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孤城之主

寂沉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空荡荡的一片。

        “奚永！轩昊！”

        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却布满了乌云。

        空气也一下子变得十分寒冷。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洋洋洒洒落下。

        寂沉愣住，未曾想过这天气还能变得如此之快。

        她想起了奚永方才说有人背地里盯着的话，立刻猜到他们二人应该是被特殊的方式带到别处去了。

        “谁在背地里搞的鬼？出来！”她并不能肯定背后动手的人还在附近，凭空大喊不过是虚张声势。

        但回应她的，却是一阵婉转连绵的琴音。

        寂沉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背后高处的宫殿之上。

        她飞身而去，很快就来到了这高大的宫殿围墙之下，而后又利落地跃上城墙，就看到城墙角楼上，那人独坐在那里抚琴。

        白色的头发，苍翠的玉冠，但样貌却十分年轻。

        寂沉走近几步，只见他剑眉星目，神色漠然。比她远处看时还更加像一位谪仙。

        “请问阁下是否知道我那两位朋友的下落？”

        她没有心思听这琴曲弹完，直接开口问他，让他停下了拨弦的手指。

        寒风在她耳边呼啸，而对方那湛蓝的眼眸宛若清泉，带着寒气与清透。

        “你就不先问问，我是谁么？”

        他笑着，但眼神里却透露着几分落寞。

        寂沉心里有些奇怪这个人身上的矛盾之处。他的眉眼刚强，但眼下却带着几丝寂寥悲伤的神色。

        “你先告诉我他们有没有性命危险。”

        “若是有呢？”

        寂沉心里一紧：“你的目的是什么？怎样才能放人？”

        他嘴角一弯，带着嘲讽的笑意：“你……”

        为何对我的出现毫不在意？

        那人心里明明想说的是这一句话，但最后说出来的，却是：“你的灵力太弱，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寂沉有些无可奈何，咬着下唇。她侧过头看着宫墙下，这大雪下了有一会儿，已经慢慢将整座孤城都覆盖上一层白霜。

        “你特地用琴声引我过来，如果不是想和我谈判，又何必只留下我一人？”寂沉冷静下来，指出了他话里的矛盾之处。

        他垂眸一笑：“你我不过是天地间彼此陌生的过客……”

        “我叫寂沉，是修真界印家学院的学子。而你到底是谁？”寂沉有些感受到了这个人的别扭之处。他明明很在意，却硬是要逼着她主动问。

        这个时候，宛若谪仙的男子终于抬头，神色认真地回答她：“印韶，是这座无名之城的城主。”

        “这座城还需要城主？”寂沉脱口而出，说完后才感觉这话有些冒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请问城主大人，方才是把我那两位朋友移送到了他处是吗？”

        “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

        “如果他们没有危险，我可以和你慢慢聊。”

        “他们已经被我送出了梦境之外。”

        寂沉看他不是奸佞之人，这才走近了角楼，在美人靠上坐下。

        “如此，先听我抚琴一曲，如何？”印韶虽然是问她，但却没等她回答。

        只听得琴声佩环鸣鸣，一曲下来，余音袅袅。寂沉原本焦躁的心情也因为琴音而宁静了许多。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寂沉感觉很奇怪，她从未去酒楼坊市听过谁弹琴唱曲。但是为何这曲调一起，仿佛是唤醒了灵魂深处的记忆。好像是很久以前曾经听过，如今重新听到便记忆犹新。

        “我接管这座孤城后，才自学的琴艺。你若问我曲子的名字，我也答不上来。如果我看的那本琴谱没有错的话，这可是四千年前的曲子。”印韶听到寂沉对曲子有所评价，看向她的目光从原本的落寞冷淡变得柔和温暖了许多。

        寂沉却因为他的话而惊讶：“四千年？”

        “你听着感觉如何？”

        寂沉努力地回忆方才的感受：“一开始的曲子轻盈明亮，似乎是代表着开心。而后渐渐地和缓，让人心境平和却又带着……”

        见寂沉久久没有说下去，印韶忍不住问她：“带着什么？”

        “恋人间的缱绻？是这样说吗？”寂沉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她也没有谈过，为什么心里竟然会想到这个词。

        “那看来我的琴音很好地传到了你的心里了。”印韶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欣赏。似乎是现在开始，他才觉得眼前之人没有让他白白等待。

        “可是，为什么最后又那么悲伤？”

        “因为曲子名为空待归。等待时充满了所有了期待，等真的见到那人时，却并非如自己所想可以得到对方的爱意。”

        寂沉心中暗想：难道这又是一位痴恋之人？

        印韶手一挥，将琴收起。桌案上出现的是两杯热气腾腾的清茶。他请了寂沉入座，又问：“你方才听到我的名字，就没有什么感觉？”

        寂沉眨了眨眼，想明白后，有些惊讶：“莫非你……是印家人？可是自从百年前，各大修真家族都不再用家族名号作为姓氏，大部分都是单取名字的。你该不会……是百年前来到月影岛的那些没有回去的修士？”

        “原来，我在这里后，修真界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了？为什么不用家族名号？”

        “说是为了公平起见，不再用家族来区分能力。可是我看，也没什么变化。一进入学院，基本都把你的底给摸清了。”寂沉托着腮无奈地叹气。

        印韶看见寂沉如此，忍不住道：“你的灵力那么低，想来在学院里过得也辛苦吧？”

        寂沉皱眉：“很低吗？我已经进步了呢。”寂沉也没好意思把自己从丁科升到丙科的事说出来，毕竟人家是印家人，又是活了百年的修士，修为不是她可以比的。“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修真界呢？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当年的其他的修士呢？”

        “都死了。这座孤城，就只有我一人。”

        他语气平淡，说着令人害怕的事实。

        “死了？”寂沉以前没想过那些修士会活着，见到印韶后还以为都还有一线生机，结果听到的还是残酷的事实。

        “在进入月影岛后不久，大家都纷纷睡去。一开始以为只是昏睡，久而久之，就没有了呼吸。还活着的人将他们的尸首放在一起准备带回去，谁料到那些尸体第二天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寂沉听得毛骨悚然：这小小的一片岛屿，至少也有上百位修士的性命折损在其中。

        “我原本以为我的结局也会如此。然而命运却给我开了个大玩笑。”印韶的冷漠的笑容里还有着几分无奈与悲怆，“我没有死去。每当我昏睡过去后，还是可以再次醒来。”

        “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

        “因为我无法离去。岛的意识使我无法离开这座岛半步，只要我一靠近海岸，灵力就会全部消失，接着五感也会逐渐失去，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再醒来时还是在这座岛上。”

        寂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话语。

        “你是不是有个徒弟，叫旬幽？”

        印韶转过头看她，却没有身为一个师父听见徒弟消息应有的关心举动，只是淡淡说道：“他是这样介绍我的？我算不得他的师父，不过是……同在这座岛上的可怜人罢了。但是他比我决绝，所以他可以离开，我却无法离开。”

        “旬幽现在是我们学院的先生。他为了找到方法将你带走，才回来岛上。他就在那广场的石棺里昏迷不醒。你身为城主不知道吗？”

        印韶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嘲弄：“我自然知道。但是仅凭我的力量是无法将他唤醒的。你们要是不来救这些人，我最多也只能将他们放在石棺里护上一个月。再久我也无能为力了。”

        寂沉惊讶：“石棺……原来是你用来保护他们的吗？”

        印韶似乎是懒得再讨论这件事，却问她：“游廊里的字你看了吧？”

        寂沉点头。

        “你看到了什么？”

        “游主、长主。游主喜欢过一位人间的帝王，而第三位长主喜欢游主。”寂沉简略地进行了总结。

        印韶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你觉得第三位长主有错吗？”

        “我……”寂沉顿了顿才道：“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立场去评判他。爱一个人不会有错，只看他为此做了什么。”

        “他做了许多事情。在得知灵力的聚集会让自己逐渐忘记过去，他不想忘记与游主相处的时光。于是不再接受将游主每百年修炼所得的灵力，反而将偷偷封存在世间各处，并记录下他自己的存在的痕迹。他害怕被遗忘，害怕再也不能看到游主。”

        “这些，伤害到谁了？”

        “他辜负了游主。浪费了游主上千年的修为。”

        他说着这话时，那冷峻的面容竟然有着躲闪的神色，让寂沉莫名地有些心疼。

        “游主生气了吗？”

        “游主不为这个生气。游主气她自己，因为她最看不得别人受苦，她知道自己无法回应对方如此炽热的爱意，于是在记忆恢复的那些时光里，一直避开他。而这，也导致了下一任长主犯下了更加可怕的错误。”印韶说这些话时，远眺着外面白茫茫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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