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二人前后脚走出病房，季舒然跟在樊陌身后，身前的人很高，这样和他说话大概得仰着头。季舒然不认识什么品牌，可是也能感受到“救命恩人”不是一般人。

        一路上无话，季舒然没有坐在副驾驶，上车后就一直低着头，为自己的前途未卜，樊陌也没有说什么。

        冬季的天黑的早，快到辰家的时候也才不到五点，可是天阴沉沉的，像是一块黑布正要缓缓盖上，夜里可能有雨，也可能不到天黑就会开始下。

        这种季节这种天气，每个人都渴望着在自己温暖的家里，喝口暖汤，睡个好觉。

        命运是不公平的，樊陌想到这句话。辰铭耀是含着金钥匙的少爷，却患了白血病，前前后后治了几年，还不知将来会怎么样、而车上这人，不见得遭遇的就单纯，但是好歹他是健康的。如此看来，不公也是说不上的了。

        季舒然认出来前头的辰家，快到了，他以为这人只是把自己送到大门，但是看样子樊陌是打算进去，便急忙对樊陌说道，“今天的事谢谢你，我就在门口下车不进去了。”

        说完就去开车门，车门被樊陌锁上了。

        外面的天阴沉，这人下去感冒只会加重。

        “不是要找亲戚吗？我认识辰家的人，我带你进去找。”

        季舒然顿了会儿开口，“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来找亲戚的，但是，我要做的事情不方便说，可以让我下车吗？”

        樊陌转过身看着季舒然，故意说到：“我救了你，你却骗我。”

        季舒然红了耳根，他也明白自己这件事情做的非常不对，却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他不想节外生枝。

        望进樊陌眼里的人非常不安，季舒然被樊陌的话激得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

        樊陌收了捉弄的心，他怕这人哭出来，只顺着话问道：“你确定不进去？”

        季舒然抬起头又埋下，樊陌记住了一双通红的大眼睛，“不进去，谢谢你……”

        门锁开了，季舒然下了车，药没拿。他知道自己和辰家这笔交易是见不得光的，所以那个叫沈月姝的阿姨才会这么对自己吧。他从樊陌的车上下来万一被下人看见了呢，自己再带着对方买的药，会不会给对方带来麻烦。他不愿意给救了自己的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能省一事就省一事。

        樊陌没再做停留，径直将车开进了辰家。季舒然站回了自己待过的地方。从温暖的车里下来，从对自己不抱恶意的人身边离开，让他有点想哭。突然想起忘了留下联系方式以后偿还药费，这个人情也只能欠下了。

        辰家灯火通明，那个生病的少年想必在自己妈妈的温柔里撒着娇。这人应该是去探望他的吧。

        他大概知道自己眼里有羡慕、还有点狼狈，于是匆忙擦去了眼角流下的泪水。

        樊陌的车刚开进去就受到了众人的欢迎，他从容从车上下来，挺拔又帅气，带有一种傲视一切的自信，让人不敢靠近也挪不开眼，樊阡拉着几个红了脸的女孩跑来他面前。

        她本想去拉住哥哥的手，可是又有点不敢，母亲去世后，她对这个哥哥也肆无忌惮不起来了。

        她叫了声哥哥，其他几个女孩儿也叫了樊陌哥。

        樊陌向她们点点头，脸上没有表情，可也让几个女孩子羞红了脸。

        沈月姝也迎上来，“樊陌啊，可算把你盼来了。”满脸的笑意，带着一丝熟稔又恰到好处。

        樊陌也客套着，“给沈阿姨添麻烦了。”

        “不麻烦，幸好你们来家里闹一闹，连小耀都好了很多呢。”

        说着几人进了屋。沈月姝忙着去交代下人准备晚饭。

        几个女孩儿跟在樊陌身后，叽叽喳喳，她们基本上从小一起长大，读的学校都在一起，但是因为樊陌高她们好几届，而且又冷冷的，不怎么和人来往，她们对他充满了好奇，但是见面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辰铭耀和两外两个男孩正玩着游戏，嘴里脏话不断。见着樊陌进来了，都放下游戏机，叫了声樊陌哥。

        辰铭耀对樊陌很是崇拜，他希望自己也能成为樊陌那样的男人。

        他放下游戏跑过去樊陌身边，问着樊陌国外的事情。

        他是套近乎，也是真好奇，两外两个打游戏的见樊陌有答话也凑了过来。

        樊陌比他们大了几岁，又是家里长辈常夸奖的人，无论相貌还是能力都是让人羡慕的，有时候他们在他面前竟比在自家家长面前还要规矩。

        樊陌应付着众人的提问，挑了一些该讲的讲了，想着他们以及优渥的条件，转而又想到季舒然。

        他想着那个人，那个对救了他的自己也没有放下防备的人，明眼都看得出来他的狼狈，甚至可怜。

        可是他那么倔强。

        沈月姝招呼大家去吃晚饭了，樊陌说去外面抽根烟。

        风吹起来了，雨大概很快也会落下来，樊陌望着大门的方向，不知那人会怎么样。

        季舒然，长得，挺可爱，名字也不错。樊陌胡乱地想着，烟还没抽完，沈月姝找了出来，“小陌啊，今天被这群小朋友烦到了吧。”

        “还好。”樊陌话不多，也懒得找话说。

        “今天真的谢谢你来，我们家小耀见你来了真的很开心。唉，要是他没有得这病，也能像大家一样活蹦乱跳的。”

        “会好起来的。”

        沈月姝点头应是，她还有些话说，但是对着樊陌她也有些怵。樊陌把烟掐掉，二人往饭厅里走。

        临进门，他正想问试探一下沈月姝关于匹配合适骨髓的事，雨刷刷下起来了，他分了心。

        樊阡和辰铭耀坐在他的两边，辰家两姐妹脸色有点不自然，想必刚才屋子里发生了点什么。

        坐下来一大桌子人，沈月姝不忙不乱的招呼着，是个合格的当家女主人。

        辰铭耀很挑食，他生病以后被惯得越发骄纵，平日里跋扈习惯了，今天也不分场合的对着佣人就吼了出来。

        这事发生得很平常，但由于樊陌在场，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表现得像个乖娃娃，辰铭耀这一嗓子让大家都愣了一下。

        大家脸上神情各异，沈月姝急忙圆着场子，她归结于辰铭耀身体不舒服了，叫佣人退了下去。

        辰铭耀也配合的咳起来，他观察了樊陌的表情，觉得自己今天失态了，身体是真的不舒服起来。

        众人于是围着他，嘘寒问暖。

        樊陌走了出去，找人要了把伞，走出大门，见着了人，贴着墙角。全身湿了一大半，冷的发抖。

        他莫名的生气极了。

        他走到季舒然面前，看到眼前人一脸的错愕，和难堪。示意他把伞举着，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季舒然披上。

        季舒然快要晕倒了，他冷得说不出话。外套带着暖意，这份关心也是，于是拒绝的话咽回了心里。

        樊陌淋着雨去把车开了出来，不给季舒然反驳的机会，将人拉上车。季舒然僵在门口，樊陌不解，季舒然低低的开口，“我怕他们要找我找不到，我答应了他们一件事，但是……”

        “但是不能说是吧。放心吧，人家忙着呢，这个晚上想不起你。”

        “可是……”

        樊陌把人强行按上车，“明早送你回来。”

        他觉得自己这一天真是抽风了，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离谱。

        坐上车，打开了暖气，后座传来打喷嚏的声音，然后咳嗽声响起来。

        樊阡给他说过晚上要和几个女孩子在这儿过夜，他给樊阡发了消息说他有事先走了，让她给沈月姝说一下。

        听着后座的人又开始咳嗽，他有点烦躁，抽出了一根烟，又塞回去。

        将车往家的方向开去。

        等红绿灯的时间在手机上下了单，点了姜汤和一些清淡的食物。

        三年前他就从家里搬出来了。

        母亲的逝世让他看清楚了一些事，但是更多的谜团还没有解开。

        和父亲吵得不可开交，不想因为这样影响到妹妹，他于是搬了出来。

        其实这几年他都在国外，但是想着国内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落脚点也不错，这房子就一直留着。

        是一栋公寓楼，他用挣的第一桶金买的。

        季舒然跟在他身后坐电梯上楼，点的吃食在门口放着。

        进了家门，樊陌只有两双拖鞋，都是他的，因为这个家里从没有来过别人。

        季舒然穿大了。

        房子挺大，装修风格很简洁，入眼是宽敞的客厅，连接着大阳台，放了一些健身器材。

        右侧是厨房加饭厅，向左的空间更大，三居室的，但是其中一间被樊陌改造成了书房。

        樊陌将饭菜放在饭厅，对还站在玄关的人说道，“先洗澡换衣服。”

        季舒然好字没能说出口。

        樊陌带人走进客房，每个房间都自带卫生间，他让季舒然等一下，给他拿来了一套自己的居家衣服才让人进去洗澡。

        站在阳台上，他终于点了一根烟。樊阡的回了信息，她说好，还报备了辰铭耀的情况，说感觉有点吓人。

        他替季舒然想着，那家人你估计已经忘记叫你等在门外这件事了。

        他以为是辰家人怕大家看见季舒然在辰家不好解释才让人在大门处等。

        再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辰铭耀一句话就将人赶到天寒地冻的大门外。

        抽完烟，接了一个业务上的电话，浴室的人还没出来。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操心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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