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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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疯，但云倾却还顾忌着身旁的宫人，微微蹙眉，想要从他的钳制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
然而却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却是让他的手更用力的收紧。
宸枫并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那眼神之中却仿佛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倾覆了出来。
从初见的那一日直到现在，他不知道当日那个出尘若仙的她何以变成了今日的模样，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又何以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倾看着他没有打伞，耳鬓的发丝被飘坠的雨丝染上了湿潮，而他手心，也是微微的凉。她知道他的身上还有伤，而现下这宫中的情况，他也必然是不能安心休息的。
只是……终究有太多的话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宸枫眸色一深，那心口处袭来的灼烧感愈发强烈，唇轻轻一动想要说什么，喉口却是陡然一热。
“宸枫！”云倾只觉他在腕间的力消失，紧跟着是他捂住胸口，殷红的鲜血便顺着血色微淡的唇边滑落下来。
她伸手想要过去扶他，却又陡然被他抬手推开。
“不劳姑娘费心。”他扯起嘴角冷冷一笑：“烂命一条而已。”
云倾知道，他，还在与自己呕气。
只是陡然之间竟是升起了无限的悲哀。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与他说话，甚至恍若自己周遭的空间都塌陷了下来，把自己整个都深深埋葬，再也，听不见了任何的声音。
“统领大人的伤还未愈合，切莫动气才是。”
她终是只淡淡的开了口，所有的情绪便都只翻涌于心底，语气依然清冷如若水波，映着周遭这淅沥的雨丝，格外清晰。
随而她便转身离开，那一瞬也阖上了眼帘，似乎便将所有即将汹涌而来的酸涩压回了心间。
周围的宫女都傻了眼，但看着云倾走向马车，还是慌忙上前替她打着伞。
上车，放下帘子，马车前行。
这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一眼。
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了。云倾靠着软垫，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便是似乎想要将整个人，都深深的埋葬起来。
分明不是这样的，分明，不该是这样的……
陡然之间她想起了当年在鹿鸣山上，师傅带着她离开时所说的话，这世间万事，独独苦了一个情字。
当日的她还以为那只是师傅无端生起的一种叹息。
却直到今日才明白，原来自己……也终究逃不过这相同的宿命。
马车在府门前停了下来。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掀开了帘幕，便看到了靠在车厢的角落里，抱着双肩埋首在双膝之间的女子。
海蓝色的眸子微微一深，不知道她是否已经是睡着了，他便也没有出声唤她，只微微动身，入了车厢之中。
云倾隐约听到了身旁有响动，轻然蹙眉，抬起头来，正迎上的是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忽然之间，心里所有的情绪就像是化解了一般，她在他伸手过来搂过自己的身子时，也抬手抱住了他的肩。
墨澜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随即，却也没有多说了什么。
他抱着她下了马车来，周围的丫鬟慌忙替他们二人打起了伞，而此时天际也已透出了蒙蒙的亮。尽管雨雾依旧。
云倾将自己深深的埋在他的怀中。闭上眼帘什么也不愿去想。
只是终究，还是有某些画面某些人，无端的这样出现在脑海之中，让她纵然想要忘记，却也是无可奈何。
墨澜抱着她一路去向了别院，亦是没有说话。
小婢看到云倾终于回来，长长舒了口气。在现下这样紧张的情况里，她的身份又如此特殊，平白无故地失踪了大半夜，确是让人不得不担心。
“澜……”
入了厢房，当墨澜想要将她的身子放到床榻上的时候，她却陡然一把抱紧了他。低低的喃念出了声：“别走……”
墨澜微微垂下眼帘，抬手将她的头揽入胸口，也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一刻，那样汹涌的酸涩才忽然的一起涌上来，如此彻骨如此揪心。她甚至无力去抵抗了分毫，阖上眼帘，泪就已渗透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衣。
修长的手指柔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让她哭。
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尖锐的刀锋，像是在给心凌迟的酷刑。生生的一刀一刀，将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分离开来，没有止痛的药剂，什么都没有。只有疼痛如此鲜明。
“澜……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
怀中的人儿喃喃低语，墨澜知道，现下的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减轻了她的痛苦分毫。亦是知道，她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温暖安定的怀抱。
“我们离开……好不好……什么都不要了，什么江山……什么仇恨……”
仿佛堆积了太久的情绪需要发泄。记忆里那个坚强而出尘的她，从来不会这样。
许久。她终是平静了下来。却仍深深埋在他的怀中，不愿睁眼。
“若是累了，便睡吧。”墨澜淡淡出声，扬起双臂将她整个身子都揽入了怀中，透过了衣衫能感觉到她微凉的体温。
云倾阖着眼帘，终是说了一句。
“澜，真的对不起……我，恐怕真的做不到……”
薄唇飘然一勾，他却是显得如此安然，温柔的安抚着她的情绪：“何须道歉。我早说过，你若要，我便替你取来。若不要，丢了便是。”
“嗯。”
“睡吧。”
大概是真的累了，不过一会儿云倾便沉沉睡去。墨澜动了动身，将她的身子放回了床榻上，又扯过了毯子，小心的替她盖上。而后伸手去，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几缕乱发。
其实今日的境况，知她如自己，也是早该有了预料。
她终究是不适合这些厮杀和阴谋的，怎奈天意弄人，终归还是要强加这些她根本不要的事，在她的身上。
复又轻轻抚了抚她的侧脸。墨澜这才起了身来。
离开厢房的时候，院子里的雨似乎又大了起来。他微微眯起深海蓝的瞳仁看了一眼这深的无边无际的天空。记忆里有些画面清晰了起来，却也有些，无论怎样去想，都只有碎片。
顺着长廊绕向的后院的方向，忽的看到了瑾灵就站在不远处。
“澜。”看到了他，瑾灵弯弯的眉眼上，便染上了一丝柔软的笑意。
墨澜亦是微微勾起唇角。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去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入了自己的怀中来。
“澜，云姐姐她……”提到了云倾的时候，眼底，便忍不住的有一丝淡淡的愁绪闪过。
“放心，云儿她，知道该如何处理。”
海蓝色的双瞳微微垂下，说话的时候神色亦是那样安然，他略一俯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瑾灵乖顺的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雨丝轻柔，轻轻击打在窗沿上，却倒是无端生了一种烦闷来。
尚俊在窗边习字，倒也是难得如此乖顺听话，没有吵着要去玩。大概是也看出了现下的气氛，不适合自己任性。
“奶娘，姐姐呢？”不过尚俊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写了一会儿便问起了尚薇。
“殿下。”奶娘便俯下身来：“殿下先安心习字，公主一会儿就过来。”
但是尚俊嘟了嘟嘴，露出了不高兴的模样：“不嘛，姐姐不来，太师也不来，俊儿一个人习字，又不能出去玩，真是好无趣。”
此时尚薇正走到了门口，便听到了他的抱怨声。不由微微一笑。
“嗯？是谁让俊儿不高兴了？”
“姐姐！”尚俊闻声望去，看到的正是一袭妃红色裙衫的尚薇进入了房来，便开心的唤了一声，丢下笔就张开双臂向她跑了过去。
尚薇俯下身来，扬手将他小小的身子拢入到了怀中来。
“怎么又不听话了？”她轻轻抚摸尚俊头顶软软的发，声音放的柔和了许多。
“没有，俊儿没有不听话。”尚俊撒娇地倚着她，嘟着小嘴：“是真的好无趣嘛，姐姐不来，太师也不来，奶娘也不许俊儿出去玩儿，只能一个人待在房里。”
听着他撒娇似的抱怨，尚薇忍不住又是轻笑。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的心总是染不得分毫的尘埃，亦是她最想要守护的。
尚薇还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听得一个小宫女匆匆前来通报：“禀大公主，太子殿下，太后娘娘驾到。”
皇祖母？
尚薇忍不住微微蹙了一下眉，还想着这后宫之中得知了消息，会是哪个妃子最先前来查看情况，却唯独没想到竟然会是平日里鲜少出来的皇祖母。
不过她转念一想，毕竟这尚俊是皇家血脉，皇祖母难免记挂。倒是自己疏忽了这一点，没有提前去慈心殿。
她直起身来，正准备去正厅迎接，刚离开房间却忽的被荣彦的拦住。
“公主，若让太后前来，恐怕不妥。”荣彦微微拱手，语气依然轻淡若水，却透着让人不容反驳的意味。
没想到他竟会跳出来拦阻，尚薇眉心微拧：“如何不妥？”
“一来，太后娘娘毕竟年事已高，若是让她替宫中现下的情况担忧，便是不妥。”顿了顿，他才又继续说下去：“二来……便是我们现下都不愿看到的情况……许是臣多虑，还请公主恕罪。”
尚薇心头陡然一沉。
尽管知道站在旁理的角度上来说，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着。只不过自己亦是不愿去向那个方向想罢了。
“皇祖母常居深宫，必是不会和这动乱有什么关联。”
“不过大人说的有理，即便是让皇祖母知晓了当下情形，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人的担忧而已。这一点，确是我疏忽了。”
随而她微微一拢长袖，便要顺着长廊走向前厅的方向去。又淡淡的吩咐道：“那么这里，请大人替我打点一下。”
“是。”
逸星殿的门前，太后的步撵刚刚达到。慈心殿的老嬷嬷正伸手将太后扶下步撵来。
“儿臣见过皇祖母。”
尚薇踏着阶迎上前去，伸手过去帮着去扶：“雨下得这么大，皇祖母怎么还过来？”
太后抬手轻轻拍了拍她扶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哀家听说俊儿病了，自是急的不得了，又怎么还能顾得这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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