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凌晨两点，江遇站在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吧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走了进去。昏暗的环境里微闪的灯光描绘着恰如其分的微醺与暧昧，江遇眯了眯眼睛适应了一下，不自在地扯了扯已经有些起皱的白衬衫，稍稍拉平了一些，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走到吧台边坐下，一时有些局促。吧台里的调酒师此刻正忙着招呼一位花枝招展的小男生，也没来搭理他，这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帅哥，一个人呐？”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带起一阵微风拂过他的耳郭，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他认得这个声音，这就是他今晚要来见的那个人——陆逢川。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陆逢川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冲他微微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嘴角擒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陆……陆总。”江遇紧张地声音都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晦涩昏暗的光线间，陆逢川看向他，精致的金丝眼镜反射出一点点晶亮的光，像黑夜中忽明忽暗的萤火，随时可以在心底蔓延成燎原之势。

        第一次见陆逢川，还是在新生开学典礼上。那时候他缩在礼堂的小角落里，社恐又自卑，有些不自在。他晚了一年高考，在同届里显得格格不入。而陆逢川则是作为优秀的毕业生代表在台上演讲，完美的容貌、优雅的谈吐、低沉磁性的声线、还有举手投足间的云淡风轻和从容自信，足够吸引台下所有的目光，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他在角落里静静注视着，台上的那个人仿佛带着耀眼的光芒，一下子就摄入了他的心底。

        是的，他是个gay，天生就是。而台上的人几乎符合他的一切幻想，这怎么能让他不心动。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跟他之间的距离，远远不止礼堂台上下这短短的几十米，所以更多的只是欣赏和爱慕，以及偶尔他眼神转到这个方向时，心底隐隐的悸动。

        他是年少时惊鸿一瞥的喜欢，仅此而已。

        江遇甚至都不需要多费心思去控制和压抑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

        至少，江遇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三年后，背着画板走在校园后山的林荫道再次看见他时，江遇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陆逢川还和三年前一样，精致耀眼，漠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擦肩而过时，他闻到了淡淡的幽香，带着一丝清冷，却又干净清爽，让他不由心口一窒。

        “陆……陆先生。”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做出诚实的反应，不假思索地喊住了他。

        “嗯？”陆逢川闻声回过身来，这才注意到了擦肩而过的少年。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单薄身子和苍白的脸庞，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似乎不在他的记忆之中。

        “呃……您好。之前在新生典礼上听过您的演讲，印象很深，就想着和您……打个招呼。”江遇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

        陆逢川还没回话，后山的小道上匆匆跑下来一个人影，而陆逢川也在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逢川哥，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匆匆而来的人毫不客气地撞开了江遇，一把抓住了陆逢川的衣袖，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哽咽。

        江遇认得他，同系但不同班的叶子期，算是系里数得上名号的帅哥。只是此刻白净的脸上不知在哪蹭上了一点灰尘，眼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显得狼狈又让人心疼。

        “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到此为止。”陆逢川冷冷扯开了衣袖，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冷漠，“还有，叫我陆总。”

        “别这样，求你别这样……”叶子期不甘心地又上前一步，强忍的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似的，“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陆逢川沉吟一下，“玩腻了，想换个新鲜的了，这还用我明说？”

        “……”大概是没想到陆逢川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叶子期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开口，“谁？”

        陆逢川招人的桃花眼此刻瞥向了站在一边的江遇。少年明显没有见过这阵势，眼神在他两之间打转，正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陆逢川冷哼一声，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俯身就吻了上去。

        江遇惊得呆立在原地，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罢工，感官却叫嚣着被无限放大。陆逢川并没有浅尝辄止，反而吮吸着他的唇瓣探了进去。温润而陌生的触感一下一下加深进来，充斥着他整个口腔，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个深吻。

        等到分开时，江遇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就猛地传来一阵钝痛，然后火辣辣的麻木扩散开去。他这才反应过来，叶子期给了他一巴掌。

        江遇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打过，更不用说被人直接扇巴掌。愤怒和耻辱一下子冲了上来，而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陆逢川已经横在两人中间，把他护在了身后。

        “我警告你，适可而止。”陆逢川一把揪起叶子期的衣领，浑身散发出危险的不耐烦气息，“否则，……”

        叶子期死死咬住下唇，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显然已经起到了该起的作用。

        陆逢川丢下了叶子期，拉着江遇就走远了。江遇都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叶子期愤恨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他。

        又顺着山路绕了几个弯，拐进一个无人的小树林里，陆逢川松开了手。江遇低着头，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应付。

        陆逢川俯下身子，审视了一下江遇的脸，“稍稍有一点肿，不明显。”

        修长的指腹拂过脸颊，江遇只觉得脸上更烫了。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陆逢川的声音很平缓，刚刚的冲突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什么。

        “你们……”江遇突然意识到，他不该插手别人的隐私，也就没有再问下去。而陆逢川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陆逢川转了个话题。

        “嗯……”江遇有些局促，他当然不奢望陆逢川能记得他还是怎么样，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应该快点消失才对。

        陆逢川这时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跟叶子期那种精致到有些妖冶的容貌比起来，算是很普通的长相了。可能是有些瘦的缘故，眼睛看起来倒是挺大的，但没什么神采。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身后背着画板，标准的普通学生模样，要是放在平时，他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眼。

        普通，但是干净清爽。这正是他此刻最想要的。

        夕阳西下，斜斜射来今日最后的光彩，金灿灿的光亮正打在江遇身上，让他整个人看上了像镀了层明丽的光辉，泛着暖暖的温度。

        陆逢川微微俯下身，直直看向江遇，连带他眼里局促和躲闪都一览无余，他不禁微微笑了笑，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江遇吃惊地瞪大眼睛，突然被戳破的心思，带着阵阵酸酸涨涨的气息，一下子充满了胸腔。有一阵子他甚至觉得有点喘不上气了。

        明明，20分钟前，他们的生活还基本毫无交集，可现在这个男人居然就站在他面前，吻了他，又眉眼弯弯地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更离谱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喜欢他。

        陆逢川并没有等江遇回答，只是他起身的时候脸颊有意无意地蹭了一下江遇的耳垂，江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点距离，可身子还是止不住有些战栗。

        陆逢川递给他一张卡片，没再说话，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江遇才回过神来。手心出了细密的汗，小小的卡片都捏得卷曲了起来。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回寝室，摊开手掌，是一张酒吧的名片。这个酒吧他也知道，是圈子里很有名的gay吧。

        这是什么意思？约他在这里见面吗？江遇有些愣神。可是，他也没说几点呀，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留，要怎么联系他呢？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去。江遇摇了摇头，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应该过普通学生的生活。连叶子期那样的极品帅哥都能被甩了，普普通通的自己又凭什么能被他看上，他不过是想玩玩新鲜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就，当做了一场梦吧。江遇叹了口气，把卡片丢到了桌角，用厚重的课本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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