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坐在车上时，赵正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出神，心里莫名有点紧张又有点儿激动，那种想见她又怕见到她的心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打开门时，他见到她的眼睛亮亮的，脸上的惊喜和笑意不言而喻，心里瞬间就满足了。

        刚刚在超市的时候，那个大姐说他们是‘小俩口’时，他觉得是很自然的事情，完全没想过要去解释，那对情侣吵架时的话虽然不堪入目，但不得不承认有些话还是深得他心的。

        可是时间过得好快啊！林深考试通过的话，就意味着他们要说再见了。

        赵正最近有点儿烦躁，余连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他一向给人的感觉都是清风朗月般的谪仙人，做什么都是运筹帷幄不紧不慢的。

        余连想问又不敢问怕惹到他，只好转移注意力问他：“回去见到人了？”

        “嗯。”

        赵正面无表情地迎上赵正的目光说道：“该见的人不该见的人，所有的人都见了。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

        确实没什么区别，从前是他小心翼翼，现在是他们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

        赵正以前不懂明明赵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钟鼎之家却偏偏如此迷信。就因为无了所说的天命，他成了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

        真是讽刺！果然，什么亲情都不如前程富贵来得好，嘴上说得永远比唱的好听，他一回到赵家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一群人伺机望风而动了。

        他坐在大堂上，赵庭坚和另几个叔公坐在下首，顺序颠倒了，他还真的是在欺师灭祖。

        他还记得小时候老爷子总是坐在主位上，那时他觉得他的爷爷威严又庄重，是他怎么都无法成为的人。

        而这次回去他有幸坐在旁边的主位上，发现也不过如此，并没有因为坐在上面就看见不同的风景，也没有因此就看穿人性的险恶。

        晚上吃饭的时候，是他这十几年来在赵家吃得的最完整的一顿饭，时光不留人，没想到距他当年离开已经这么久了。

        老宅并没有什么变化，周叔和周姨都老了很多，后院的梧桐还是一样茂盛，下雨时前厅的屋檐还是会有清脆的‘滴答滴答’声，刘淳美也老了，不过她股劲儿并没有因为上了年纪儿有所长进；赵庭坚见到他时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从前风流倜傥的赵大少也有白头发了；赵端倒是很让他意外，居然会跟他打招呼，他既不像刘淳美也不像赵庭坚，他现在的状态倒是和当年的他很相似，总让人感觉他好像才大病初愈，脸色发白，身体孱弱。

        临走时，老爷子破天荒地说了一句“有空多回来。”赵正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地往天上望，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转身要走时，赵庭坚终于开口艰难地说道：“阿正，你，保重自己。”

        赵正没扭头也没回应他，置若罔闻。

        这么多年赵正已经习惯了没有这个父亲，这次回去看望母亲时，墓地很整洁干净，墓碑前还放着一束郁金香，下面还压着一张手写的卡片，是赵庭坚的字迹，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到底算什么？人都是死了还要表达什么深情？到底做戏给谁看呢？要是真的在乎的话，不会那样公然让母亲难堪，不会弄出一个比他还大二十多天的‘弟弟’！

        人是不是都这样犯贱！

        喜欢对一个死人聊表悔意和抱歉。

        就因为她不能够当着你的面说话，所以就当她是默认你的道歉。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凭什么要求一个死人三缄其口。

        余连看他出神的样子，想问的话硬生生堵在喉咙口，似有千斤担压在脊背，他不敢问，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只好再换个话题，“那林深呢？你俩要怎么办？我看她不会……”

        “我知道。”不等余连说完，赵正抢先回答道。

        余连皱了下眉，暗骂道：“艹，就不该问，怎么没一件好事呢！”

        踌躇着硬着头皮说道：“那怎么办？”

        赵正没回答他，余连看着他的侧脸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到底打算怎么样，如果不是那么喜欢的话，就到此为止最好。”

        赵正扭头阴鸷地盯着余连“你什么意思？”

        他这样的态度是生气了，看来是自己多余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丫头是挺好的，你如果不是……就不要浪费时间，她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也一样，眼前事迫在眉睫，我怕你们……”余连叹了口气说道，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赵正明白。

        他该怎样留住她呢！

        要做的事真的还有好多啊！桩桩件件都是急如星火。

        老爷子、外公、刘淳美、赵庭坚、赵端、还有那些老不死的叔公，都在等着他呢！

        明明心里里想到的是这些人，脑子里却浮现出林深的样子，他现在必须回去，只要回去见到她就能平静了。

        林深正在准备考试要的资料和证件，看见赵正时呆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今天回来得好快啊？”

        “嗯。”

        “什么时候考试？”

        “下周六和周日。”

        赵正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说了声“好。”

        走时赵正送她到高铁站，对她说：“万事胜意，你可以的。”

        林深对他道谢，“谢谢，借你吉言。”

        送走林深后赵正前脚到家，后脚余连就来了，进门直接跟个二大爷似的倒在沙发上，直言不讳道：“我以为你不会让她去呢？或者想尽一切办法阻挡她。”

        赵正瞥了他一眼不可置否道：“我想过的。”

        余连一听这话立马弹起身子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玩真的？”

        “很稀奇？”

        “别人的话我不稀奇，你的话我就稀奇，你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向来都是别人求着你。”余连笃定地说道。

        赵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说得很对，我想过让她放弃，可我该以什么立场让她放弃呢？我是她的谁，凭什么让她放弃她呢？在还没认识我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为这场考试而努力了。”

        “阿连，她不是别人，没有人像她，她的目标很明确，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在走一条怎样的路，她的规划里没有我。”

        “否则，如你所言，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的。”赵正说话的语气从开始肯定变成落寞。

        “从始至终，她都是她自己的，是我先喜欢的她，不应该让她放弃她想要的理想和未来。”

        ‘她是她自己的。’余连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拼了命地咬着后槽牙才克制住手心的颤抖——如果他当年也知道知道这个道理，是不是和晚黎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良久，余连终于舒出一口气，“你决定好了。”不是问句，是肯定的陈述句。

        “嗯，时间还很长，而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赵正扭头看向他粲然一笑。

        这笑恍惚了余连的眼，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赵正做得比他好，至少知道去尊重林深做的每一个选择和决定，明白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不会强迫她去接受，更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她不喜欢的事。

        余连笑了一下似是觉得不妥又快速地敛去了脸上的笑淡淡地说道：“挺好的。”也不知道是对赵正说还是对自己说。

        赵正见他脸色不好，知道他想起了谁，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找事，除非他们能找到能让他们利益更大化的人。”

        赵正说完这句话停了很久才出声“阿连，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一直这样只在心里念着很难受，不管结局好坏你都应该自己去画下句号。”说完拍了拍他的肩。

        明明林深只去三天，按理说时间应该过得很快，然而赵正时不时地看会儿时间，不消说三天，一天都觉得难熬。

        也不知道她考的怎么样，想打电话问问她又怕这一打电话会让她更紧张，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林深回来的那天，赵正见到她时假装自己很惊讶，其实他望眼欲穿，在阳台上守望很久了。

        林深以为她回来赵正会第一时间问她“考得怎么样？”然而并没有。

        只在看见她时冁然而笑接下她手中的包说道：“回来了，先坐下吃饭吧！”

        他问c市怎么样，问c大怎么样，问她这几天过得好吗？就是没问考试的事。

        林深忍不住说道：“我以为你会问我考试考得怎么样呢？”

        “我说过，你可以的，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赵正看着她十分坚定地说道。

        林深迎向赵正的目光，似乎是想在这目光中寻找些什么，她长这么大，只有母亲给过她肯定的答案，然而这样明确的肯定和信任却只有赵正给过她，哪怕是她的母亲，都在某些时刻有过迟疑，心里很酸胀，但是是开心的，为有人这样坚定地相信她。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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