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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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琼华阁的一间客房里。
　　清雅瘦弱的薛岚终于醒来。
　　小灵自是不敢怠慢，正要去向黎昕禀告。
　　此时已入夜，庭院里，寂静无人，飞霜流天。
　　这时，几道白色的影子犹如划破夜幕的闪电般飞掠进来。
　　小灵在回廊上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叫着：“黎少爷，黎少爷，你在哪儿？”
　　有外人闯入，此时的黎昕却不知身处何地。
　　那些白衣罗刹慢跑着，双脚轻盈的徐徐落地，将手中的坐撵放在了清廖的庭院中，一行四人相互照面，丝毫不理会阻拦她们的小灵，齐刷刷冲进了薛岚所在的屋子。
　　“薛神医，我们教主有请！”
　　颔首禀告完毕，两人倾身上前，面无表情地架起了床榻上浑浑噩噩的男子。
　　小灵团团打转，急得快哭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将孱弱的薛岚从屋子里带出，安置在坐撵上。
　　黄色的坐撵缓缓从庭院中央升起，四个人抬着坐撵一拂袖，向漆黑的夜空中飞去。
　　这时，庭院里的灯火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小灵震惊地回头，却看到手握雪扇，一袭白衣的黎昕缓步从后院走了出来。
　　“黎少爷——？”小灵惊呼一声想要说什么。
　　黎昕却摇摇头，悄然制止了她。
　　凝望着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几个白点，他清冽的眸子里有许多复杂不明的光芒一闪而过，却始终没有开口解释过一句话。
　　——
　　今夜是满月。月光下，妖娆富丽的天音湖上一片白雾苍茫，银色月霜。
　　四个白衣罗刹抬着坐撵如夜风一般飞速飘来，宛若可怕的午夜幽灵。
　　机关打开，一级级的石阶从湖水中无声地升起，一直铺到湖心停驻的白色巨塔前。
　　这里就是日月神教的圣塔——锁妖塔。
　　那一条从水底延伸而出的石阶仿佛长得看不见尽头，然而四位女子都内力深湛，内息悠长。没有多少时间就走到了湖底，然后感觉石阶穿越了什么，又开始往上走。
　　从水底拾阶而上，展现在眼前的颇为壮观的石窟建筑，圆拱型的窟顶上雕刻着复杂的龙凤图案和经文，石柱上盘绕着奇怪的植物和动物花纹。四壁上都有开凿出来的巨大神龛，上面比真人还大的塑像在繁密的火炬下，脸上浮现出奇异又森严的表情。
　　穿越了一段石窟，再经过一条悠长而隐秘的暗道，不远处就是金碧辉煌的光明神殿。
　　脚步轻盈而飞快，一行人没有说话，拾阶而上，往大殿里面走去。
　　殿前广场上，四根魔兽玉柱上燃着熊熊的烈火，将整个广场照得亮如白昼。
　　而此时此刻，光明神殿内却安静异常，高台上一座栩栩如生的雕龙玉座，轻纱珠帘曼妙舞动，上面隐隐绰绰的坐着一个人。
　　身姿曼妙的女罗刹们抬着坐撵，从密道而上，款步来到大殿中。
　　“参见教主！教主千秋万代，日月同辉！”齐齐跪地称颂着，四人均谦卑地低着头，不敢仰视教主神颜，异口同声，噤若寒蝉的禀道：“属下已将神医带了过来！”
　　高台上华丽繁复的帘幕后，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紫色身影，是色使阿音，他俯视着殿上的几人，嘴角微微带笑，眉宇间却是阴枭而冰冷的。
　　“使命已达，你们可以去了——！”似是吩咐，又似是暗示。
　　几名白衣罗刹相互照面，点点头，竟齐齐咬舌自尽，一丝犹豫都没有。
　　看到大殿上萎顿在地的四俱尸体，阿音的表情异常平静，然而坐撵上久不开口的薛岚却失控了。
　　他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怪叫，从坐撵上飞扑而下，焦急而慌乱的爬过去，手指逐一探过那些女子的鼻息，直到，直到确定一个他都救不了，他才坐起身来，崩溃地大喊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们？”
　　阿音耸耸肩，态度一贯的冷定自若：“神医说笑了，她们是甘心赴死，与我何干？”
　　薛岚身子本就羸弱，此番动了心气，更是咳嗽不止，他恨恨的盯着高台上的阿音，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气喘吁吁的道：“你们这样操控人心，滥杀无辜，就不怕遭报应吗？”
　　阿音用扇子掩住嘴，不由得嗤笑出声。
　　薛岚气息紊乱，散乱的头发垂落在衣襟前，肩膀不住抖动，却强撑着硬声道：“你们这些恶魔，我薛岚今日落在你们手上，绝不强求苟活，更不会与你们这些歹人同流合污，你们尽管杀了我便是！”
　　阿音摇摇头，叹息似的调侃道：“神医又在说笑了，我们颇费了些功夫才把你请来，怎么会忍心杀你？我们请你来自然是要救人的。”
　　“痴心妄想，你凭什么觉得我薛岚会救你们魔教的人？”抚住绞痛的心口，薛岚面红耳赤，又恨又怒的反击道。
　　沉默了半响，阿音拿着扇子，微微一拂袖，慢条斯理的从高台上步下，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薛岚不甘示弱，手掌微微撑地，想要站起身来却显得力不从心。
　　阿音长手一伸，借势想要扶起他，却被他拒绝。
　　薛岚颤颤悠悠的自己站了起来，将衣襟前散乱的长发甩到身后，定定地瞪着阿音。
　　阿音又扑哧地笑了。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薛岚未经离乱，自是不肯低头屈服。
　　阿音只得威胁道：“来日方长，我自然有办法逼你救人，你要是死活不肯屈从我们，届时免不了得让你吃些苦头了！”
　　薛岚喉结微动，却兀自挺立着，一派视死如归的模样。
　　阿音低头一笑，还要再说些什么。
　　“别伤害他！”正前方的龙座上，忽然传来一句稚嫩又威仪的命令。
　　阿音回头，薛岚也转身望去。
　　清风疾起，掀起了帘幕的一角。
　　高座上，一个小孩的身影清晰地显映出来。
　　薛岚不由得愣在当场。
　　——
　　在整个日月神教，除了座前四使，所有知道教主生病的人都得死。
　　这是他和阿音，蓝雨达成的共识。
　　所以黎昕也只能瞒着小灵。
　　小灵这婢女也很有分寸，不该问的从来不会多问。
　　这一点，黎昕深感欣慰。
　　可尽管如此，她的闷闷不乐还是如此明显。
　　黎昕心想，日后去集市买些小玩意来逗逗她，她总会高兴起来的。
　　次日清晨，小灵果然高兴得不得了，不过不是因为他黎昕要买什么，而是因为残雪真的回来了。
　　自从那一日，黎昕告诉小灵，残雪还活着，不日将归。
　　小灵每天清晨午后傍晚，都会抽空守在天音山的山门石阶前，翘首期盼着。
　　初生的朝阳璀璨如火，笼罩着道路边清脆的树枝。
　　小灵穿着绿色的衣裙，灵动又可爱，此时，他站在高大的玉石牌楼下，原地来回踱步，焦急又耐心的观望着道路的尽头。
　　伴随着得得的矫捷的马蹄声。
　　一辆朴素的马车徐徐驶来。
　　坐在车头的男子黑衣黑发，可是那横冷的一字眉，和那双比冰雪还更像冰雪的眼睛，只要是曾经见过这双眼睛的人，仍是一眼便可把它的主人认出。
　　小灵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个音来，只是撒开步子，朝着马车跑过去。
　　残雪也看到了她，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甚至比之前更加古怪紧张。
　　小灵心跳如雷的跑到了马车跟前，终于喊出声来：“厉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残雪没有说话，却在马上朝她伸出一只手来，小灵把手递给了他。
　　他微微用力向上一拽，她就如同飘摇的绿叶一般，稳稳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小灵喜极而泣，伸手双手用力揽住他的脖颈，将头依偎进他的胸前，额头死死抵住他的下巴。
　　残雪一手控缰，一手抱着小灵，似乎还不太习惯微笑，他微微牵动了唇角，露出了罕见的开心之色。
　　而他们身后的马车上，诸葛小蝶尚在昏迷当中。
　　残雪知道，这肯定是阿音搞得鬼，只要见到了阿音，小蝶一定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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