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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3章 胜败一线


  刘公公松了口气,他刚刚提都不敢提,就是怕楚昕元根本无意为皇上治伤。

  没想到楚昕元主动提了。

  他也不敢多说话,赶紧去找御医了。

  这里血流成河,纵使清理,也要不少时候,而皇上的伤,不能再耽搁了。

  这边,顾衍突地笑了起来。

  他机关算尽,筹谋多年,万事俱备,可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是因为明崇骏的那番话,多少对他还是有了影响。

  原来当年父母之死的真相,竟是那样阴差阳错。所有人曾经都觉得,镇国将军明明是东夏战神,大功臣,却被皇上冤杀,英灵泉下难安,所以,云崇军所有人皆为其鸣屈,所以,这些年,云崇军从未放弃过,要让他们的将军重得清名,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们也会努力。

  他们不能让将军背着那样的污名去死。

  他们要让皇帝认错,要让皇室意识到冤杀忠臣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们心中有义愤,有信仰,有追求,有目标。

  然而,明崇骏的那些话,就像撕裂一切的一只手,姜茂,沈诚年,还有许多云崇军的旧部,都呆了。

  那样的真相,让他们不知所措了,让他们突然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意义,到底存在不存在。

  原本,他点明他们既然动手,一切便不可挽回,不论对错,都只能继续下去。也是让他们决定孤注一掷。

  可是,皇宫竟然有密道,楚昕元竟然能那么快地带着京畿卫回援,而且京城之中竟然多了许多神秘的力量,他们都在与云崇军对抗。

  楚昕元派人喊的那些话,攻心之计,到底还是有了作用。

  是啊,云崇军,曾经是何等骄傲之军?曾经是何等威风之军?他们忠君爱国,人人一身傲骨,反叛两个字,是他们不能承受之重!

  他败了,败得莫名其妙,却又败得理所当然!

  他道:“楚昕元,你不该有这么快的反应,也不该有这么多的人手,更不可能将军队早早放进城中,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昕元此刻倒也不吝于和他多说一些话,毕竟,这是他的表兄啊。

  他道:“我早就知道你会谋逆!”

  就算楚昕元能洞悉他的先机,也不应该能办到。顾衍摇头:“即使如此,你也不能调动军队!”

  楚昕元道:“是的,我不能,我没有虎符,我只是京畿卫统领,京畿卫只能在京城之外的驻军之地,不能进城门。城门内只有巡城卫,禁军,五城兵马司……”

  他看着顾衍,轻轻地道:“可你杀了楚朝阳。楚朝阳之死,让皇帝悲痛万分,心神大乱,所以五天前,我进宫向他请了一道联合练兵的旨意。”

  顾衍明白了,他宫中虽有人手,后宫之中也有钟妃,但不可能凡事皆在掌控之中,到底还是漏了些消息。

  人算不如天算。

  天时地利与人和,他是什么都没占,所以,他才会败。

  这时,早就被孔熹救下的明崇骏,扒掉身上的绳子,道:“顾公子,你父英雄一生,死得实冤,但又怨不得别人,是为遗憾!而你,年少多智,改名易姓,无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本应有远大前程,可以一展抱负,可你却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可怜当初,那些拼死为镇国将军留存一线血脉之人,心思落空!”

  顾衍看着明崇骏,轻轻笑了笑。

  他该恨面前这个老头。

  若以前有人对他说,言语可以兴兵,也可以灭兵,他是不信的。

  但他之败,这个老头的一张嘴,竟占了五成因素!

  可他竟然生不起恨意来。

  或许,连他本身,在知道那个真相的时候,心中都是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的。他查过那么久,寻过那么多证据,可那件事,竟然是最隐秘的,被封存的,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他没查到,是他力有不逮,所以,败了有什么好说?

  他道:“若你出殿之初,我便将你杀了,你觉得,我之事可成否?”

  明崇骏点头:“八成能成!”

  他又道:“顾公子,你不是败给别人,你是败给了自己。你对你父母的敬仰深入骨血,真相对你的冲击才那般大。你非无情,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才败。你是雄才,却不是奸雄,也不是枭雄!你……可惜啦!”

  顾衍轻嗤道:“何来可惜之说?本公子也从不曾后悔今日之举!”

  他看楚昕元:“还怔着做什么?你就准备让人这样一直押着我?”

  楚昕元吩咐道:“把他关进天牢!”

  盼君心中顾百姓,勿使流民遍东夏!

  他要尽快处理了京城的这些乱相,不让京城多一个流民。

  他有些话没有对顾衍说。

  没错,就算他能让京畿卫枕戈待旦,就算他能时时警醒,但京郊之外,又如何和城中之兵相比?

  虽然江翌带着的禁军的确为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那也是不够的。

  而是,他在城中还有人手。

  不止一支力量。

  在沐清瑜的消息传回的时候,他还收到了楚景弦的消息。

  楚景弦将楚王府的府兵调动之权交给了他,连同他梁王府的府兵,共有两千人。

  他都没想到,楚王府的府兵的战力竟然丝毫不输正规军。

  还有一支千人的江湖力量。

  这支千人队伍,是沐清瑜和他做的交换。

  交换的,是威武侯府裴霁,也是云涧城的完全自治。云涧城永远自治,每年向东夏国库交税银十万两。除此之外,所有的军务政务民务,朝廷都不得插手!也不得再另派官员!

  而她会派人将裴霁从京城接走。这样,朝廷再不可能借由裴霁为人质,去掣肘裴世渂和云涧城了。

  他看到沐清瑜和他做这样的交易的时候,当时是很怔忡的,毕竟,能做这样主的人,只有一国之君。

  所以,楚景弦放弃了和他争,而沐清瑜,也觉得他有那个能力,成为那个位置上的人?

  听着似乎只有三千人,和顾衍安排在京城中的数万人力量严重不对等,但别小看这些力量。

  一来,楚景弦的府兵,个个都是精兵,二来,那一千江湖人,人人身手高强,个个能以一当十。

  在当时的城中,任何的军事力量都举足轻重。

  何况这样强大的力量呢?

  其实他,也不过是险胜!

  但好在胜了。

  他再次按了按胸口。

  那字条还在,她既对他寄予如此厚望,他也不会让她失望。

  京城一切待定,这个时候,他很忙!

  刘公公跑去御医院时,那里果然没有一个御医,他又跑去了御医院院正的府里,直接拉了郑院正就走。

  也亏得他身手高明,脚程快。

  楚昕元的人已经控制了京城,不然,郑院正的府门,也是被顾衍的人控制之列。

  他跑得飞快,拉得郑院正脚下都不沾地。

  他将郑院正带入龙驭殿,还没进殿门,就觉得喉中腥甜,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整个身子委顿在地。

  郑院正惊道:“刘公公!”

  刘公公想起身,但挣了一下,竟然没能动。

  他明白,这是油尽灯枯之相。

  这之前,他和顾衍斗了几个时辰,表面看来他把顾衍打飞,才让顾衍受擒,可他一点也不轻松,顾衍的武功只比他略低一筹,只是没达巅峰境罢了。

  顾衍手段频出,有可以对抗巅峰境的实力。

  而他,多年不曾出手,之前和李惊风都是一触而收,一逃一追而已,是凌千漠将人废了扔给他的。

  所以此消彼长,他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

  顾衍被打倒后,固然受伤极重,他其实也受伤不轻,可他心里还记挂着皇上,强提着一口气。在找寻御医的过程里,他也是将体内已经不多的内力运到了极致,此时,终于再也撑不住。

  那种无力感涌上来,四肢百骸似乎都被抽光了力气,他感觉到了,他的境界迭落了。

  除非伤能养好,不然,他可能再也达不到巅峰境了。

  他指着殿内,道:“郑,郑院正,皇上,皇上在内间小榻,伤,伤得重,你快去!”

  郑院正一听,也顾不得了,挎着药箱,便走了进去。

  刘公公躺在地上,他已许久没有这样无力的感觉,此时,天空晦暗,一如他心中的阴霾。

  皇上吐血了。

  那把插在胸口的匕首,经过这么长时间,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动,不拔而放过。

  他吐完血,小太监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拭。

  他一把把小太监拨开,道:“大柱还没回来?”

  他让大柱把谋逆之贼抓来千刀万剐,大柱竟然一去几个时辰。需要这么久吗?他不是巅峰高手吗?

  难道,连大柱都要背叛他了?

  他只是伤了,还没死呢!现在身边除了个小太监,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那些文武官员,早被楚昕元派人送回去了。

  本来皇上伤重,这些人为表忠诚,应该留在这里侍疾的。

  但是,楚昕元一句宫中现在情况复杂,闲杂人等不得逗留,便谁也不敢留了。

  皇上很生气!

  郑院正进来的时候,皇上正在发怒,郑院正看到了那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他忙快走几步,劝道:“皇上,不可动怒啊,动怒会让血流更快!”

  “大柱呢?”郑院正道:“刘公公吐血了,倒在殿外,他让微臣先为皇上看诊!”

  刘公公会吐血?会倒在殿外?受伤了?

  皇上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心中有了一些恐慌。

  那是他身边的巅峰高手,最强大的人,对他也忠心。若是刘公公出事了,那他身边将无人可用!

  他道:“快给朕治伤,再去给刘公公看伤!”

  郑院正道:“是!”

  清理宫中的一切,又花了数个时辰,七千禁军还有十几个幸存者,宫中的叛军全部清理干净,那些尸体,也正在清理。

  有人来报:“九皇子的棺椁还在永安门,如今怎么处置?”

  天都黑了,原本辰时出宫前往皇陵的送葬队伍,早在叛军冲击宫门时就四散,棺椁扔在地上无人理会。

  楚昕元道:“明日再着人抬到皇陵葬了!”

  毕竟,是皇帝下令以太子之礼葬的皇子,一个死人,他也不必为难。

  又有人来报:“刘公公找了郑御医,如今郑御医已经为皇上拔了刀,上了药,皇上昏迷过去了。刘公公伤势严重,也昏迷不醒!郑御医在照顾他们!”

  “就让郑院正照顾父皇!”楚昕元想了想,又道:“多找几个御医,让他们一起去照顾!”

  那人也领命去了。

  陆续有人来报:“报统领,三个城门都有云崇军逃散离去。我等控制城门太晚,那些逃走的叛军,右卫营统领已经派人去追了,令属下来请统领示下!”

  “逃走了多少人?”

  “三城门一起,大概逃走三千余人!”

  “不必再增派人手追击,紧守四门,各军严查京城之中的叛军余孽!防止劫牢救囚!”

  “是!”

  “报统领……”

  终于,繁忙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楚昕元抬眼,只见月明星稀。

  他走出临时卫所。

  休息?

  不存在的,他得去各处巡视。

  毕竟白天出的是那样大的动乱,而他因为早有准备,才能让那动乱在开始得突兀,结束得迅速。

  可后续事宜,却丝毫马虎不得。

  岳西小声提醒:“主子,宫中……”

  临时卫所不是在宫中,因为那里不方便处理整个京城事务。

  楚昕元道:“无妨!”

  他虽不在宫中,但是现在宫中被叛军清杀一番后,京畿卫赶到清洗,宫里现在比坟地都安静。

  京畿卫更是接手了禁军事务,整个宫中都在掌控。

  皇上虽在宫中,但他昏迷着呢。

  到寅时,楚昕元才去眯了一个时辰,但卯时,又起来处理军务。

  天亮后,他进宫了。

  郑院正带着六七个御医守在皇上寝宫。

  宫中危机解除后,楚昕元就让人将皇上挪去寝宫了。

  龙驭殿的偏殿里虽有塌,又哪里及得上龙床舒适?

  皇上醒了。

  他身上缠着重重绷带,还有血不时渗出。用了最好的止血生肌粉,但耐不住皇上已经老迈。

  楚昕元轻甲在身,大步走进寝殿之中。

  御医们都在忙碌,有宫人送上碧梗粥,皇上正在小口喝!他一抬眼,看见楚昕元,脸色顿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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