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从z大回来以后，赵正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林深回来。

        随着时间过去，离她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却从新闻上看见洪灾严重的消息。

        从现场拍摄的视频中看，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泽国，路边的绿植树木都被大水冲刷，有人在无奈之下爬到车顶求助，有人在及腰的洪水中艰难前行，狂风犹如野马一般肆虐着人们摇摆不定的身形。

        他心里一紧明白她这两天没有回复他消息的原因，可是赵正不相信，他依然不死心地拨通了电话，里面传出“嘟嘟”声，回复他的只有一阵机械的女音“您好，你说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瞬间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心底发凉，这样的情况纵使他不想把事情往坏处想也做不到。

        灾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他打电话问过基地的老师，对方的回复是来的学生和老师基本上都去附近的村县救援去了，现在这个情况他也不知道怎么去联系人。

        问谁都没用，学校这边开始想办法和那边的政府联系救援事项，并在学校组织捐款捐物，赵正捐了五十万的物资和五十万的资金后直接请假去往山西。

        辗转好几个地方，坐了不知道多久的车，也忘了自己到底换乘了多少辆车，他终于抵达了林深所在的那个小县城。

        现场很乱，暴雨还在继续，人们只能不断地撤离，不断地疏通下水道，医院里人满为患，一楼积水严重，大家都在二楼席地而坐，到处都有人在哭，有些伤势不重的人自愿充当“轿夫”，抬着担架到处赶。

        有很多医学院的学生在这边帮忙，接待的护士揉着通红的眼睛校对病患的信息。

        一切都很乱，但人们又极力在乱中找到秩序，风雨飘摇在此刻不再是书本上的形容词，这是切实发生的事实。

        赵正没有心思在这里多做停留，一路过来他问过不少人有没有见过一个白白瘦瘦，长头发，眼睛很漂亮的女生，所有人都是木然地摇摇头，这场灾难让太多人失去亲人和家园，没人顾得上他。

        死亡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没有人对此大惊小怪。

        越是这样，赵正越慌，他明白没有目标地去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可那个人是林深啊！

        他问了很多人，最终才大致确定林深一行人大致在哪个区域，马不停蹄地赶往她们所在的县城，入目的只有滔滔洪水，哪里还有什么路，只有一片泽国，道路中间的树有好多早已被风刮得连根拔起漂浮在水上，轿车也歪七倒八地躺在洪流之中。

        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处境，可思绪根本无法集中，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林深有关于自己的一切，他还没有牵着她的手去见过唐倩，他还没有好好地爱过她，照顾过她，一切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在迫不及待的结束了。

        前几天他满怀期待地等她回来，上周他们刚刚通过电话，他分明已经感觉到林深对他的靠近不在抗拒，他还满心希翼地想他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一个月以来，刚开始他发她消息她不一定会回，到后来她也会和他分享今天做了什么，中午的菜不好吃，晚上开会多枯燥无聊，他们一点一点拉进距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来的路上他一直盯着和林深聊天的界面看，不停地重复看他们的互动，这种感觉就像捶死挣扎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结果它却告诉你这只是你看到的海市蜃楼。

        儿时对唐倩的死无能为力是他心里多年的痛，如今他面对的是人是林深，这更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林深从前说很羡慕他的从容淡定，临危不惧，他自己也一直信奉遇事惊慌失措恐惧沮丧就是在浪费时间和感情的信条。

        现在，他知道了，他并不是林深说的这种人，至少面对她，面对一切有关于她的事情的时候他做不到泰然处之。

        他没有办法理智地判断问题没有办法用他冷静的头脑镇定地地分析情况。他现在巴不得自己是孙悟空能腾云驾雾，有火眼金睛，能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保她无虞。

        他不敢想象她被困在了哪里，不敢想象她现在面临着怎样艰难危急的时刻，更不敢想象此时在凄风苦雨中的她该有多无助。

        大家很快找好东西到村口汇合，在移动石块的时候天空中飘起毛毛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大家加快脚步终于在天黑之前勉勉强强把能搬的石块搬到一旁的空地上，慢慢地把老人好小孩护送出去。

        起先以为出去就方便多了，至少不用干等着，出来后发现这穷乡僻壤的想要走到镇上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最重要的是，最近这一周下的雨差不多已经抵以前一年的降雨量了，眼前看到与其说是路倒不如说是水漫金山，暂且将孩子和老人放在较高的小丘上，周队长他们去前面探路，试试水深，结果并不如意，林深远远地站在土丘上看见周队长皱着眉严肃地对旁边的人微微地摇了摇头，她知道估计是水太深，如果硬要淌水的话恐怕变数很大。

        一来城市内涝严重，二来这雨还在下，他们在乡下，发生泥石流的可能性非常大，种种例子都在告诉他们继续前行是很危险的。

        他们在下面讨论了很久，只见周队长沉默地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走了上来，一脸郑重地对着大家说：“时间紧迫，现在的情况诸位也看在眼里，等人来救援接应我们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为今之计只能是淌水过去了，我们在这里越久就越危险。”

        站在雨里的老人没说活，护着年幼的小孙子，沉默许久，似是下定了决心佝偻着背对着周队长他们说道：“小伙子，把这些孩子带出去就好了，我们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带着我们只会拖累你们，到时候只怕我们大家都到不了县城。”

        说着就拉过自己的小孙子把他们带到他们面前，颤颤巍巍地说道：“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对国家和社会做不了什么贡献了，带我们出去也没什么用处了，就不麻烦你们年轻人了。”

        这样的庄重肃穆的场景林深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参与其中，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些老人他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也不过勉强温饱，他们中的大部人没有读过书，可他们此时做的事说的话却十分值得人敬佩。

        气氛很紧张，没有人说话，周队长作为他们这个队伍的带班人也陷入沉默，许久，周队长过去握住老人的手出声说道：“老人家，没这样的事的，把你们带出去是我们的任务，你们没有拖累我们，更不要这样想，我们一定会一起出去的。”

        老人们还想说，但都被周队长否决了，一个老婆婆走到林深跟前，拉起林深的手慢慢地说道：“姑娘啊！快走吧，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们了，我已经八十多了，早就活够本了，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也不在乎还能不能多活了，可你们不一样啊！还这么年轻，带上我们只能就是等死啊！”

        她用干瘦的手指了指肆虐的洪水，“你看才这么一会儿水位又升高了不少，听老婆子一句劝，快走吧，别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们身上了。”说着说着语气越发着急。

        林深把手覆在老婆婆的手上，安抚道：“婆婆，不要担心，你看周队长他很厉害也很专业，我听说他以前是当特种兵的，有他在，还有我们大家在，我们一定会出去。您放心您一定能寿比南山，还能活好久好久，享很久很久的福，才不止几年呢！”

        老婆婆破涕为笑，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眼里还有止不住的担忧，却也对他们的决定无可奈何。

        那边周队长把从村里出来的时候拿的几个脸盆用绳子绑好，让小一点的孩子坐在里面，队伍里男成员背那些老人，剩下的几个女孩子背小孩子，背的时候为了防止小孩子从背上滑落，都用布条绑好固定住。

        那几个脸盆里的孩子则是周队长他们几个有实战经验的人牵着，他们男的先下去在前面探路，林深她们背着孩子走在后面。

        下水前林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一脚踏进水里的时候还是很不适应，水很深，过小腿了，水里还夹杂着很多砂砾和碎小树枝，而且在水中行走阻力很大，再加上背上背着个孩子真的是举步维艰，好几次差点脸朝下整个身子直直地往下栽，还好旁边的一个人手疾眼快扶了她一把，不然的话，估计她现在应该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了。

        从上午九点多出发到现在，他们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他们在路上见到过很多耸立在水中的建筑，见到过很多车辆横陈在水中，可就是没见到人。

        林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忍不住想赵正，想如果赵正在他会怎么做，又想，赵正才不会这么狼狈，更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然而，她不知道，这个她此刻在想的人正在大雨洪流中逆流而上，发了疯地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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