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奇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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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泽宫。
夜幕降临的特别快，像是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缠绕交织在一起，就将整个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在了其中。
听到了宸枫出事的消息而来的大臣们也刚刚才退下，整个宫殿才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想着方才那些大人们时而焦虑又时而警惕的神色，墨澜不由的便是想要发笑，其实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如今他刚刚分散出去所有的权利，倘若大将军这突然出事，这兵权再度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们也只怕会再也压制不住这个摄政王了才是。
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摆弄着手中的一件东西，暗红色的血痕倒映在他深海蓝的眸子，便让他的眸中，也染上了几分奇异的神色。
那正是先前副将带回来的香囊，是云儿给宸枫做的，而宸枫也一直带在身边。
知她如他，其实倘若只是宸枫生死不明的消息传来，或者她还能试着坚强的面对，但这个染血的香囊，却在不知不觉间，打裂了她所有的勇气和坚持。
她毕竟是个女子，那般的脆弱，也不过只是一直都被她深藏罢了。
想起她跌坐在御花园的青石小路上，再不顾旁人的掩面哭泣，他想要安慰她，却第一次，不知该从何说起。
怕的只是纵然他安慰了，这个事实也已成了定局，而她的绝望也终将让她把自己禁锢到一个永远都不会再恢复的境地里去……
拨弄香囊的手微微一顿，他曲起了五指，将香囊复又用绢丝包好，这才抚了抚衣袖，起了身来。
庭院里，淡淡的月光已经开始透过云层撒落，只是并不明晰，迎面而来的晚风，也并不显得那么的剜骨。
所有的一切景致都仿佛安谧的在诉说春天已经到来的事实。墨澜走下了阶，到了院子里，石板路上斜斜的映着他有些拉长的人影，也让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阴影。
他站了一会儿，随而一抬手招了暗卫出来。
“王爷。”一身纯黑的流风从树影之中飘然几点，悄无声息的落到了他的身后。
“流风，你替我去一趟北疆。”背手在身后，他微微眯起海蓝色的眸子，仰面望向了深邃的天空。
流风显然一顿，但还是一颔首，“是。王爷想做什么？”
“替我，去证明一件事。”海蓝色的眸子愈发显得深沉了起来，“当然，你也必须万分小心。”
夜幕驱散了天空里仅存的光芒，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无声无息的黑暗。
整座将军府悄无声息，仿佛正被某种深沉的阴霾所笼罩着，只有低低的风声如同呜咽一般的吹过庭院，拂动枝头稀疏的枝叶。
后院，丫鬟敏儿正低着头，拿着一篮安神的草药走向厢房。
为了不惊扰到云倾姑娘休息，她不敢出太大的声响，但垂着头，还是会不时的掉眼泪，她也只能赶快擦去。
大将军的事他们都已经知道，府里的丫鬟侍卫也都已经换上了素衣，只是院子里的白绸还尚来不及悬挂。
想到将军，她的眼泪就掉的更凶了，他是多好的一个主子，素来没有脾气，对待他们也是非常的和善温柔，尤其是对云倾姑娘的好，让他们这些丫鬟都看着羡慕。
只是为何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老天却要让他这般的死于非命……
“敏儿姐姐，”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声音，带着哭腔。
敏儿认出那是小丫鬟小锦的声音，回过身来，看到的是一身白色素衣的小锦正在抹眼泪，一时也有些心酸。
这小锦才十二岁，是个小孤儿，几个月前被人贩子抓着险些卖入青楼，幸而被正从练兵场回来的宸枫救下，带回了府中。“敏儿姐姐……将军他，他是不是……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小锦大大的眼睛泛着红，可怜兮兮的问。
敏儿跟着鼻头一酸，忍了忍眼泪，她俯下身来抚了抚小锦的头，“是，将军他……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不，小锦不要嘛！”她呜呜的哭了起来，“将军说很快就回来的，他骗小锦……”
“小锦……”敏儿也无法，只得将她哭的发颤的身子揽到了怀里来安抚，只是话还未出口，自己的眼泪也开始止不住了似的。
里屋。
一直只是浅眠的云倾隐约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便疲累的睁开了双眸。
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悬挂着雪白色的纱帘上用银色丝绣点缀着朵朵垂丝海棠的图案。
这是她的房间没错，这帘子所用的上乘苏绣，还是他曾特意寻人去替她定制的，只因为那时她说喜爱这垂丝海棠的生机，而她喜素，所以才用了上好的白色纱帘……
宸枫……
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名字，而还未等她来得及去分辨清楚这个名字的意义，那种在刹那间翻江倒海袭来的剧痛，便让她清醒了过来。
——将军为了让属下们先行撤退离开，独自一人带了兵马去中路引开了若羌族的人马。
——属下亲眼看着将军身中数箭，然后跌落山崖。
身中数箭，跌落山崖……
不……
“宸枫……”不，不要这样对她，不要……“宸枫……”
脑海中翻涌的剧痛让她抬手抱住了头，只是那一刻映入眼中的却是身旁的架子，上面的每一件摆设，都是他送给她的……
云儿，你看，我向余将军学了用草藤编蜻蜓的法子，好不好看？
云儿，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在鹿鸣山上，到处都是萤火虫……
云儿，云儿，云儿……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云倾掀开被褥下床，想要逃离开脑海中汹涌而上的这些声响，怎奈脚下一软，还未逃开已跌坐在了床榻边。
手边的木架应声倒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只是那些声响却根本没能驱散脑中回荡着的，他的嗓音。
“宸枫……”她低喃，“宸枫……”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夺去了我的心之后，这样残忍的弃我而去，为什么要把我的勇气都带走，再让我坠入深渊……
求你，回来向我解释这一切……“宸枫……”她的声音几乎转为无声的低语。
而此时，方才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响动，敏儿害怕云倾出事，吓得赶忙推门进来，却正见她跌坐在床榻边，身边是倒下的木架，还有散落一地的物件。
“云倾姑娘！”她顾不上身后还跟着的小锦，慌忙放下了手中的药篮，到了她身边来。
“姑娘，不要这样……”
云倾听到了她的声音，却恍若是云端飘来的那般不清晰，一时之间她还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而抬起眼帘，视线却是陡然被她身上的这一片死静的素白扎的生疼。
白色的……丧服。
“不……”她的脸色陡然转为惨白，几乎是一抬手及攥住了敏儿的手臂，声音带着几分艰涩，“为什么，为什么穿丧服……”
“云倾姑娘……”敏儿见她这样，眼里的泪珠掉的更快了，在她身前跪了下来，“将军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恍然间，这个词撞入了她的脑海中。
她蓦然的怔住，微微垂落了视线，像是全然无法理解了她方才那个词的意义，而只是突然的像是灵魂都丢失了一般。
小锦看着平素里一直很温柔的云姐姐这样，也伤心的哭了起来，她到了云倾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袖。
“云姐姐……他们说，他们说将军不会回来了……为什么呀……呜呜，小锦想要将军回来……”
云倾将视线转向了她，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哭的满是泪痕，这才忽然的像是清醒了过来。
“不，他不会丢下我的……”她摇头，拒绝去相信这一切，身子跟着后退，然后起了身来，“你们都在骗我，都是骗我的……”
她想，他都能抛下一切随自己去浪迹天涯，又怎么可能会舍得把自己抛下？
脚步有些踉跄，但她毫不在意，庭院里的风吹着她身上单薄的白色中衣，也吹起了她耳畔散落的乌黑发丝。
但是眼前，却只有并不冰凉的皎白月光洒落，落在她的身上和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周围那么安静，又哪里有他的身影。
宸枫……她怔怔的喃念，宸枫……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命去犯险，为什么你从来都是这样，为什么你从来就不肯有一次听我的话……
只是这些问题，她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去问他了……
心口处，突然开始扯起了一抹淡淡的疼痛感，只是她全然的没有在意，比起失去他，这种疼痛根本只是麻木的。
然而那种压抑的钝痛却是慢慢的开始鲜明了起来，直到她觉得无法呼吸，不得不捂住心口欠下身来，才能让自己的意识不要跟着散乱。
剧烈的撕扯感开始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像是尖锐的刀割着每一寸的肌骨，像是就要把她的身体四分五裂了似的。
她微微用力想要呼吸，却无法抵挡那随着疼痛而来的黑幕慢慢的覆盖，慢慢的让她就要陷入到其中去。
好难受……
“云倾姑娘！”跟出来的敏儿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慌忙到了她的身旁扶住了她的身子，却见她已是疼得额前沁出了冷汗。
意识开始不听话的散乱起来，恍惚间她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疼的时候，是宸枫，是他救了她的……
“……宸枫……”好难受……她紧锁柳眉，难受的听不清了耳畔敏儿惊慌而担忧的声音。
好难受……宸枫……救我……黑幕慢慢的覆盖而来，她再也无力唤出那个名字，嗓子里却突然一热，跟着从唇边沁出的，便是殷红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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