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李巧娘哀声哭求，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展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同样是流泪，从前的她，在陆鸣面前是装柔弱，而此刻，在花舒面前，是真的赤裸裸地袒露自己的无助。

陆鸣靠不住，刘世子靠不住，她想依靠她。

花舒觉得她很奇怪，上次宫宴见面，她还硬气得很呢，怎么突然服软了？

她哪里知道，在李巧娘心中，经历了和自己较劲儿到看清心意的巨大转折。

“我帮不了你了，而且以我们的交情，不至于让我违背律法帮你。”

“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我的位置？”问出这句话，李巧娘觉得自己疯了。

幸好花舒没听懂，“我早说过了，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对手。我无意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与你争来争去。”

李巧娘伤心了。仅存的自尊心让她站起身，含泪问：“如果我没有嫁给陆鸣，李家没有被抄家，我是李家未出阁的大小姐，我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花舒道：“你若想成为淑女学院的学生，我是欢迎的。”

花舒心想，如果李巧娘没有嫁人，进了淑女学院，把目光放得更远，也许后来便没有机会释放心中的恶。

听到“欢迎”二字，李巧娘探身出凉亭，折了一枝桃花。

她双手呈上桃花，说：“我愿进宫为奴为婢，追随皇妃左右，只求璎皇妃救我哥哥一命。”

花舒没有接她的花，“我不缺奴婢。若你真心想救你大哥，不妨想想，陛下如今最希望看到什么。你蜀王世子妃的身份，能做些什么。离问斩尚有半年，若你谋划得当，陛下定会放他一条生路。”

言尽于此，花舒不再多说，端起一杯茶，送客。

李巧娘一时参不透她的话，只知道，她指出了一条生路，大哥有救了。

“多谢璎皇妃指点。”李巧娘谢恩，“这枝桃花，我当谢礼，替皇妃簪上吧。”

李巧娘拿着桃花走近，凉亭角落的一蓑快速冲到主子身前，挡住去路。

花舒挥挥手，让一蓑让开，“不必劳烦世子妃，我自己来。”

花舒接过了她手上的桃花，交给一蓑，一蓑替她簪到发髻上，与那支桃花簪相呼应。

李巧娘瞥了一眼，将她簪花的样子牢牢刻进脑海，按下心中的悸动，福身退下。

等她走远，一蓑道：“皇妃，你有没有觉得，她今天很奇怪？”

“李家两次遭难，任是谁也不能心平气和。”花舒没有多想。

她给出了线索，只看李巧娘够不够聪明了。如果她足够聪明，便能看出，朝廷如今最大的威胁，便是四大异姓王。

削藩，是朝堂稳定后，头一件要紧的事。而李巧娘，刚好可以为此事打开一个突破口。

李巧娘回到家里，将花舒的话反复品味，依然想不出其中的深意。

陛下最希望看到什么？与自己蜀王世子妃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线索给出了，眼前摆着一条活路，但是摸不到方向。李巧娘有些沮丧，她终究是不如她聪慧，更不如她站得高看得远。

刘世子一样没有头绪，“我想办法进牢里一趟吧，我想大哥也许能想明白。”

李巧娘点头，对朝堂局势，大哥比自己和刘世子更懂。如果大哥状元之才，也想不明白，那就真的是没办法了。

刘世子进大理寺地牢，没遇到多少障碍。

对于已经定罪的犯人，若家属花钱探视，狱卒乐意成全，更何况，李儒常曾经在大理寺干了半年，他懂御下出手大方，这些狱卒多少受过他的恩惠。

钱给够，狱卒放行。

提着食盒，披着斗篷的刘世子，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因为之前给了大笔钱疏通，狱卒给李儒常安排了最干净的牢房，带水房，能定期洗澡。

李儒常瘦了一些，身上穿着囚服，看起来是干净的，没受太多苦头。

愿意给死囚花这么多钱的，很少见，狱卒们很乐意赚这种死人钱。

甚至有的狱卒替李儒常可惜，心想状元郎若不是受了陛下的指使调去工部，留在大理寺，一定前途无量。

刘世子探视的时间足够。狱卒打开牢房的门，放他进去。

他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忧郁单纯的脸，一双眼睛盈满心疼的泪水。

等狱卒转身走远，刘世子扑到了李儒常的怀里。他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一松开，将会永远失去他。

李儒常没有推开他。判了死刑后，他想得最多的不是妹妹，是刘世子。

他后悔，自己曾经将他推开。生命即将到达终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禁忌，伦理，声誉，统统不重要。

李儒常一改常态，狠狠抱住了刘世子。一双大手在他后背疯狂揉搓，释放自己焦灼的思念。

他解开他的斗篷，绑到自己身上，然后将刘世子往墙上推。

刘世子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回应，他又悲又喜，主动转过身，弯腰扶墙。

一盏茶后，李儒常躺在大斗篷铺好的床上，刘世子面色潮红，深情地趴在他的胸膛上，脑袋贴着他的胸口听心跳。

刘世子听到了怦怦怦快速有力的心跳。  他在为他心跳加速。

一想到这颗心不久后将停止跳动，刘世子钻心地痛。

他将李巧娘进宫，花舒讲的话原封不动复述一遍。

李儒常一听便懂了。想自救，必须拿出条件跟璎皇交换。在牢里这些日子，他想到这一层，只是苦于自己手上没有筹码。  花舒一提醒，他马上懂了。

妹妹的身份是蜀王世子妃，这个身份的核心是蜀王，皇帝希望看到蜀王怎么样？

那当然是希望看到蜀王不复存在。

皇帝想削藩！

璎皇妃是要他帮助璎皇削藩！

削藩需要借口，璎皇缺的便是这个借口。也就是说，他要替皇帝制造一个削藩的借口。

这个借口，便出在刘世子身上。

如果刘世子犯了大错，皇帝便有足够的理由诛连蜀王府。

李儒常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他将分析结果如实告知刘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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