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关于他黎簇篇

我是这所学校的助教，简单来说就是被学校特聘了一段时间，时间一到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其实我是有正式工作的，但无奈朋友是这所学校的老师但她怀孕了需要在家休息，就跟学校推荐了我来暂时代理一段时间。

        她跟我说了很多她班里同学的情况，尤其着重提了一下那个叫做黎簇的小孩。

        她说黎簇是休学了几年后重新来上课的，但是之前学习成绩就不太好，让我盯着点。

        这些洋溢着青春面庞的稚气未脱的少年们总是叫我感觉平白年轻了几岁。就在我还在感叹着年轻真好时，冷不丁的对上了一双眸子。

        它的眼神中满是沧桑，是一种过来人看待着新人的了然与无趣。其中还掺杂着麻木、厌弃感。

        若不是他的脸还是属于少年的面庞，我都以为这个人年纪是与我相仿，或许还比我更大些。

        自此我对他起了兴趣，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他会出现这样的情绪。这种情绪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来得有些太早了。

        交接完工作后我就来到了朋友所带的班级，不过竟然发现这个男生就是传闻中的“黎簇”。

        他对比一般的学生来说是有些不合群，上课睡觉这种事发生在他的身上我都觉得可以接受。不过无意间看到了他手上，身上的伤口时我突然觉得没法再这样观察下去了。

        我放学前把他叫了出来，地点不是办公室，而是学校的天台。

        我站在天台上等待着他，嘴里叼着一根烟。这个死角是监控看不到的，若是叫其他人看到了女老师抽烟，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我是无所谓，就害怕朋友会担责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男生抽烟会觉得正常甚至帅气，女生抽烟只有不良少年或者是被认为不检点，总归是离经叛道的。

        他来了，坐在我的身旁。能看出他对我有些惊讶。我冲他递了盒烟，他看着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抽。

        我还有些惊奇，原本以为他抽烟呢。

        很自然得把烟盒放在口袋中，我看着天上的云彩问他：“对这个世界没兴趣？”

        天很蓝，尤其是这个时候的蓝天，蓝色的表面下从内里浸出了黑色来，云彩只有淡淡得一点点，像是哪个不小心的孩子蹭上去的一点油彩。

        他沉默了许久回答我：“见识了更刺激的人生后是无法回归到平凡的。”

        “你觉得平凡很可怕吗？”我把烟头掐在地上转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至少现在的我接受不了。”他随手拿了块小石子握住，往天上一扔，然后再接住它。

        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看出他对于力道的掌控很好，我不禁开始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在他又一次扔在半空中的时候，我抬手也把石子往他的方向掷去。两颗石子相碰后属于他的被撞像了另一边，没能如愿以偿得回到他的手心里。

        “平凡呢，就好像这颗石子。抛上去的这个路线就是每个人平淡的一生，但可能会出现我这颗这种无法预料的事件将一个人的生活撞向了平凡的另一端。”

        “很多人期待着从这个既定的轨迹中逃脱出来，也有很多人期待着从另一边回到原本的轨道中来。”

        我还未说完，他便开口：“你是哪种？”

        我愣了一下，再次抛了一颗石子，只是这颗落下的地方是他的手掌。“是这种。”

        我是属于那种从小就不太合群，离经叛道的那类人。什么事情喜欢尝试，也喜欢冒险。但同时也规矩得按照家里的想法考了教师资格证。

        工作却开了间酒吧，就在这所学校的不远处。也幸亏学校的老师没有发现我的职业，要不然还真得叫我卷铺盖走人。

        “所以，你想要哪一种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往他的方向扔了一块糖。糖是粉色，水蜜桃味道的。

        “哪种都不要。”看着这颗糖他顿了一下，还是撕开了包装袋填进去了口中。

        “所以你是坚定得朝着另一边走去不后悔的？”

        “至少现在是。”他还是回答了我同样的一句话。

        这种少年老成的样子看得人就想惹他。我把旁边儿放着的一个书包扔到他的怀里，“作业写完再说吧，我明天检查啊。”

        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我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与我预料中一样，不管答案怎样至少作业他写完了。他能听我话无非是我在里面塞了一张我酒吧的门票。

        我开的这间酒吧还真不是想进就进的，其实主要也是不为了挣钱，不想把平常酒吧里的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带到我这里面来。

        门口有机器要刷一下门票上的码才能开门，不知是不是这个的原因，引得我这酒店门票比着明星演唱会的门票都难求。

        给他门票的时候还特意了解了一下他成年了没，得知已经满了十八周岁才放心塞进去的。

        我正在悠闲得喝着酒的时候旁边儿就坐上了他。这个时间还早所以人不算是多。当然因为有那个限制条件就算时间晚了人也不会太多就是了。

        我让人给他上了杯果汁却遭到了他的反对，只好叫人给他换成了低浓度的酒，那种喝了跟没喝一样的。他见我态度坚决像是起了好胜心一样坚持要高度的酒。

        自己惹来的烂摊子只能自己收拾了。没办法只好给他上了，当然一起准备的还有醒酒汤。

        酒吧的氛围还不错，上面有民谣乐队驻场，底下坐着三三两两的人，时不时小声得说着话。

        “怎么样？”我问他。

        “歌不好听。”他抿了一小口酒说。

        “要不你来唱？”我歪头看着他，小腿还随着隐约摆动着。

        “不。”他很迅速得就拒绝了我的提议。

        我们就维持着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课上他也愿意给我几分面子，但只限于不睡觉，认真听讲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的。

        我的教室生涯维持到了学校招到了新的老师为止。从学校离开的前一天我们又坐到了学校的天台上，还是同一个地方。

        只不过这次是他约的我。

        “要走了？”他先开口问。

        我点点头双手背在脑后躺在天台上望着天空。我的嘴里这次没有叼着烟，而是含了块糖，葡萄味的。

        “那我就能追你了吧。”他看着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停顿了一下后故作轻松得回了他：“追我？那我开始跑了？”

        “我认真的，我喜欢你。”他学着我的方式也躺下了。

        “追求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爱追就追吧。”我没看他，立刻起身往前走。

        我以为这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话，没成想他是真的付诸行动了。

        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地址后，不管我去哪儿都跟着我。已经连续好多天了，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会知难而退，但是后来也没见他有放弃的意思。

        “黎簇，你要跟到什么时候？”我在路边站住脚步问。

        若是有人见了准会以为我的精神不正常，身后明明没有人。不过他的身影像是个阿飘一样瞬间移动到了我的身边。

        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中的倔强与执拗看着我。也就在这时才能窥见出属于少年独有的那种不服输的劲儿来。

        “那个，我有男朋友了。我现在就是去他家的路上。”怕他不相信还特意把聊天记录叫他看。

        他仔细得看完，又看了我一眼，最后说了句：“好”

        这聊天记录是昨天晚上拜托一个朋友跟我假装的，就为了这一刻能骗了他。

        我与他的年龄差距有些大，再者说还做过他的老师，我是不怕，但害怕他。害怕流言蜚语会把他伤得更深。害怕我付出了后他首先退出了。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开始，我一贯的冒险也是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他还太小，我做不到对他的一生负责。

        他自此就消失了，没有再跟在我身边儿。可能去上学了，也可能朝着那石子的另一方去了。我不知道，也没再见过他，说不上来的庆幸与失落，但还是安慰自己：幸亏也没摧残了祖国的花朵。

        就算他开得并不鲜艳，但他还是花朵。

        总归会淋得风雨，也总能遇到那个为他而出现的彩虹。

        就算这彩虹不是蜜桃味的，不是葡萄味的，但总会是甜的。

        我是怎么发现他还在跟着我的呢？

        大概是那次我被别人差点儿撞到了吧。其实以我的身手可以完美得躲过去的，但不知为何我还是任由着惯性把我摔在地上。

        当然了，结果就是摔在了他的身上。

        我抱着我的身体，把我扶了起来。看我站好后又要消失。

        我抓住他问：“你还跟着我干嘛？”

        被抓住的他只好说了句：“你那聊天记录是假的。”

        未言之意就是我没有男朋友。

        “行吧，是我骗了你。不过你真的决定好了？就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啊。”我从口袋里再次给他扔了一颗水蜜桃味的糖，自己含了一颗葡萄味的。

        他点了点头，接过来含了进去。然后摸了一下我的脖子说：“没歪。”

        反应过来的我结结实实得提了他一下，“行吧，姐姐允许你追求了。不过你得排队啊，前面还有三千五百个呢。”

        他暮地凑近了我，然后对着我的唇吻了一下，说道：“插队。”

        我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嘴角也扯了起来。

        这次他走在我身旁，我们往回走，两个人的影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的。

        别说，水蜜桃味儿跟葡萄味儿的凑起来吃更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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