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月色阴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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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始终觉得这个男人很神秘，且不论其他，单单是他的衣色。始终是那么白若云雾，飘然似仙，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上，仍然是那么干净纯透，染不得半分的尘埃。
他的衣料，也是最上乘的锦织雪缎，以同样色泽的银丝线纹饰着淡淡的图案，但是不细看，也根本不知道他衣摆上，究竟是什么。
只感觉像是飘在云端，被丝缕阳光照亮的白云，那么轻盈飘逸，宛若谪仙。
尚薇轻轻眯起了眸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着他的时候，就觉得周围的光线有些晃眼。
她看到他抬着一条胳膊，支着一边的下颌，有几分慵懒的靠在椅子的扶手上，另外一只手中，就拿着最上乘的青玉做成的酒杯。
有些摇晃的光影照了下来，映在了他手中的酒中，也像是让那反光映了上来，描绘着他眼角眉梢那特别清晰的线条，清晰的让尚薇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但紧跟着她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这个男人……只会对自己动手动脚而已。
太后微微垂下眸子，似乎正是想和她说什么，却一下发现了她的注意力似乎已经飘到了别处，便跟着她的视线也望去。
但也正是这一眼，她明晰的眸子也是紧跟着微微的一深。
只是她也没有什么想要打断的意思，反而在眼底飘过了一抹思量，跟着扬起唇瓣淡淡一笑，出了声：“这美人如玉，王爷怎么好像只是喝酒，却对这些美人不感兴趣？”
这声音也让尚薇一下的回过了神来。
墨澜一勾唇角，青玉的酒杯方才送到了唇边，他也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反而是微一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才慢慢放下了酒杯，动了动唇：“太后娘娘真是说笑，臣许是今日有些疲惫罢了，良辰美景，不懂欣赏也可谓是种罪过了。”
他语气软软的，听不出究竟是几分的真假，尚薇听来，却无端的竟是感觉到，似乎并不是平日里自己所感觉到的那样，好像……带着某种尖锐的味道。
只是不细细的去分辨，也好像根本就觉察不到任何的问题。
她也来不及细想，又听太后说了话：“是啊，这些日子朝中的事也是王爷多多担待了，哀家深居后宫，整日与佛禅相伴，这使团来访的事，也算是什么都不了解了。”
“皇祖母。”
墨澜还未说话，就已听到了尚薇的声音：“这朝中的事，皇祖母也不必费心了，俊儿得以王爷辅佐，还有其他的众多官员，想来，也必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是啊。”太后见尚薇打岔，也只是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小手。
一抹淡淡的笑意从幽深的眼底过去，墨澜略略扬唇，这尚薇的心思，他又怎么会猜不到。
不过显然她现在这故意的打岔，也是不希望自己和太后有更多的接触，还只怕是太后说了什么，反而让自己针对起了她来。
这个傻女人……
他噙着一分笑意，也就没有点破她的心思，顺应了她的话：“臣多谢太后娘娘和公主的信任，辅佐太子，也是臣分内的事。”
太后微微一笑，把视线转了过去，停到了他的身上，却显然没有要罢休的意思：“是啊，想当时先帝拟了这摄政王的位置，哀家还多少来的有些不放心呢。”
“只是现下看的朝中安定，哀家也是放心多了……”
“皇祖母诚心礼佛，也日日为我璃国祈福泰安，上天也会懂得皇祖母的用心良苦的。”尚薇亦是温软的笑着。
墨澜听着她们二人说话，看那太后的话里有话，但也显然是在忌讳着自己，总是语焉不详，点到为止。
不过是这样的场合，还有如今的情况，他也并不想和她真的有了什么冲突，故而便也顺水推舟，假装糊涂也就是了。
身旁的宫女给桌上的酒杯斟满了酒，他复又伸手过去，触碰向了桌上的酒杯，那双骨节修长的手透白如玉石，几乎美的晃动人的心神，尚薇的视线落到了他的手上，又是觉得心头一跳。
她虽然对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谈不上任何的喜欢或者欣赏，但是他……却始终那么从容那么优雅。
甚至她都觉得，即便是此时此刻天崩地裂，他也照样能够这样淡然的饮酒，没有半分的慌乱，也没有半分的紧张。
太后虽然对身旁的人确是忌讳万分，但毕竟现在情况如此，双方按兵不动，她不见他的举动，自然也除了这言语之上的试探，就不能再做更多了。
而他也显然是摆明了不愿再说什么，那么她，也就索性不再继续下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双方就达成了这样一种奇特的默契，彼此心知肚明，却又这么看似平静的相处，始终不去触碰对方。
她的唇角几乎不可见的略略一飘，跟着半垂下了眼帘，长袖轻轻一拢，便落落的起了身来。
“皇祖母这是要回去了？”尚薇一见她起身，便也跟着起来，伸手去扶住了她的手臂。
“是啊，哀家也有些累了，许是太久没有到这大宴上来了吧。”太后转头对着尚薇一笑，淡淡的眉轻轻一拢，倒真是显得有几分的憔悴和疲惫。
尚薇略一颔首：“儿臣送皇祖母回宫休息吧。”
“不必了。”太后抬起宽袖之中的手轻轻一摆，示意她不必跟过来，而身后侍立的春桃已经到身旁，扶住了她的手臂：“难得的宴会，你便与落烟国的众官员，好好聚聚才是。”
此时，看着太后起身来，瑾嘉本搂着身边的女子，也是转头过来看着这边，剑眉略一挑：“太后娘娘这是要回宫休息了？”
“是啊，哀家身子有些不适。诸位继续，切莫被哀家扫了兴。”太后举手投足之间，仍然是尊贵高雅的风范。
跟着她便也没再停留，让春桃扶着自己，就转身离开了。
“臣，恭送太后。”墨澜已起了身来，但始终没有抬头，只是这么半垂着眼帘，神色之间也看不到任何的异常。
越过了他身旁的时候，太后的眼中飘过了一抹冰冷的味道。
这个男人，始终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本以为已经除掉了所有对这皇位有威胁的人，却没想到，这个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墨澜，竟然比她从前见过的所有敌人都来的更加厉害。
只不过，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认输”。
看着太后离开，墨澜略略抬手将长袖一理，跟着便是动了动身，继续落座，宽袖置放在雪白色的衣摆上，映着他线条格外清晰的侧脸。
尚薇陡然之间，像是感觉到了某种说不清的异常味道，但又好像……怎么也说不清楚。
她略一蹙眉，只当那是自己多心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却忽然有些微微的下沉。
这种感觉……就好像会出了什么事情一样。
离开大殿。
早已入了夜，那边笙歌丝竹的乐声也是渐渐的随着脚步的远离，就飘远了去，像是盘卷到了另外的一个空间里，再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太后顺着长廊，慢慢的走着，一走出大殿的时候，就已经有宫女送来了披风给她披在了肩上，故而这夜风微凉，她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刺骨的感觉。
春桃在她的身旁扶着她，也没说话，只在出来的时候问了一句“太后娘娘要不要坐步撵。”她说了一声“不必。”便也就没再出声了。
月色出奇的清冷，恍恍惚惚的被几缕云层飘来遮盖住，也就像是把所有的光线和温度都隔绝在了那云层的上面。
太后微微扬起幽深的眸子，边走边望着天际那看也看不清的月亮，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春桃。”她忽然出了声，声音在这清冷的环境里，也像是没有了温度。
“是，太后娘娘，奴婢在。”春桃乖顺的半垂着头，回答道。
太后一回头，看着她恭敬的模样，忽然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必慌张，哀家，只是想与你说说话罢了。”
“是，太后娘娘想说什么？”
尽管有些惊愕于她突然这么说，但春桃还是只顺从的接了她的话。
“倘若哀家没有记错，再过半年，你就可以出宫了，是不是？”太后依然微笑着，但不知为什么，背对着这清冷的月光，总是让她的微笑，透着一分不真实的感觉。
“是。”
太后抬起披风之中的手，轻轻的覆盖在了她扶着自己胳膊的小手上，然后轻轻的拍了拍，语气更是透出了一分辽远的感觉：“是啊，就要出宫了，倘若真的有机会出去，也就别再回来了。”
春桃身子忽然一怔。
某种冰冷的感觉陡然袭击了身体，从脊背的深处慢慢的涌上来。
太后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微微摇晃的烛光，映照着屋里有些狼藉的东西。
渡劫起了身来，略略舒了一口气，双手的掌心向上一看，不由得便是微微摇了摇头。
殷红的血已经沾满了他的双手，在这有些模糊不清的光影里，透着些许让人惶恐的妖艳，只是在他的眼中看来，恍惚之间只是在想，那佛禅所谓的不染血腥，如今自己，倒是这么稀里糊涂的破了例。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复而看着床榻上正在昏迷中的人。
黑色的面罩已经取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张线条分明好看的俊秀脸庞，眉宇之间透着淡淡的英气，但显然是因为失血过多，本就透白的肤色，更是白的让人心惊肉跳。
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承受了多少的压力，只仿佛在这样的情况下，那眉宇之间还始终是缠绕着淡淡的愁绪。
怎么也化不开。
渡劫看着他，忍不住就低低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虽然他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闯入者，但出家人也不得见死不救，而为了保密也不敢派人下山去请大夫，便也只能就着这手边药箱里简单的工具，给他草草的包扎了一下。
接下来的事，恐怕，也真的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放下了绷带，渡劫就转身走向了门外的方向，想着先取一些水来洗净了双手的血污，再回来这房里收拾东西。
推开门的时候，清冷的风一瞬间就迎面而来，让他的衣袍轻轻振起，也带来了某种冰冷的味道。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是染着某种淡淡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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