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荷叶叫花鸡

将福生和李阿萍带回食肆，苏锦芮简单和他们介绍了店里的情况后，便将他们安置在了后院。

        之前她和苏辞一直住在正院，东西两院都还空着，搬家的时候他们简单收拾过，如今搬进去便能直接住人。

        因着李阿萍和吴招娣是女生，将他们都安置在一块不妥当，苏锦芮便让李阿萍和吴招娣住东院，福生住西院。

        两人都是勤劳能干的，休整一晚后第二日便直接上手干活，不得不说两人来了后确实是帮了大忙。

        就拿李阿萍来说，自从她来了后，切肉、剁肉、揉面、擀面、搬米搬油……只要是需要出力气的活都被她揽了过去，她和吴婶两人配合得极好，将厨房里能干的活都包了下来，苏锦芮顿时轻松了不少，只需要专注做菜便行。

        而福生虽然食量大，但是以往有过跑堂经验，记性好，手脚灵活，客人点了什么菜只要听一遍便能记住，上菜上的又准又快，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有了两人的加入后，平日里福生和吴叔负责前堂的传菜上菜，李阿萍和吴婶负责后厨帮工，苏锦芮做菜，苏辞负责记账收银，店铺人手不足时常忙得脚不着地的情况终于有所缓解，开始逐渐走上了正轨。

        当然店铺的利润也在蹭蹭地往上涨，单店面每日的盈利最少便有七八两银子，苏辞每晚算完账后苏锦芮都要抱着账本兀自地傻乐。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日，这日清晨，还未到卯时三刻，温仲霖和张文钦几人便上门来吃早食。

        自从那日温仲霖带了书院的同窗来给苏锦芮捧场后，来这吃早食的学子便多了起来，都是西山书院的学子。

        每日早上几人结伴坐成一桌，坐在大堂里，点上一锅新鲜出炉还沸腾的咸骨砂锅粥，配上酥脆的煎饺，在大堂里吃的欢快，偶尔人少的时候还能和苏锦芮聊上会天，一来二去，跟苏锦芮也渐渐熟了起来，苏家食肆也算在西山书院里出了名，俨然成了他们的小饭堂。

        今日苏锦芮照例给他们各自上了惯点的吃食，温仲霖和张文钦是酸辣粉，有两人是咸骨粥配玉米猪肉煎饺，还有一人则是凉皮面筋。

        待几人吃完结账的时候，苏锦芮坐在一旁吃着早饭，恰好听到几人约着过几日休沐到郊外荷塘赏荷的事情，心下一动，春食玉兰，夏食荷花，秋食菊花，冬食腊梅1，夏天可不正是赏荷吃荷的季节嘛，也是时候推出与荷有关的时令菜肴了，以荷入馔自古便有不少著名的菜肴，不仅美味也能迎合文人学子们追求的文雅之风。

        而此时立夏刚过不久，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虽还是初夏，荷塘里的荷叶却早已悄悄冒头。

        刚冒头的荷叶两头尖尖、裹得紧紧，随着生长慢慢地沿着湖面铺展开，一片片嫩绿圆润的荷叶挤挤挨挨，错落间交杂着一朵朵粉嫩的小花苞，含羞待放如亭亭玉立的仙子。

        若掬一捧湖水洒入荷叶中，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便会在上面打着转，如顽皮的小精灵眨眼的功夫没入湖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在荷叶上留下任何痕迹。

        苏锦芮想象着那画面，心下有些意动，瞬间便馋了，便问吴婶子哪里能买到新鲜的荷叶。

        自从上次苏辞说桃花林是官家所有，擅自采摘是会被抓的后，苏锦芮便不再打这薅羊毛的主意，却不想吴婶子在听到她的话后笑着一口应承第二日会将荷叶带过来。

        村里田间的池塘边上往年总会长出些荷花，以往田间的荷叶都是被村民们摘来晒干后用来打包食物用的，但是苏锦芮问过后，正好吴婶子家有一块地在池塘边上，便特意唤了大力一大早到田间採些回来。

        新鲜采摘出来的荷叶还带着淡淡的清香，苏锦芮看着心喜，打算今日做一道荷叶叫花鸡给大家伙尝尝鲜。

        叫花鸡是民间的一道传统小吃，是用荷叶和泥巴将腌制好的整鸡包裹起来烤制而成。

        制做叫花鸡不需要特别大的鸡，选用刚成年不久两斤左右重的嫩母鸡最佳。

        李阿萍在听到苏锦芮要做新菜后便手脚利落地帮她将鸡都给宰好，去掉皮和内脏并清洗干净，方便苏锦芮用。

        宰杀好的母鸡需要腌制一个时辰以上才能入味，苏锦芮用盐、葱姜蒜、酱油、黄酒以及前些日子用从商队那获得的香料制得五香粉进行腌制，在整鸡上涂抹全身、按摩均匀。

        待到鸡腌制好可以用荷叶包裹起来进行烤制的时候，招娣小姑娘噔噔蹬地闻声而来，勤快地在一旁帮着搭把手，水灵的眼睛一直好奇地盯着苏锦芮手上的动作。

        刚来食肆的时候，小姑娘还十分的拘谨，小心翼翼地唯恐犯了什么错被责罚，后来还是在好吃点心的轮番轰炸下才渐渐放下心房，大胆起来，多了几分孩童的活泼天真。

        而吃惯了苏锦芮做的吃食后吴招娣俨然成了苏锦芮的小跟班，只要她做什么新鲜吃食准会跟在身后，苏锦芮看着她舔唇有些馋的小模样，柔声道：“阿娣饿了的话可以先吃点酥饼垫垫肚子，这鸡还要烤上一个多时辰，没这么快好，不过酥饼可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上火。”

        吴招娣摇了摇头，乖巧道：“苏姐姐，我不饿，你这做的是什么好吃的呀？”

        苏锦芮一边往鸡肚子里塞入炒好的香菇、板栗、冬笋、五花肉丁，用竹签将鸡肚子缝上减少烘烤过程中汤汁的泄露，一边回道：“这个呀是叫花鸡。”

        吴招娣有些不解：“为什么叫叫花鸡，难道是吃了以后会变成叫花子吗？那招娣不吃了，招娣不想以后都饿肚子。”

        吴招娣一脸害怕，苏锦芮不禁扑哧一笑，解释道：“不是阿娣想的那样，这菜叫叫花鸡，是因为它的做法相传是由一乞丐发现的，当时他偷了一户人家的鸡但是又害怕被人发现，便用泥巴包裹住鸡放入炭火中烤，不想却意外发现了这样的做法鸡肉味道鲜香、油而不腻，后来这道菜的做法便流传了下来，并给它取名为叫花鸡，不过也有人觉得这名字不好听便取了另外一个名字，叫富贵鸡。”

        说话的功夫，苏锦芮已经用猪网油和荷叶包裹住鸡身，并用麻绳捆紧，猪网油是猪腹部形成的网状油脂，具有不可替代的特殊香气，能让鸡肉口感更好，而用荷叶包裹住鸡身，鸡的香味可以很好的被锁住在里面，同时伴随着烘烤的过程中，能让荷叶清香融入到鸡的每一丝纹理之中。

        包裹好的荷叶鸡还需要再裹上一层泥巴，这泥巴得是要带有粘性的土，这样才不会脱落锁住水分，同时由于泥的阻隔，能让炙烤加热更加的均匀。

        苏锦芮往黄泥中加入黄酒去除泥土中的腥味，再根据泥土的湿度加入水，像小时候玩泥巴一样将泥巴揉成粘土状。

        纤白的十指染上了黄泥，一旁的苏辞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苏锦芮浑然不觉，抓了抔泥土裹在荷叶鸡上，笑吟吟地问道：“阿娣要不要过来试一试？我们一起玩泥巴。”

        “好呀，苏姐姐，我们一起。”

        招娣开心地跑过来和苏锦芮一起玩泥巴，苏锦芮握着她的手，手把手教着她要如何给荷叶鸡裹上泥巴。

        “你看，像这样将泥巴在荷叶上裹匀，不用太厚，大概半截手指头的厚度便行，但是要尽量均匀保持厚度相同，不然烤的时候就会受热不均匀，这样烤出来的叫花鸡就不好吃了，阿娣学会了吗？”

        “嗯，阿娣学会了。”

        厨房里，一大一小正专注地给荷叶鸡裹上泥土，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两人笑成一团，眉眼弯弯，虽然满手黄泥，画面却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苏辞眼皮微阖，而此时玩得正开心的招娣发现了苏辞，开心地问着：“苏哥哥，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玩？”

        一旁的苏锦芮杏眸带着打趣，也一脸兴致勃勃地看向苏辞，期待着他会怎么回答。

        “好啊。”

        清冷的声音响起，苏锦芮还有些不敢置信地眨巴着水润的黑眸，苏辞却已来到苏锦芮身旁，将她的手从泥中抽出，并从一旁的水桶中舀出干净的水倒入她的手心。

        “你洗干净手处理剩下已经腌好的鸡，这个我来。”

        “哦，好。”

        苏锦芮一共腌制了十只鸡，刚刚招娣在一旁，为了逗她才会单独先做了一只鸡，还剩下九只腌好的鸡没有用荷叶包裹起来，如今苏辞既然这么说了，她便就着他倒的水将手洗净，将剩下的鸡都处理了。

        馅料塞肚用荷叶包好，苏锦芮一边干着手上的活，一边观察着苏辞那边的情况，却见他身姿颀长立于案板前，微垂着头神情认真，若不看他满手泥巴只会以为他在做着什么严肃认真的事情，不会想到他只是在单纯的玩泥巴。

        仔细一看，苏辞其实完全是按照苏锦芮刚刚所说来裹的荷叶鸡，泥巴团涂抹的十分均匀，就是沾满黄泥的手与他清冷孤傲的气质异常不搭，苏锦芮在心里偷笑，若是手上有台手机她肯定是要偷偷拍下来存做记录的。

        泥巴都裹好后，十个黄橙橙的大泥团整齐地躺在案桌上，只待再经过最后烤制的步骤便算完成。

        一个时辰后，荷叶鸡已经可以出锅，经过烤制后的泥土变得脆硬，用木棍便可以将泥块给敲碎开。

        苏锦芮一连敲开了三个，将碎了的泥块剥开露出里面的荷叶后才用漆盘盛到前堂，唤来了几人。

        苏锦芮当着他们的面扒开外层的荷叶，鸡肉的鲜香裹着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鸡皮中的油脂慢慢流下来，黄亮油润的荷叶鸡呈现在众人眼前。

        空气中吞咽口水的声音异常明显，就连大堂里正吃着饭的客人也闻香附了过来。

        “好香啊。”

        “哪来的味道，怎么这么香？”

        “老板娘，这鸡闻着可真香，怎么菜单上没有，给我们也来一份吧。”

        苏锦芮自然也被叫花鸡的香味给馋住了，不过到底还是赚钱重要，保持着最后一分理智，她舔了舔唇角大声道：“各位客人，这是本店今日新出菜品荷叶叫花鸡，三百文钱一只，数量有限，还有七只，先到先得啊。”

        “啊，这三百文钱一只也太贵了，老板娘便宜点吧？”

        “三百文钱我都能下两回馆子了。”

        “要不算了吧，看着也就那样，香是香了些，但是不顶饱呀，鸡个头看着还不大。”

        “这以前也没吃过，若是不好吃岂不浪费，要不还是先看看吧。”

        三百文钱一只的叫花鸡在镇上的食肆算得上是极贵的菜品，苏锦芮一说完，围在一旁的客人顿时纷纷散开回到了各自座位上，但时不时还会扭头看向这边。

        苏锦芮也不急，招呼着吴婶子几人道：“快，没事我们先吃了先，快馋死我了。我拿了有三个，够我们七个人吃的了。”

        “老板娘，您和老板吃吧，我们就不吃了，一只叫花鸡三百文，三只便是接近一两银子，我们随便吃些便行，给我们吃浪费了，还是留着店里边卖吧。”

        福生胃口大，爱吃东西，但他好不容易才遇着一个心善的主人，不想让她也因为自己被吃垮了，所以这阵子他都有很克制自己的食量，唯恐她嫌弃自己吃太多了将他转卖给他人，所以即便他被叫花鸡的香味诱得直流口水也不愿意吃这么精贵的东西，就想着能多赚点钱。

        吴婶子和李阿萍面上也是有些踌躇，想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无妨，这是员工餐，你们若爱吃，我改日再做给你们吃，当我的员工别的不说，就是得管饱，你们放心吃，阿娣，姐姐给你拿个鸡腿好不好？”

        说话的功夫，苏锦芮用筷子轻轻一扯，鸡腿便从鸡身中分离开，鸡肉酥烂油润，让人垂涎欲滴。

        招娣黑眸亮晶晶地看向苏锦芮筷子上的鸡腿，乖巧地道谢后便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吃了，咬上一口脸上划过惊喜，口齿不清道：“苏姐姐，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婶子、阿萍姐、你们也别看着，快吃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苏辞你也吃，我给你拿了个鸡翅。”

        苏锦芮夹了个鸡翅放到苏辞碗中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沉浸在美食的暴击中，自然没留意到苏辞黑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吴婶子和吴叔是知道苏锦芮性子的，犹豫片刻后也没客气跟着他们两人吃了起来，同时不忘招呼着福生和李阿萍一起吃，他们两人本还有些犹豫，但是最后实在受不住诱惑，纷纷尝了口后便也加入了吃鸡大军。

        经过烤制的叫花鸡肉质鲜美，滑而不腻，整只鸡轻松便能脱骨，八仙桌上，六个大人连带一个小孩吃的窸窸窣窣，专注而又认真，却苦了坐在一旁的客人。

        谁家客栈店员吃的比客人还好，你家还缺不缺人手，算我一个，可以吃穷那种。

        众人内心不禁纷纷腹诽，悄悄吞咽着口水，这也太诱惑人。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突然一道洪亮的响声喊出了众人的心声。

        咦，是谁喊出了我的心声？

        众人还在怀疑是自己没忍住说出口的时候，那道洪亮的声音接着道：“这香气也太诱人了，谁闻了能忍住不吃，老板娘，给我也来一只，快些上来给我尝尝。”

        这一刻，大堂里的客人纷纷看向声源中心，那是一个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背着个包袱看起来应是暂时路过此地。

        男子见众人都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清了清嗓子道：“鄙人曾有幸在县衙春满楼吃过一次酒席，那酒楼里的饭菜味道还不如这食肆老板娘做的好吃，但每份菜都不下五百文银，老板娘做的饭菜不仅味道好吃，价格还便宜，便是这三百文一只的叫花鸡想来也是物有所值的，而且数量有限，我何不趁早下手呢。”

        闻言，众人纷纷惊醒，他们当中有些家境还不错的自然是去过县衙酒春满楼的，平日里好不容易到县衙一趟他们都会犒劳自己吃顿好吃的，自然也知道苏家食肆做的饭菜味道比县衙的酒楼都要好，而且卖得要更便宜。

        再忆起苏锦芮之前说的数量有限，只有七只，本就蠢蠢欲动的人当即便接着点上一只，七只叫花鸡瞬间被瓜分得干干净净，根本不够分，有想吃的只能自己找人去拼桌，而没有抢到的也不禁有些懊悔为何一开始苏锦芮说的时候不点上一份，现在只能眼巴巴看着吃上的人羡慕不已。

        苏锦芮几人将三只叫花鸡吃的干干净净，就连里边裹的馅料也不放过，而有幸抢到的人本以为荷叶里便是单纯的一只鸡，但在发现鸡肚子里面还内有乾坤包裹着不少好吃的后都暗自庆幸，还好先下手为强。

        七只叫花鸡，还不待苏锦芮将今日上新的告示摆出店门口便卖完了，她只能改成了明日上新，让福生摆到门口边上。

        明日上新：荷叶叫花鸡十份，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每桌限购一份。

        福生从门口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解，问道：“老板娘，既然叫花鸡大家都这么喜欢，为何不多做些，一只便三百文，若是每日卖上三十只，岂不是单卖叫花鸡便能卖上九两银子，岂不是很好？”

        苏锦芮解释道：“话是这么说，但是物以稀为贵，叫花鸡若是人人来了都能吃上，那再过上一段时间客人便对叫花鸡没有什么新意了，而且叫花鸡的做法虽然简单，但是很耗时间。”

        “我知道老板娘是什么意思了。”福生眼睛一亮，激动解释道：“今日客人们吃不到叫花鸡，明日定还想要再来试上一试，但我们不足量供应的话，吃不到的人便会更多，咱们店里叫花鸡的名气也跟着传了出去，就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

        “聪明。”苏锦芮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再说了，客人都到了咱们食肆，即便吃不上叫花鸡，总不会还打道回府吧，是咱店里其他的菜色不好吃吗？”

        福生一脸恍然大悟，忙夸道：“咱们店里的每一道菜都好吃，还是老板娘英明，不仅厨艺好，还聪明能干。”

        苏锦芮抿唇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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