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雨欲来

京城的千语阁内。

        “大人，您说女帝是不是……”钱正小心翼翼的看向对面坐着的白衣男子，脸上的神情忐忑不安，近日几次早朝谈论到燕家的事，女帝的态度都是模棱两可，若说有意要偏袒燕家，却对力保燕家的白太傅一派极是冷嘲热讽，若说想要除掉燕家，每当提起燕家处置一事，却又闭口不谈，正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们这些官员越发的心里没底。

        只见对面的男子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根本不在意钱大人说的话，钱大人却是不敢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仍是恭恭敬敬地看着男子，

        过了好久才见男子幽幽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钱大人急什么？”

        钱正被男子那一眼看得全身发冷，只觉得身上的冷汗直冒，就连额上惊出的细汗都不敢擦，陪着笑小声问道：“那大人您看……”

        “你觉得有一根刺扎在你心里多年，当有一天拔这根刺的机会来了，你还会让这根刺扎着你吗？”

        “大人说的极是，下官明白该怎么做了。”钱正眼神一亮，不由得直点头，却忽然眉头皱了起来：“大人，据宫里消息，自那次出事后，女帝就极其反常，现在更是要遣散后宫，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男子渐渐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让我们的人去探一下，我不喜欢出现什么变故。”

        “是大人。”

        钱大人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了白衣男子，那张修长的手忽然缩紧，手中的酒杯顷刻碎裂。

        秦嗣，燕家这根刺你若不拔，我便替你拔。

        深夜，紫宸殿闪进一个人影，那人影一路悄无声息的进到内室，在床边停下，双手探向被子，那人的动作忽然僵住，手上传来的钝痛让他不由地闷哼了一声，来不及什么动作便被人从身后擒住。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敢潜入我屋内。”还不到一个月就抓了三次人，当她秦昭是好欺负的，秦昭冷笑的取了烛火，当屋子亮起来看清来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丢在地上的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眉眼清隽，鼻梁秀挺，一张精致的脸上还带着些少年的稚气，这少年本是俊秀中带着艳丽，身上特意穿着的的宫装更是衬得他多了一份妩媚。这分明就是那天哭花了脸露出真容的丽妃临翊。

        秦昭替他解了绳子，眉头不由得皱起：“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来我这干什么？”

        临翊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皇上已经有一个月不来我这了，我实在是睡不着。”那张清隽的脸上还透出一丝红晕。

        秦昭有些疑惑，后来看着少年羞涩的表情忽然僵住，一个女帝到后宫中还能有什么事，看着那眉眼透露着春情的少年，不由的脸上发烫，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头，咳了咳嗓子：“你年纪尚小，此事不宜多做，我们习武之人讲究存精元养阳气，你已是早早地泄了元阳，如今更是应该悉心养护才是，切不可仗着自己年轻胡乱行事。

        临翊只觉得晴天霹雳，你他妈是在逗我呢，当初是是谁拉着他乱来的，我人都过来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天色已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秦昭见少年的表情不大好，连忙道。

        等临翊神情恍惚的回到了丽宫，看着紧闭的宫门才回过神来，今天他为了表达留在紫宸殿的决心，特意吩咐宫人不必给他留门。

        周宣急步走在宫道上，虽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是极不平静，这几日燕家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心里愁的要命，女帝现下传唤，简直是心乱如麻。

        他忐忑不安的进了紫宸殿，见女帝正忙着批奏折，还没行礼，便听见女帝的声音响起“来了，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虽说女帝这样说，周宣却是不敢这么做的，仍是恭恭敬敬站着，起先周宣还垂着头，却见女帝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实在忍不住抬头向女帝看去。

        女帝身上并没有穿帝服，而是一件青色的常服，许是衣服的缘故女帝今天看起来整个人柔和了不少。脸上的面容沉静，眉眼低垂，认真地看着折子，还时不时的用笔勾画，这样的女帝让周宣不由得吃惊。

        他之前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官员，自是没有直面天颜的时候，但也在宫宴上远远的瞥见女帝一眼，那时的女帝神情不耐，觉眉宇间满是戾色，那眼底的疯狂令他心惊，然而如今近距离接触，却觉得和他想象中的大为不同。

        他不知不觉想的出神，等回过神来见女帝仍在处理奏折，忙敛了神色低下头。

        又等了会，听着女帝搁了笔，周宣打起精神。

        “哎，你怎么还站着，坐啊。”这人来的时候秦昭便知道了，但她见桌上的折子不是很多，想着先处理了再说，故而叫他坐着等一会，没想到这人一直站着。

        “臣无妨。”

        见此人一副拘谨的样子，秦昭才想起这不是五百年年前那些熟知她性子的臣子，见他面色惶恐，秦昭也不勉强。“燕家的案子怎么样了。”

        说道燕家，周宣苦着脸，摇了摇头，“没什么进展，物证确凿，人证死无对证，线索太少难以下手，臣实在是有负皇上所托。”

        秦昭沉思了一会，问道：“那信件有没有可能是他人伪造？”

        “臣也问过燕将军，但奇就奇在这点，燕将军确认笔迹是他的，但却说不是他写的。”说到这，周宣从袖子里掏出两份笔记呈给秦昭，“臣前日让燕将军写了一份笔迹，确实与那信件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周宣见女帝先看了看两张的字迹，将右边那封信件拿起来翻了背面，又将信件折了起来，不由地奇怪，难不成着信件上有什么东西他是没发现？他不由的紧张起来，好一会只见女帝放下手里的信件，神色淡淡地说道：“这应该不是燕将军写的。”

        秦昭肩周宣一脸疑惑，看着她欲言又止，开口解释道：“这封信是从前面对折，后面有指甲划过的痕迹，燕家啊，”周宣见女帝神情似乎恍惚了一下“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燕家应该是向后折的，这事你去问一下燕将军便会知晓。”

        “燕将军这事我心里有数，你派人保护他们安全即可，此事我自有打算。”

        “是”周宣带着满肚子疑惑退下去了。

        周宣走后，秦昭的神情恍惚，这样的一幕与五百年前的场景何其相似，同样的遭人陷害，同样的有口难言，就连当年的习惯都如此相似。

        印在记忆深处的少年一下子鲜活起来。那年桃花开得正盛，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跑过来,满脸懊恼挫败：“老大，又糊成一团了。”

        她从少年手中将纸接过，看着原本斗大的字因为对折糊成了一团。

        少年在一旁苦着脸“我明明吹了很久的。”

        她无奈的摇摇头，“笨蛋，从后面折不就不会糊在一起了。”

        少年脸上的苦恼依旧：“可是那样字就在上面了，别人就看到了。”

        秦昭满眼鄙视：“你觉得就你这字别人能认得出来吗？”

        少年沉思了好一阵，忽然眼睛一亮：“老大，我明白了，我就说为什么见老大房里的纸都是摊开，怪不得老大这么放心，不过老大你那字是不会是该练练了，你好得也是燕北一霸，这要是被匈奴看见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哎呀老大我错了，我错了，轻点，轻点”她气得追着少年可是好打。

        记忆中的少年渐渐跑远，那些欢声笑语也留在了岁月的深处，秦昭的脸上满是惆怅，当年那些陪伴她的人早已不在，这大烨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只能她一个人去面对，但她永不畏惧。

        那张平静的脸上越来越坚毅，从五百年的时空跨越而来，带着那些爱筑起一道无法摧毁垮的城墙，在以后无数的岁月，无惧无忧，坚韧不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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