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不登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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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跪在地上的两个官员确是明显的愣了愣，方才听得大公主和摄政王针锋相对的对话，却忽然之间又感觉两人的气氛似乎平静了下来。
“只是，这接待来使一事，恐怕王爷也不得回避，毕竟在这宫中，太子尚且年幼，本公主又是女眷，终是不登高堂。”
显然尚薇并不会那么容易就结束了话题，复又将视线移到了墨澜的身上：“那么王爷的打算，恐怕也在今日，是要说说清楚了。”
墨澜对她的心思自然是了若指掌，这话里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却也无疑是等于给自己丢了个巨大的包袱过来。
她公主，又何时当自己只是个不参政事的女眷罢了？
薄唇一扬：“请公主不必担忧，那落烟国虽气势凌人，但也不见得会占到什么便宜。”
“哦？王爷就这么有自信？”柳眉一挑，显然是对他的话保留态度。
墨澜仍然只是染着轻笑：“臣，是对璃国的江山有信心罢了。”
尚薇听着他把话锋一转，转到了自己完全找不到半点反驳余地的地方，这璃国的江山社稷，正如同尚俊一样，始终是让她不得不服软的弱点。
“行，那么本公主，便等着王爷的消息了。”她也不想再与他多待哪怕一会儿，一转身，衣衫轻摇，便向着门口的方向去了。
墨澜轻笑，这个尚薇，看似一副高傲冷然的模样，实际上，却似乎远比自己所想，要有意思的多。
“臣，恭送公主。”他略一拱手，也没有送她，只是这么淡淡的说了一句。
而看着她离开，他才轻轻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回过身来看着身后跪着的两人，淡淡的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劳烦二位大人，去草拟一份文书，写明拟用的接待程序，尽早呈上禀报。”
“是是，微臣遵命。”两人赶忙磕头领命。
随后这两人便退了下去，墨澜一拂长袖，便又回到了软座旁，靠入了软座里。方才还觉看这厚厚的奏章让人无端生出疲惫，但仿佛看见了尚薇之后，逗弄她，自己的心情也就能跟着明快起来。
不可否认，他似乎喜欢她生气的样子。
正当他抬手执起桌上的又一本奏章的时候，忽听木门轻轻打开的声音，跟着是轻柔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澜。”一声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略一抬眼，看到的正是一袭黛色长纱的瑾灵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手中都端着托盘。
“你怎么过来了？”他薄唇一勾，而后放下了手里的书册，对着她一抬手，待她到了自己的身旁，便引着她的身子在自己的身边靠坐了下来。
“灵儿看你最近国事繁忙，怕你累着。”瑾灵乖顺地靠在他的怀中，又示意身后的宫女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这是一些点心，吃一些再忙吧。”
那些点心每一盘都是精心制作，手工细致，果然是上品。
墨澜看着那些点心，只是淡淡一笑，抬手抚过她的长发：“我还是更喜欢喝你沏的明青茶。”
瑾灵柔软的一笑：“明青茶自然是有的，灵儿知道，澜最喜欢的就是这茶了，又怎么能不送来。”
说着，一个宫女正将手里的青瓷茶杯递了过来，瑾灵伸手去接，他的手也抬了起来，等她碰到茶杯的时候，他也一并她的小手握住了。
瑾灵小脸微微一红，随即示意那几个宫女退下，跟着又把茶杯送到了他的手中：“来，茶温刚好，喝喝看。”
墨澜略一颔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笑着接过茶杯，送到了唇边。
“哦，对了，方才灵儿看到公主似乎怒气冲冲的从这里离开，澜，你们没有起什么冲突吧？”
他一抬手将她的身子揽入怀中，瑾灵也像是突然想起了刚才自己绕过长廊而来的时候，看到一袭妃红色长裙的尚薇正怒气冲冲的离开，有点担心，便问道。
“没有。”墨澜也不多解释，喝了口茶。
脑海中却也是忍不住的浮现了那个清丽颀长的身影，这些日子来与自己置气，她显然也是不好过的，尽管恨自己，但这江山，怎么说也都是她的，她又不得不管。
只是她的那个脾气……倘若要说没有冲突，那恐怕才是没有人相信吧。
瑾灵轻轻一抬羽睫，知道他的那句“没有”并不是真的，只是她也没有多问，靠在他的怀中，声音柔软的开了口：“其实澜，灵儿觉得，公主只是性子急，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想说什么？”
“不，灵儿不想说什么，只是觉得，澜既已继了这摄政王的位子，便也免不了和公主相处，原还以为那公主是个刁钻蛮横的女子，现下看来，其实她，也是万分的不易……”
“你，这是在劝我么？”墨澜并未多言，只是略略一笑，垂下眸子去看着她。
瑾灵亦是乖顺的微笑，摇了摇头：“不，灵儿知道澜是个怎么样的人，只是，公主终归还是对你有所误会，难道澜，不想解释清楚么？”
解释……这个词，又听来是那么的可笑。
纵然解释得清楚是如何，解释不清又如何。
“无妨，有些事，多加解释，倒也未必会是一件好事。”他的语气淡淡，透着几分慵懒的味道。
听他这么说，瑾灵便也没再多劝，只是靠在他的怀中，静静的感受着他温柔的手指抚过长发，并不再多说什么。
尚薇离了龙泽宫，脑海中却只是不停的回转着墨澜所说的话。
他果然是厉害，对自己脾气知晓的如此清晰，但同时却也知道不和自己正面起了冲突，而是点到为止，能让自己领悟到他的意思。
只是，虽然他似乎看起来没有恶意，但终归，还是无法让她对他的态度，改观了半分。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从头开始将一切都玩弄在掌心之中。
而更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他永远一身干净的白衣，永远这么淡然出尘，却又是这世间所有的事，都不能令他觉得为难。
这个男人的心思，到底是有多深呢……
她微微蹙着柳眉，顺着小路绕向了御花园的方向，已是深秋，风过清冷，就仿佛连这院子里的生机也都一并开始凋败了。
只有镜月湖边，那几棵枫树倒是开始鲜亮明快了起来。
尚薇绕到了湖边的亭子里，却忽的看见一抹纤瘦颀长的人影，正静立在亭中，一身杜若蓝的纱裙，正被风轻轻的吹动。
她当即便也是认了出来，那，正是云倾。
其实她们二人的接触并不是很多，但好歹，她也总是救过皇祖母一命，也是曾在深夜随自己入宫，替涟漪解毒，暂时化解了一场危机。
反而是自从那日在继位的大典上出了那么一场乱子之后，她便也不曾再见过她，今日能在这镜月湖边突然看见，心情竟是有几分的复杂，但也说不出究竟是为何。
“云倾姑娘。”尚薇走到了亭边，正要踏阶入了亭中。
云倾似乎只是在对着镜月湖微微失神的想着什么，突然听见了尚薇的声音，便回过了身来，一看竟是她，便低身一拜：“民女云倾，见过公主。”
“无需多礼，起来吧。”尚薇伸手，适时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只是在她微凉的小手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云倾陡然感觉心沉了沉，但她很好的掩饰了自己，只是一颔首：“多谢公主。”
“云倾姑娘怎么在这御花园中？”
“回公主，只是前些日子，见太后娘娘中毒，虽然并无大碍，但总是宫中御医院有所不足，故而今日，便送了一些药典进来给各位御医。”云倾声音淡淡，回答的很是得体。
尚薇轻轻一扬柳眉：“哦，原来是这样，真是有劳云倾姑娘了。”
“公主谬赞。”云倾也并不多说什么，略一低头。
只是那一刻她忽然在想，倘若尚薇知道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又究竟会是怎样的境况。
不过眼下，一切既已如此，她便自然也是想让这一切，成为永远的秘密，再也不去提及了半分。
“这些日子来，宫中，真的发生很多事。”尚薇靠着扶栏，在亭中坐了下来，抬起一条胳膊，搭在扶栏上，而后微微眯起眸子看着镜月湖清澈的湖水。
只是当这话一出口，就连她自己都是微微一怔，没想到在她的面前，自己竟有一瞬间，会无端的冒出一个想法，想要将所有的心事都说给她听。
尽管，她与她并不熟知。
“自古宫廷争斗，从来都是伤人伤己，公主全身得保，自然是一件好事。”云倾微垂着眉眼，显得很清冷。
但正是她的这句话却让尚薇心中轻然一震，只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反是淡然一笑：“是啊，本公主纵然做了再多，也还终究是求得自保，却也无奈，伤了人的性命。”
当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略一低下，也像是添得了一分愁绪，如若叹息。
只是无端的还会去想起涟漪，那日她分明已经决定不去追究，已经决定了当事情完成，便放她出宫的，却没想到，终究还是天不遂人愿，最终见到的，还是她的尸体。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但是她身为公主虽然傲气，也不曾伤人性命。
“生死有命，公主无需介怀。”云倾听得出她语气之中的落寞，也是清晰的洞察了她的心思，但也还是只有这么一句适时的劝慰。
尚薇一笑，笑意之中带着一分的惘然，她转过身来看着云倾：“自然是云倾姑娘行医多时，对这生死，也是看得比常人透彻了。”
“云倾只是不想看到公主伤神。”云倾轻垂眼帘，看不到此时她眼中的情绪：“逝者已矣，公主多想无益。”
“好个逝者已矣，多想无益。”尚薇终是淡然一笑，释怀了几分：“本公主也总不得每日都去想这些，徒徒增了愁绪罢了。”
随而她轻轻一拢衣袖，落落的起了身来，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眼看着云倾：“其实本公主也甚觉奇怪，仿若在云倾姑娘的面前，便有种似是故人来的熟悉感。”
似是故人来……
云倾心头也仿佛突然被这句话扎了一下。
纵然尚薇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终归，那所谓的血脉相连的玄秘，还是让彼此之间都存在着仿若是默契一般的感觉。
她能轻易猜透她的心思，正如她，也觉得自己熟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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