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卤味

正事谈完了，苏锦芮目光忍不住地暼向几人的包裹行囊，洪平注意到后，从众多木箱中取来一个，打开展现给苏锦芮道：“老板娘放心，你上次交代我们的事我们都记得，这些香料我猜你可能还会需要，这趟过来便特地捎上一些。

        不过上回你说的那什么椒，我们跟其他走商的朋友都打听过了，他们都说从未听闻，倒是有一个人曾途经西南一边陲小国，那里远离海边，极度缺盐，当地人身体时常会出现不适，后来他们发现食用一种红色长条物后身体状况会有所缓解，当地便养成了食椒的习惯。

        按照那人的描述和老板娘形容的很是相像，当时由于那食物的气味极大，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所以那人一听我提起便马上想到了。

        我已经将食肆的地址告诉了他，托他走商回来的时候顺带给老板娘捎上一些。”

        闻言，苏锦芮杏眸溢满了惊喜，按照那人的描述，确实很像是辣椒。

        虽然在后世，辣椒传入我国的最早用途是被用于观赏的植株，但苏锦芮知道，辣椒早期还有吃辣减盐的功能，像云贵川地区的人，吃辣不仅能祛除身体的寒气，还是当时缺盐地区的拌饭必备。1

        “那太好了，谢谢洪大哥，那这香料我就收下了，到时和红薯粉一起结算，你们先坐下休息会儿，我这就去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苏锦芮给他们几人准备了一大锅的菜干咸骨粥，配上白菜猪肉馅的煎饺、糯米鸡以及凉皮面筋，各样早点都来了些，几人吃饱喝足后才收拾着行李离开，据说要去将货交给镇上的买主。

        几人离开后，苏锦芮开心的将香料的箱子打开，里面的香料和上次的大差不差，但数量多了很多，而且看品质也更好，一看便知是特地给她捎来的。

        苏锦芮心下感激，上次做的五香粉不论是用来腌肉还是调馅味道都非常好，这段时间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再赶制一批。

        苏锦芮将五香粉的事记在心上暂时放在一边，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五百斤的红薯粉制作出来。

        如今食肆忙了起来，人手也是刚刚好，五百斤的红薯粉一时半会是没办法腾时间做出来的，而且若是洪平他们在县城卖得开了，少不了得长期供应，由她们自己来做不是长久之计，苏锦芮心中隐隐有了想法，和苏辞商量过后找来了吴婶子和吴叔。

        自从她来到大赵国后，这段时间，吴婶和吴叔帮了他们很多的忙，苏锦芮也早把他们当成是自己人，如今正巧有这个机会，她想要开一个制作红薯粉的作坊，由大力哥和春娟嫂帮着打理。

        苏锦芮的打算是由她负责出钱，大力哥和春娟嫂负责打理，而作坊的选址就暂定在她和苏辞在大墩村里的屋子。

        她和苏辞现在都住在镇上，村里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用来做作坊既省了租店的钱，而且不管是向村里乡邻买红薯还是招工都很方便，离吴家也近。

        而吴家在村里口碑一向很好，跟村里邻里邻居都熟，管理起来自然要方便许多，等到将来红薯粉赚了钱他们可以五五分成。

        不过她也知道吴婶和吴叔来店里帮忙后，家里的田活都是由大力哥来打理，若是吴大力接手红薯粉作坊的事，可能会影响到田活，而且毕竟是做生意，虽然她会每月给两人月银，但若红薯粉卖得不好，那收入自然得受影响的。

        苏锦芮将利弊都一一说与两人，吴婶听后面上浮现惊喜，有些激动。

        刚刚在大堂的时候，苏锦芮和洪平的对话他们也是知道的，吴婶对苏锦芮的手艺有信心，相信只要吃过了酸辣粉的人自然会喜欢上那味道，对红薯粉很有信心，一口便答应下来。

        “可是田里的活怎么办？”吴叔是种田出身，不种田总会缺了点安全感，倒也不是不相信红薯粉作坊能做起来，单纯便是舍不得、放不下。

        “刚开始若能田里和作坊兼顾，便让大力辛苦一些，若作坊生意好起来了，那就雇个人管田里的活便是。”

        吴婶最后一锤定音，自从她和老头跟了苏锦芮后，单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赚的银子便抵得上辛辛苦苦在田里干几年活剩的钱，以前他们自是不敢想，如今有机会也自然想为自己的儿子谋条出路的，一辈子干农活顶了天也出不了头。

        吴婶拉着苏锦芮的手，面带感激道：“锦芮，婶子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婶子和你叔心里都感激你，你放心，我等会便回家一趟，让大力到村里找人收红薯，再找几个人这几天将马上要交的这五百斤红薯粉条给做出来。”

        苏锦芮笑吟吟道：“婶子说的是哪里的话，这几日大力哥那边若是有需要，您尽管回去帮忙，有什么问题跟我说。”

        这段时间吴婶帮着做过几次的红薯粉条，具体要怎么做都知道，所以苏锦芮很放心将这件事交给她，又从店里的收入中支了十两银子让吴婶转交给吴大力用于采买。

        而另一边，洪平几人离开食肆后便带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行李往城西走去，看方向竟像是苏家。

        “大哥，你说是哪个冤大头花这么多的银钱千里迢迢将这白叠子种子运回来呀？除了好看之外什么用处也没用，中看不中用，还不如直接种粮食呢。”

        洪平也深以为然，他跑商这十几年，碰着的稀罕物多了，白叠子自然是知道的，会长出奶白色花骨朵般的植株，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但是因为没什么用种的人不多，所以比较稀罕，价格也高一点。

        像这次这般大手笔买下这么多种子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因为买的多了，对方显然将他当成了冤大头，趁机提价不少。

        但毕竟是买主的事，他们也不便多议论，洪平出声道：“我们只管将货运到便是，其他的事一概不管，只当不知道。”

        “是的，老大。”

        几人加紧步伐向城西的苏府走去。

        ……

        昨日几人闹事，为了澄清，苏锦芮将荷叶叫花鸡的做法公布出去后，果然今日来排队吃叫花鸡的人便少了许多。

        听闻是有别的饭馆也推出了荷叶叫花鸡，用的就是荷叶包鸡黄泥包裹烤制的做法，虽然定价和苏家食肆一样，但每日不限量，以致于许多在苏家食肆一直没排上的人忍不住跑去尝尝鲜，都是叫花鸡，味道总不能差太远吧。

        也因此今日来店吃饭的人少了许多，福平和阿萍都有些担忧，倒是苏锦芮一副老神在在地将新得的香料洗净放在院子里晾干，后来是看他们频频抻着脖子往外看才不得不出声安抚道：“你们放心，开饭馆的，客人多不多，最后还是得看菜的味道，难道你们对我的厨艺没有信心？”

        “谁说的，我们自然对老板娘的厨艺有信心。”

        “就是，老板娘做的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厨艺被夸奖，苏锦芮眉眼染上笑意，心情大好：“那就行了，好不好吃过几日便能见真章，既然今日得闲，那我给你们做点不一样的吃食尝尝。”

        闻言两人瞬间顾不上担忧，一脸惊喜地看着苏锦芮，就连苏辞也挑了挑眉，视线看了过来。

        “老板娘，你要做什么新鲜吃食？”

        苏锦芮偷偷觑了眼苏辞，脸上浮起一抹坏笑，卖关子道：“秘密，晚些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直把两人好奇地抓耳挠腮。

        其实苏锦芮要做的是卤味，食肆生意渐渐好起来后，鸡肉、鸭肉的边角料多了起来，之前由于香料紧张苏锦芮便没单独拎出来，如今香料充足了，苏锦芮便起了做卤味的心思。

        而要想卤味好吃，卤水便不能马虎。

        做卤味的香料配方很多，香料的种类和用量也有区别，在现代的时候苏锦芮便时常会自己做来吃，渐渐便有了自己习惯的香料配方和用量。

        按照君臣佐的比例，苏锦芮将香叶、八角、桂皮、白芷、草果、小茴香、花椒……十几种香料合理搭配好后，用温水浸泡十分钟后，这样可以适当去掉香料中苦涩和黑色素，做出来的卤味才不会发黑发苦。

        再将提前准备地卤肉清洗干净并用葱姜黄酒去腥焯水。

        苏锦芮准备的卤料很多，单就肉类便有鸭翅、鸭掌、鸭脖、鸭锁骨、鸭胗、鸭头、鸭肠、鸭心以及鸡爪、鸡尖和猪蹄，满满的一大锅，一起放入冷水下锅焯水后再用冷水过凉。

        素菜由于这个时节还只有藕尖，没结出藕，苏锦芮便只准备了豆腐皮和毛豆这两样。

        做完这些后，苏锦芮特地取了个大汤锅来，倒入店里备着的高汤、石蜜、酱油、黄酒、花椒、茱萸和纱布包裹的香料包，最后再加入炸好的姜葱油、盐煮开后小火煮上一段时间卤水便做成了。

        高汤能让卤菜提鲜增香，增加卤水的厚重感，姜葱油则做卤水封油，能很好的锁住卤水的香味。

        卤水调好后，剩下的就是将卤料放入卤水中小火慢炖。

        由于每种材料需要炖煮的时间不一样，所以不能全都一起放进去，而是要分次加入，先放入耐煮的猪蹄和鸭头，二十分钟后再放入鸭翅、锁骨、鸭胗和鸭心，最后是易熟的鸭肠、鸡尖、鸡爪和素菜。

        卤味还未出锅，香味便从后厨弥漫出来，直勾的人胃里馋虫都跑了出来，口水肆意。

        福平几人还要忙着招呼客人、备菜上菜，即便再怎么眼馋却也没办法凑过去瞧瞧，小招娣就没这个顾虑了，闻到香味便雀跃地跑了过来，拉着苏锦芮的衣角，甜甜问道：“苏姐姐，好香呀，这是什么？”

        说完，还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一脸的馋样，苏锦芮捏了捏她的鼻子，柔声道：“小馋猫，这是卤味，不过现在还不能吃，还要在卤水中浸泡上一个时辰才会入味。”

        闻言，招娣顿时一脸失望，嘟着小嘴，肚子响起一阵咕噜的叫声，小脸顿时红了起来，双手捂着脸匆匆离开了。

        而同样在大堂吃饭的客人也好不到哪里，卤味的香气霸道地弥漫着，充斥着每个角落，本就吃着饭的客人顿时觉得自己更饿了，抻着脖子四处寻找着香味的来源，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招来店小二问道：“小二的，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呀，给我们来上一份。”

        “真是不赶巧，这是我们老板娘做的新菜，还没正式在店里推出售卖，二位看看还要不要再点些什么？”

        “可这也太香了，把我们馋虫都给勾出来了，能让老板娘匀些给我们尝尝味道吗？我们出钱。”

        “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娘说了，这菜味道还不是时候，还得再放上一段时间才会更入味，而且今日还只是尝试，分量做的不多，便暂时不对外售卖了，等过几日店里正式上新的时候还望客官们能多过来捧捧场。”

        福平不露痕迹地捂了捂肚子，熟练地转达着苏锦芮的话，就着一会儿的功夫，问他能不能买卤味的人就不在少数，这番话他也讲了不下十几次，早就滚瓜烂熟，他心下第一次如此强烈盼望着能早些收店吃晚餐，肚子也比往日都饿上许多。

        听了他的话后，还有些客人又磨了几句，但都得到统一答复后才不得不失望地多点了几道菜，没办法，肚子太饿了只能吃些其他的东西垫垫肚子，以致于虽然今日来吃荷叶叫花鸡的人少了，但福平几人同样还是和往日一样地忙活。

        王敬宇和王晓静来到苏家食肆的时候，就被一股霸道的香味给缠住了。

        王晓静闻香而来，扔下自己的哥哥便熟门熟路地跑到了后厨找苏锦芮。

        “苏锦芮，这是什么呀，味道好香？”

        王晓静的声音火急火燎，苏锦芮闻声望去，在看到来人是王晓静后诧异地挑了挑眉，最近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那是卤味，今日刚做的新品，店里还没卖，不过时辰还没到，还要再泡上一会儿才能入味。”苏锦芮低声回道，丝毫不影响着手上翻炒的动作，不消片刻，一道鱼香肉丝便出了锅。

        “那可以分我一点尝尝吗？还有那新出的荷叶叫花鸡，我也想尝尝。”许是怕苏锦芮不答应自己，王晓静双手合十，面上可怜兮兮地说道，“我都好久没来了，成日被我娘拘在屋里，好不容易跟大哥哥出来一次，你就可怜可怜我嘛。”

        闻言苏锦芮有些好奇地问：“你娘平日不是最疼你的吗，你做了什么不让你出来？”

        “别提了，我娘说我成日莽莽撞撞的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再过两个多月我就要行及笄礼，我娘担心我那日没规矩闹笑话，便找了个礼仪嬷嬷来教导我礼仪，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跟大哥哥出来看看你的，你就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给我吃嘛。”

        苏锦芮被王晓静晃得头晕，只得出声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放开我，晃得我头晕。”

        “不过我有言在先，这卤味都是鸡鸭的边角料，你不一定会喜欢吃，你还要试吗？”

        苏锦芮打开汤锅盖子，用大汤勺舀了一勺，里面都是鸭头、鸭脖、鸭掌之类富贵人家不屑吃的，她也不确定王晓静他们能不能接受。

        果然，王晓静在看到里面是这些边角料后，计谋得逞的喜悦顿时少了许多，纠结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道：“没事，我可以的，我要吃。”

        “那行，那我便给你们都盛上一些试试。”刚好今日吃荷叶叫花鸡的人不多，还有剩两三个，等会一起给他们端到楼上去。

        吃的东西确定下来后，王晓静瞬间开心起来，但是突然又想起苏锦芮有些为她感到遗憾。

        “要是苏伯父还在就好了，这样你也能和我一样举行及笄礼。”

        大赵国女子十五岁行及笄礼，及笄后便可以开始议亲，苏锦芮和王晓静同岁，只比她大上一个月，但当初由于苏大成离开的突然，为了赶在百日前成亲，原主和苏辞匆忙成了亲，也顾不上及笄礼。

        经王晓静这么一提，苏锦芮才发现自己现在这身体居然还差一个月才到十五岁，还是一个小孩，不禁陷入了怀疑，王晓静却以为她是想起伤心难过的事，不禁心里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锦芮，你别放在心上，我就随口说的，我嘴笨，你别难过了好吗？”

        “我没事，这里油烟大，你先到楼上厢房等会儿，一会儿我便让人将食物给你们送过去。”

        ……

        王敬宇这次是特地为了正事过来的，不过他也没想到正事还没谈，他和妹妹便瘫在桌椅上动不了了。

        荷叶叫花鸡最近在镇上流行，王敬宇是知晓的，但最近生意上的事太忙又还要忙着种土豆的事，他一直抽不出时间来，今日也是因为有事要与苏锦芮商量才正好赶上。

        烘烤了一个时辰的鸡肉已经煮得软烂，筷子轻轻一扯便骨肉脱离，鸡肉的鲜香裹着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入口嫩滑软烂，鲜香入味，一吃就停不下来，这个大小的鸡他一个人便能吃上一整只还意犹未尽。

        他和妹妹两人分食一只，很快就吃的干干净净，非常的满足。

        本来他对妹妹点的卤味是不感兴趣的，虽然味道真的很诱人，但是长久养成的习惯让他一时无从下口，在他的印象中，鸭头鸭掌鸭脖这些都是吃不起肉的穷苦人家才会吃的，味道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再加上荷叶叫花鸡吃完后他就已经很满足，所以并没有打算尝上一尝。

        但是妹妹在吃完荷叶叫花鸡后还觉得不够，夹了个鸭翅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后，一双黑眸瞬间发亮，津津有味地埋头吃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从鸭翅到猪蹄、鸭掌、鸡掌……

        眼见着分量本就不多的卤味渐渐空了下来，卤香味勾得人心痒痒的，王敬宇莫名有些焦急，问道：“妹妹，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听到大哥哥唤她的声音，王晓静勉强从卤味麻辣鲜香、爽口入味的口感中挣扎出来，抬眸点了点头，虚应了声好吃后便继续啃着手里的鸭掌，完全没有要搭理他这个哥哥的意思。

        王敬宇：“……”

        被诱惑得实在忍不住后，眼见着碟子上的菜越来越少，王敬宇最后还是没忍住拿起筷子伸向了桌上所剩不多的豆腐皮，放入口中浅尝一口，麻、辣、香瞬间刺激着口腔的味蕾，此刻他脑海中只剩下好吃！

        待他回神再准备夹上一口的时候，碟子上竟然只剩下半个鸭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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