自己心中所想，当个痴人也不是不可以。

        粽子甘糯，鸡肉肥美，不可谓不丰盛的一顿饭，石家的女子，无论大的小的，各有心事，也不知道最后是谁能安然享受这一顿饭。

        饭后，又是一顿收拾。待石老二跟石老三两家人走后，石孙氏便跟大儿媳妇钱冬梅张罗着烧艾水给小孩子洗澡的事儿，便把石老大石大山喊到灶房里烧锅。

        她有事儿要跟两人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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