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旧物归主

夜无痕点了点头，在出门的一瞬间脸色一冷，周围的气温骤降。

        侍女被震慑到，连忙将头埋底到极限。

        “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屋子，违令者，杀、无、赦。”

        “是。”

        大厅与厅屋间连着一条走廊，夜无痕正不紧不慢的走着，不时还停下来欣赏两旁的花景。

        没有一丝急切。

        而此时大厅里正襟危坐的两人就不那么气定神闲了。

        “上丞相，这夜家主上怎么还不来啊？我们可是足足等了两个钟头了。”左扶廉略有些埋怨之气。

        “我怎么会知晓？…他夜家主上是何等的高傲，我等怕是入不了人家的眼…”上简闷声说道。

        别说他左扶廉不耐烦，他堂堂一个当朝宰相，什么时候被人撂在一旁傻等。

        可谁让女帝之命不可违。

        “上丞相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呢。”夜无痕的声音在大厅里幽幽的想起。

        听到声音左扶廉连忙起身，只觉得前方阵阵寒气在朝自己逼近，不禁手心出汗。

        不似旁边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上简对于夜无痕的到来无动于衷，怎么说他也是一国丞相，不能屈了身份。

        “听说夜公子今日一早便回府了，不知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老夫自然是可以理解，只是让尚书大人等了这许久。”上简放下手中茶杯缓缓说道。

        夜无痕岂会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是让左扶廉有点措不及防，还好他反应快，笑着对夜无痕说道：

        “上大人言重了，我们也刚到不久，况且夜府的青茶格外醇厚，回味无穷，我应当庆幸才是啊。”

        一旁上简默默听完这话，早已将左扶廉与自己划清了界限。

        “府上杂事，需要我亲自处理，让两位久等了，见谅。尚书大人既喜欢这茶，稍后我差人送些到您府上。”明明是赔罪的话，可从夜无痕嘴里说出来只剩下冷淡。

        “那就多谢夜公子了。”左扶廉转身坐下。

        “如此便好。”

        夜无痕点了点头，不再说那些客套的话，径直走向了大堂正中央的主位，一挥衣袖斜躺了上去，右手中凭空多出一串精致的小铃铛。

        “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夜无痕轻抚上铃铛上的雕饰，视线都集中在上面。

        如此轻浮的态度让底下的上简重重的压下一口闷气，然后眼神示意旁边的左扶廉。左扶廉早就预料到了，利用完他出气自然不会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哼。

        “既然夜公子如此豁达，那我就直说了…”

        “我等是受陛下旨意前来纳贤，望夜公子能为天下谋福，为陛下分忧。”左扶廉丝毫不敢怠慢，字字严谨，显示着对夜无痕的敬重。

        “不知陛下想让我做些什么？上大人。”夜无痕抬眸，两人视线相撞，上简表面依旧平静，内心却没想到对方的眼神居然如此凌厉。

        “陛下请您接管无忧司，陛下还说您旧日的权夕卫依然由您统领。“上简回答。

        “既然陛下对我如此看重，那本宫就只能为陛下尽犬马之力了。”

        呵，无忧司、权夕卫。

        他走的这些年，无忧司和权夕卫也几乎成了摆设。

        这其中的缘由相信她比谁都清楚。

        此时的上离宫中，谢之婉正在修剪桃枝。

        朵朵粉嫩的桃花随着它伴生的枝桠一起掉落，因为它的存在破坏了这一簇花的美感。

        鲜丽美艳又如何？命运还不是掌握在强者手里…

        谢之婉的目光从落地的桃枝上缓缓移动。

        窗外落日的余晖就这样扑在一张美艳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的气息都温和了许多。

        再往远处延展，一座偌大的府邸朦胧地显现出来，同样是被层层的金晖笼罩着，却在那双黯淡的眸子里格外温存。

        这些年，上离宫已经成了谢之婉最爱待的地方，只因为从窗外透过层层薄雾可以看见屹立在远处的夜府。虽然只是模糊的一团，她却很满足了。

        此时此刻，应该已经物归原主了。

        无忧司，权夕卫，不过是个念想罢了。

        所以她明知道无忧司和权夕卫都誓死不二，却还留在身边，无论群臣怎么进谏，她始终不曾动过…

        “左尚书，您还有什么要告知的？”

        “没有了。”左扶廉闻言看了眼上简，看他不像有话要说，便回答了。但事实上陛下还额外交代了任务，由他独自完成，想想这个，再看看夜无痕，左尚书感觉自己明天可能需要请郎中。

        “既然如此，我府里还有事就不招呼二位了，您二位要是有时间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说完夜无痕将铃铛收好，起身朝两人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夜家主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上大人，您看这饭我们是吃还是…”还没等左扶廉说完，上简就打断了。

        “哼，你刚刚不是挺会说的吗？问我做甚！”

        说完便也大步离去了。

        留下左扶廉一人，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但想起女帝今天额外吩咐的事，还是留了下来。

        夜无痕离开后直奔林萧瑶所在的屋子，他真是一刻都不能离了她，片刻不见心里便想得厉害，这真是…夜无痕嘲讽似的笑了笑。

        穿过长廊急匆匆地打开门，却不见那个爱和他顶嘴的人，心里更加空落。

        这小狐狸跑哪去了？

        夜无痕顿时心急如焚。急忙拦下一旁扫地的侍女问道：

        “刚刚有没有人从这经过，一个穿白衣的女子。”

        “奴婢不知。”婢女连忙跪下，惶恐的说道。

        “回主上，刚刚有位姑娘朝禁地的方向去了。”屏衣见状及时赶过来解围。

        “禁地”夜无痕重复了一遍，她怎么会去那，不行，还不到时候，得让她赶紧出来。

        见面前的人没有反应，屏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那是禁地啊！主上从不许任何人靠近，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拦住哪位姑娘呢！

        就当屏衣准备求情时，头上忽又发出了声音。

        “嗯，让府里的人别靠近。”

        说完夜无痕就径直朝禁地方向走去，步履虽快却不慌乱。

        “你也走吧，以后做事留意点。”屏衣对慌张的婢子说道。

        小丫头连忙低着头跑走了。

        小桥流水，梨花翻飞，一个小木桥横跨在溪涧上，桥上立着一位姑娘，身着白衣青靴，有些朵格外调皮的花儿吻上了锦衣上绣着的松叶，与其融为一体，将女子衬得更加明媚动人。

        “真美。”林萧瑶被漫天飞舞的梨花眯了眼，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花瓣落入她的手心，像突然接住了一个小生命，明明花瓣本身是没有灵气的，可她却感觉到了微弱的呼吸一般，一呼一吸刮弄着她的掌心。

        夜无痕到时，林萧瑶已经倚着梨树睡着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夜无痕慢慢朝她走去，岂料那女子耳根聪慧，立马察觉到有人靠近。

        “喂！”只见那安静的女子突然俏叫一声，一个转身站起，惹落满天的梨花雨迷糊了夜无痕的视线。

        “哈哈哈！”

        “你活该！”林萧瑶欢笑着跳来跳去，洋洋得意之态与记忆里的人一模一样。

        “汐若…”他想着脑海中她的样子，不禁念叨出声。她声声倩笑附着在了每一片花瓣上，夜无痕想看清她的脸，却只捕捉到那翻飞的白色衣角这爽朗的笑声，直到林萧瑶唤他，夜无痕这才回神。

        “哎，小沐子，你干嘛呢？像个木头人儿！哈哈！”林萧瑶发现夜无痕呆愣住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忍不住逗了逗他。

        “哈哈，萧瑶，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夜无痕报以宠溺一笑。

        “怎么，我无聊，被某些人威胁囚禁，还不能自己找找乐子啊！”林萧瑶顺势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一脸的‘你能奈我何’。

        “那你可知这是我夜府禁地，一般人要是进的来就出不去了。你说你怎么就进来了呢？”

        夜无痕一脸苦恼着走近，不忍的看了看她然后看向别处，语气里满是纠结。

        “额…这个…那个”

        “哪个哪个？”夜无痕心中憋笑，这丫头，这么不禁吓。

        “我看你昨日胆子挺大的，怎么，要求饶了？”夜无痕说着又往前进了一步，两人之间只相差一人的距离。

        父王母后爷爷狐兄狐妹狐子狐孙们，今天我要命丧于此，你们一定要替我报仇！嘤嘤嘤…

        “姓夜的！遇见你算我倒霉，想来我一狐族帝姬，竟然被你欺负，你要杀便杀吧，大不了…唔！”林萧瑶错愕地抬起头，正对上夜无痕深邃的双眸。

        一个吻措不及防的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脸颊。

        林萧瑶的脸立马泛上两朵红晕，想往后退却发现退无可退，整个身体紧紧的贴着树干。

        “你做什么？！”林萧瑶满眼惊愕的看着对面风轻云淡甚至还有点得意的某人，顿时火上心头，余光瞥到夜无痕腰间的短刃便去夺。

        既然灵力伤不到你，那就只好给你出出血了！

        怎料夜家主上早有预谋，在她扑来时故意将身子转向旁侧，然后抓着林萧瑶的手臂将她回逼到了树干上。

        “刚刚就算原谅你了，这会儿若还想投怀送抱可没什么奖赏。”夜无痕低头在林萧瑶耳边说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他说话，林萧瑶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有些窒息。

        “夜…夜无痕，你放开我！”林萧瑶用力的去推面前的人。她好难受，她要离开这儿。

        听出林萧瑶的不对劲，夜无痕连忙放开她，见她脸色变得苍白也慌了。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可是伤口又痛了？”见她不说话，夜无痕拉住她的手便要将她抱起，林萧瑶见状连忙躲到一边。

        其实她只是刚刚一瞬突然胸闷，喘不上气，他放开她之后就好了。她刚缓过来就见夜无痕要抱自己，本能的就躲开了，倒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夜无痕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那一脸的落寞。

        “其实，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不过，你以后不许像刚刚那样了。否则我们的约定就不作数了。”林萧瑶谨慎的补充了一句。

        “主上！您在里面吗？”外面响起屏衣的声音。

        夜无痕没有搭理外面的声音，有些烦闷。不过在林萧瑶看来更像是自责，于是她故作轻松道。

        “哦…哦，那个你要是忙，晚点也不用…”林萧瑶本想说不用陪她用膳了，她现在巴不得离这个瘟神远远的。可是一看见夜无痕眼神变得更加落寞，她想还是算了吧，毕竟她还要在这里白吃人家的三个月。

        “那你回去等我，尽量不要乱跑，我先去处理些事情。”说话时夜无痕的脸色才温和了些。

        本着不作死的原则，林萧瑶表示自己会乖乖的呆在房间，哪儿都不去。

        “何事？”

        “禀主上，左大人还在上堂等您，说有要事相告。”屏衣低下头，感觉脚底有止不住的的寒气往上冒。

        “左扶廉？走吧。”夜无痕把手中的梨花默默放入里衣，向前走去，又忽然停住脚步。

        “看好她，她要是嫌闷你带她到府里转转，别再让她靠近这儿。”

        “是！属下明白”。

        正屋内，香茶又换了三盏，仍不见有人来的左扶廉心中早已忿然。

        要不是女帝亲命，他堂堂大夏尚书，也不会在这一等再等！

        “哼！”左扶廉气愤的砸下茶杯。

        “怎么？左大人可是又嫌鄙府的茶太粗俗，不似先前那般有令人回味无穷的醇厚？”夜无痕跨进门便瞧见左扶廉愠怒的样子。心中正不快，这左扶廉还真把自己当一国大臣了，在他这摆身份。

        “这…这怎么会呢，我…我一时不小心罢了。”瞧见来人，左扶廉连忙起身，满脸堆笑。

        “那不知左大人有何事相告？我还有事，大人速速表明便好。”夜无痕随意一坐，倾斜着身子，将头用手撑着，一副慵懒模样。浑身却散发出庞大的威压，看似散漫不经，实则咄咄逼人。

        左扶廉心底生凉，他也不想揽这破差事，无奈唉。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就是陛下说明日微服到此，为您接风洗尘，您务必好生接待。”左扶廉如今算是知道了当年的夜家主上绝不是吹嘘夸大，这个人以后惹不得。

        “那我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夜无痕闻言，收敛了浑身的气势，一个眼神，屏衣立即会意。

        “左大人，请。”屏衣恭敬地送走了左扶廉。

        “主上，明日，你可有安排？”屏衣小心的询问道。

        “明日，你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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