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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佑爵的霸道


  今日,有一场浓烈的大雾。

  偌大的草原之上,什么都看不清楚,雾蒙蒙的,放眼望去都是朦胧湿重的雾气,仿佛在浩大的天下,都罩着一张银白色的帐幔。

  宝月公主得了佑爵的允许,这几日都在牧场陪伴着她,只因穆槿宁说过不愿在当下回宫,佑爵也没有再派人来逼她进宫。

  清早跟她用早膳的时候,宝月公主就已经提及,今日在牧场周围围了木栅栏,将所有的牛羊都圈在一处,不曾跟往日一般放牧给它们自由,是因为这一场难得的大雾,免得牛羊走失,她找不回来,方寸大乱。

  就像是人一样,生怕那个人走了之后头也不回,一年两年三年……此生再也不回来的方法,是否也只剩下禁锢豢养这一招?!

  她推开屋门,一袭暖嫩的黄色小袄,藕色袍裙,长发披散在脑后,只以一条藕色发带系着发梢,穆槿宁素面朝天,白色的绣鞋缓步踏出了低矮的门槛。

  虽然几天前的危险让人措不及防,但幸好她并未伤得很重,休养了几日,便恢复了原本的精神元气。

  “听说了吗?老妖婆被人挟持了!”

  宝月公主从不远处骑马而来,方才她的人从宫里出来,给她们捎来一些东西,同时跟她报备这一件大事。

  穆槿宁眼眸一沉,她扶着门框站着,见宝月公主从马背上跳下,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到她的面前,一手抓住她的臂膀,扬声道。“是昨夜的事,伺候她的嬷嬷说看着老妖婆睡下了才退下,没想过夜里听到了不小的动静,敲着门再进去的时候,宫里没有老妖婆了,惊动了皇兄,找了一整夜也不曾找到。”

  原本的一脸平和,骤然大变,穆槿宁藏在宽大袖中的双手,越握越紧。

  这一场迷雾,就像是这一件事,听着都觉得糊涂蹊跷,但一旦雾气散尽,暴露在众人面前的,又会是何等的——何等残忍可怕的真相和景象?!

  “今早有人送来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要皇兄只身前往,否则当下就杀了老妖婆。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动老妖婆的念头,敢闯入守卫森严的宫里,怎么这个月事情这么多,接二连三地不断呢——”

  宝月公主叹气抱怨,她活着十九年,从来不知北国如此动荡,先是她们出宫被埋伏袭击,如今却连宫里的皇后,都被人动了手脚,如今还不知在何处被威胁吃苦呢。

  但她也无法表达更多的同情,对于老妖婆,她原本就不觉得那是个善良温和的女人,或许此事也不过是往日积累怨气的仇人报复,宝月公主想着这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咎由自取罢了。

  关于刘皇后的古怪传闻,她也知道一些,只是不明虚实,听说,三年前有个新来的宫女在刘皇后的宫前栽种花草,但认错了地方,后来这个宫女就被乱棍打死,听说,那个宫女是挖出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尸体,是小小的尸骨,蜷缩成一团的仿佛生命还未长成,说当下宫女就吓得快疯了,连夜里冒着风险继续去挖出来,据说不止一个,而是约莫有七八个。

  刘皇后身边有一个常年跟随的术大师,在宝月公主看来,是一个荒唐的人,他为刘皇后找寻这世间可以永葆青春的方法,刘皇后听信术大师所言,相信婴孩是最补的药引,每一年都要服下婴孩胎盘,也就是那时候从宫里最隐秘的地方传出来的传闻。

  所以有人才说,刘皇后宫后的那一片花圃,花开的比宫里任何一个地方还要热烈妖媚,只因为——那儿的滋补,是来自血淋淋的生命,那里盛开的蔷薇花,红的就像是血一样。

  宝月公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却只见穆槿宁已然从她手中夺过马鞭,小跑到停在门口的骏马前,骑上马背,一脸肃杀。

  “你去哪里?”宝月公主话音未落,已然看着穆槿宁掉转马头,马鞭响亮地挥在骏马身上,她不无困惑。

  “去见太子。”

  穆槿宁的声音从浓雾之中传来,如今佑爵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劝服他的人,如果佑爵去了,此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会输的很惨,一败涂地。

  要挟一个人,就该知晓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否则,是无法达成目的的。

  刘皇后在世人眼底,不过是佑爵太子一个年轻的继母罢了,两人没有抚养亲情,即便是阴谋者想从佑爵的手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如何确定,以刘皇后为诱饵,佑爵就一定会让对方如愿以偿,就一定会答应所有的交易条件?

  唯独,只有一个理由,便是这是相熟之人,更是对佑爵无比了解的人。比一般人对佑爵更了解,了解需要要挟的并非被传的沸沸扬扬的穆槿宁,而是刘眉珺才是能够让他动摇。

  如果这一场戏,并非刘眉珺想出来的,或许,带走刘皇后的人,也是跟刘皇后至亲的人。

  刘铮。

  她的脑海之中,蓦地划过这一个名字,她无法推测预料,到底刘铮跟刘眉珺之间的感情,是否抵得过刘眉珺跟佑爵之间的感情。

  “驾——”

  她蓦地眼底幽深凛然,若这是一个陷阱,哪怕佑爵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陷阱,但一旦关系到刘眉珺的死活,是否佑爵就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迷雾之中,她根本看不到任何方向,但她一路向北,几乎迷雾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她也从未深受迷惑,更从未迷途彷徨。

  马蹄践踏在草地之上,尘土飞扬,雾气在她的身上停留,一颗颗细小的水珠,凝结在她的发丝上,她身处迷雾许久,渐渐的,仿佛全身都湿透了,心中不断沁入了莫名的寒意,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还未走到佑爵的寝宫,已然看着佑爵带着侍从疾步走出门来,穆槿宁眸光一沉,丢下手中的马鞭,面色沉郁冷然,走到佑爵的面前。

  “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有事要办,等本殿回来再去见你。”佑爵的眼波一闪,自然没想过穆槿宁会风尘仆仆赶来皇宫,仿佛心中却又隐约知晓她如此仓促的缘由,但扯唇一笑,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又不容置疑。

  “我有话要跟殿下说,不会耽误殿下太多功夫。”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却满满当当尽是恳切,她直直望着佑爵的面孔,坚决的让他无法怀疑无法拒绝。

  穆槿宁不等他的回应,一手拉着他的手掌,不由分说,随即走向长廊,白色的迷雾仿佛是无比贪心的巨兽,将他们的身影,一刻间全部吞噬干净。

  “殿下已经决定要去?答应那么荒唐的条件,只身前往?”

  她紧紧禁锢着佑爵的手掌,她满目微红,不顾满身疲惫,她一开口,便是直奔此事。

  佑爵淡淡一笑,仿佛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调笑。“是啊,最近本殿的运气太差了,怎么什么奇怪的事都遇上了?”

  “殿下可以不必亲身前往。”穆槿宁轻蹙柳眉,毅然决然丢下这一句话,毫无动容。

  “那封信上说,若不是本殿一人前去,明日就会送回她的尸体,怎么办呢?她怎么说也是一国之母,本殿可不能当一个无情的儿子啊,若是如此残忍无情的话,更会闹得人心惶惶,觉得本殿连一个人都无法守护,如何守护整个北国?”

  他移开视线,狭长的眼眸对着漫无边际的雾气,迟迟没有一分情绪,这一番话说的,格外敷衍了事。

  “这些话,殿下居然相信?”穆槿宁见佑爵有转身离开的意思,不禁无声冷笑,她冷眸对着佑爵的背影,一句话,就将矛头挑开。

  佑爵蓦地掉转过头,他已经决定割舍这段绝不会开花结果的感情,但也不曾想过有生之年有朝一日要看到刘眉珺的尸体。他的眉目之间,满满当当的沉郁阴暗,紧皱眉头,一句话,将穆槿宁的推测全部打破。“如果那个人当真动了手!”

  “刘铮,抑或是受了刘铮命令的人,绝不会因为殿下没有前往,就动刘皇后一根毫毛。”穆槿宁微微怔了怔,她鲜少见过佑爵如此冷漠的样子,仿佛若不是她,若换做了别人,此刻拦着他,便是最大的罪名。

  “没有人知晓到底是谁带走了她,或许有你猜测的那种可能,却也可能不是他们。若不是他们,本殿没去的话,那些人会动手的,只要本殿给他们想要的,他们就会罢手,他们就是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佑爵一手轻拍穆槿宁的手臂,语气愈发冰冷固执。如今,已经快到了彼此约定的时候,人的性命,或许不该拿来交易,换做了别的筹码,绝不会是一条性命的陨殁那么不堪一击,那么脆弱。

  寒气,从空气之中袭来,穆槿宁手脚冰冷,心愈发麻木。她走前两步,再度拉住佑爵的手,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如果要殿下放弃登基,放弃皇位,放弃整个天下,就将刘皇后完完整整地送回来,殿下也会答应吗?”

  佑爵止步不前,他的肩膀僵硬,这回压上来的,是比千斤重担更沉重的东西,一条人的性命,一个他曾经觉得没有就会失去活着的意义的人的性命,他哪怕准备放开,也从未恨她入骨要她死的凄惨。

  只是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而已。

  刘铮的事情已经败坏,但刘眉珺没有必死无疑的罪名。

  “能潜入皇宫,瞒天过海地将一国皇后带走,这些人的目的原本就不会单纯,根本不可能单纯!”

  穆槿宁猝然扬声喝道,她笃定这件事跟刘铮有不可推卸的关系,哪怕看似跟刘铮八字没有一撇的人,谁又能说清楚,不是刘铮挖空心思想出来的一个计谋?谁敢断定刘铮并非阴谋的主事者,而其中的一枚最有价值的棋子,是他的亲妹妹,当今皇后刘眉珺。

  佑爵想的,只是冰山一角,若是他去了,一旦刘铮想同归于尽,将佑爵跟刘皇后的过去公诸于众,对佑爵才是最大的伤害和抹黑。穆槿宁见佑爵无动于衷,心中起伏更加明显剧烈,她咽下口中满满当当的苦涩,沉声道。

  “殿下,你不能去!这是不伦!你若想百官臣子服你,就千万不能去!”

  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年轻男人,突地转过身来,他的神情仿佛隔着雾气,根本无法看清楚,只听他冷冷淡淡幽然问道。

  “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他走近她的身子,一把扼住她纤细的手腕,冷着脸把她拖到寝宫之中,大力关上门去,毫不在意侍从的目光。

  她的手无力垂下,在屋内一切都更加明朗,没有雾气遮挡,她看得清楚此刻的佑爵,真实的,深刻的。

  穆瑾宁的面色死白,她从未在佑爵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他的阴沉,藏在骨子里,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的身体撕扯成碎片。

  她不知何处激怒了佑爵,难道是……“不伦”这一个字眼?

  她以为,佑爵已经彻底斩断了过往。

  或许,是她不曾彻底看清楚。

  “殿下,无论过去多么让你为难,那些人事都早已消逝了。”穆槿宁神色一柔,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佑爵是否可以稳稳当当坐于皇位,还并非是有十足把握的事,一旦佑爵走错一步,一定会错失天下。到时候,无论如何后悔,都来不及了。她拧着眉头,不顾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有多危险,她还是缓缓走近佑爵,压低嗓音低声叮咛。“或许你可以不怕众人非议,但多少双眼睛在等着看你出丑,一旦被握住把柄,他们绝不犹豫就会牺牲殿下!”

  佑爵一脸冷淡,他的心中,是千百个画面一齐旋转颠倒的混乱,他默然不语地站在原处,理智就要被往日的感情压的支离破碎,无法继续支撑下去。

  他的眼神透露着黯然神伤,双臂缓缓抬起,将她拥在怀中,若有所思。

  “殿下……你还忘不了她吗?”穆槿宁的视线飘在半空之中,她的眼底再无任何情绪,看着佑爵的执着和矛盾,她却仿佛是看着另一个自己。

  只是她已经走出来了,代价是高昂的血泪,而佑爵太子……还在迷城之中,哪怕坚定了方向,还有不少弯路要走。

  最初,她也不是绝情心狠的人,只是既然佑爵说他需要有人帮助他,她才想用亲身经历,告知他如此执着,并不一定会有所结果,甚至连如今握在手中的东西,都会全部失去。对佑爵而言,这才是最大的损失。

  闻到此处,他的手加大了力道,紧紧拥抱着穆瑾宁,一刻也不愿松手,他听闻这一句,没有半分迟疑便封住了她的双唇,他以为自己无法更加恣情,但在触碰到如此温暖柔美的花瓣之后,他心中压抑的情绪,顷刻之间全部爆发出来。

  他无视她的挣扎,心中越是痛苦,越是无奈,他便越是急于找到迷失太久的答案,他急于在穆瑾宁的身上,找到他的答案。

  他将她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墙角,他的手掌,察觉到她的五指颤抖,却压得更重,与她十指紧扣,他不给她一个迟疑的时间,更不愿给自己一个踌躇的时机。

  暖黄色的上装,他猛地一扯,便毫不费力地拉下她的半个肩头,大一片雪色肌肤,刹那间慌了他的眼。

  他微微怔了怔,幽然从她的身上抽离起来,满目惊痛,转过身去,呆呆站在原地。

  察觉到身后的女子也同样半响无语,他这才侧过身,伸出双手,将她凌乱的衣裳拉上肩膀,他一个踉跄,缓缓走向门边。

  他想要用她,来证明自己,早已忘却那段过去,那段连自己都不愿忍受不愿回想的过去。

  但他不该如此自私,更不能用如此鲁莽的举动,忽略她的感受,伤害她的内心。

  穆瑾宁的泪眼斑驳,她是头一回看到佑爵如此狼狈潦倒的模样,仿佛他在过去已经挣扎了许多年,却还是不曾释怀。

  “我的样子,很陌生吧。”

  佑爵淡淡一笑,唇畔溢出这一句感叹,他的神情,穆槿宁无法看清。

  穆槿宁的背脊,贴着冰冷的墙面,皮毛小袄被粗鲁对待,撕裂成两半,躺在脚边,仿佛是一只被野兽咬碎的动物,可怜,悲惨,奄奄一息。

  她惊魂未定,但花费些许时候,总算彻底平息下来,她移开了满目惊痛,眼底惊觉有泪,她避开佑爵回头深沉的目光,许久,才说道。

  正因为他已经盘查了所有刘铮的罪名,刘铮狗急跳墙,才会出此下策。

  他是除了佑爵跟刘眉珺,抓得住佑爵唯一软肋的人。

  如果她的推测是真的,刘铮利用刘眉珺,这一回怕是势在必得。

  “或许,我比殿下更清楚流言的厉害,更被流言所伤,总说在活的堂堂正正豁达坦然的自己面前,流言不过苍白如纸,但内心深处,却又最惧怕的是这些流言。”她垂下眉眼,柔声说道,方才佑爵的粗鲁霸道,让他判若两人,或许男人的体内,都暗藏着危险的根源。是她太过急躁,太过功利,或许这一回,理应让佑爵自己选择。

  他胸口的燥热和愤怒不堪,从最深处源源不断地升腾蔓延,就像是有无数爪牙的恶魔,将他牢牢地绑缚着。穆槿宁的言语,宛若潺潺小溪,缓缓溢出来,用最温暖清澈的清水,抚平他内心的火热。

  “以前曾经想过,如果有人可以不惧怕流言,什么都可以视而不见,闻而不听,包容我的所有,那我也会用余生来报答陪伴那个人。”穆槿宁的唇畔浮现一抹浅浅淡淡的笑花,酒窝隐约可见,让她看来愈发坦然娇美,她很清楚若是深爱,一旦走火入魔,理智,在感情的面前,才是一个废物。她改变了心意,与其让佑爵在失去刘眉珺之后消沉度日,或许她本不该阻拦在他的面前,她挽唇一笑,话锋一转,说的平和宽容。“事已至此,如果殿下当真觉得流言也不再是阻碍,哪怕以前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会在一瞬间消失也无可避讳,那就去吧。”

  他危险地沉默着,佑爵的拳头紧紧握着,面色愈发苍白,痛苦地闭上眼,眉头重重地皱着,眉心处的红痣,也愈发鲜明。

  “或许,她也会深受感动,愿意从高位下来,走到殿下的身边。”

  若换做穆槿宁,她想,一个女人的夙愿,不就是有一个真心爱她的人相伴一生,白头偕老吗?若是佑爵都不在意留言,刘眉珺也会改变初衷。

  佑爵闻言,胸口传来巨大的震荡,仿佛有什么,一夕之间,彻底倾倒分崩离析。

  “对殿下而言,这不就是你一直期盼的吗?”

  佑爵怔住了,他缓慢地转过身来,俊秀的面容对着穆槿宁,他从未想过,她居然知道他跟刘皇后之间的关系。

  看样子,她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可惜,她绝不会像你这么想,她不是你,而是刘眉珺。”

  岁月,早已改变了那个少女当初的模样,佑爵缓缓伸出手掌来,眼底有泪,覆上穆槿宁的脸颊,他们纠缠这么多年,若是刘眉珺只想得到佑爵,他们之间也绝不会有诸多矛盾和争执。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啊——”他仰天常笑,话音刚落,不免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或许还不够了解刘皇后,他们之间,早已生疏隔阂。

  “她,要在她的地位上生,要在她的地位上死,要在她的地位上享受任何一天的荣耀和富足。甚至,她想用这段感情,一辈子牵住我。”他常常怀疑是否这段感情,在他的面前是真实,在刘眉珺的眼底却是虚幻,才会让他时时刻刻受困,宛若笼中困兽,无法施展拳脚。

  “但我看得出来,若是殿下这一回不去,你绝不会死心。”穆槿宁彻底明白,若是刘眉珺有任何事端,佑爵会终生悔恨,人心是最难左右的,哪怕痛苦地清醒,也宁愿沉沦一回。她噙着淡然释怀的笑容,眉目平和宽待,缓步走到门边,为佑爵打开了双门,眼神灼灼,满是恳切动容。

  “我早已死心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佑爵望入那一双清水美眸之内,心中诡异的迷雾,这才彻底散开,仿佛他喝了许多年的迷魂汤,总有一日要看清眼前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他苦苦一笑,那苦涩黯然的神情,是穆槿宁从未见过的,更像是绝望。“上了这么多次当,也该清醒了。”

  他一手按住那扇门,握住那一双芊芊素手,只是隔着门,扬声唤着一个名字。“曹婴。”

  曹婴在门外回应:“在。”

  “让侍卫长诸葛带人去,不要打草惊蛇,务必一网打尽。”

  他面无表情地丢下这一句话,眼底一番死寂,宛若萧索冬日,没有任何生机。他迷醉了这么多年,不安了这么多年,这次他彻底斩断了所有的后路。

  他在今天,终于舍弃了刘眉珺。

  一个被牵线活着的木偶,要想获得自由,只能切断所有的操控。

  “陪本殿坐一会儿吧。”

  佑爵沉住气,他疾步走到圆桌旁,扶着桌缘坐下,穆槿宁的眼波一闪,心中一片清明,佑爵临时改了主意,对他而言必当万分痛苦。

  她暗暗舒出一口气来,坐在他的身旁,伸出手去,不禁眉头紧蹙,这才惊觉他的指节轻轻颤动,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用双手包覆着他的手掌,彼此相顾无言,她用微笑安抚他的慌乱,他最为阵脚大乱的一回。

  若是佑爵去了,怕就是落入贼人的圈套。但她让佑爵改变了心意,一旦传来发生了不可挽回的厄运,佑爵会恨她埋怨她吗?穆槿宁的心中,迟迟没有一个答案。

  刘铮跟刘眉珺,原本就是彼此相连的亲兄妹,一旦要动刘铮的念头,自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难以避免的,佑爵若是多情,葬送的会是他自己。

  正是因为笃定了佑爵无法视而不见刘眉珺的生死,刘铮才会做出这一场豪赌。

  一旦佑爵的眼中没有了刘眉珺,这场赌局,会在最后一刻翻盘逆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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