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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清晨六点半,摆在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准时响起,尽职尽责地唱着甩葱歌,将金钰从美梦中唤醒。

        迷迷糊糊地关掉闹钟,金钰懊恼地揉了揉头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在美好的周末醒这么早。她对着天花板愣了好一阵子,这才想起今天安排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和婚庆公司约好了今天上午八点钟见面,在那之前,她除了梳洗打扮以外,还需要整理出一百多张精修的婚纱照以及三首钢琴曲,用以制作婚礼当天的电子音乐相册。

        忽然意识到时间紧迫,金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洗漱完毕,立刻坐到电脑桌旁忙碌起来。

        任之初的电话是在七点半打过来的。

        “我到你楼下了,收拾好了就下来吧。”

        她望着u盘里一团乱的照片,垂头丧气地说:“我是收拾好了,可是婚庆让我准备的照片还没整理完。”

        “现在还差多少?”

        “……还差一多半。”

        任之初不禁失笑,几乎肯定地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偷懒去追电视剧了?”

        “……”面对如此了解她的男人,金钰顿时无言以对。

        “好了,你先下来吧,见面再说。”

        金钰别无他法,也只好乖顺地应一声,然后出门往楼下走去。

        早秋十月,秋老虎仍在沽川市横行霸道,空气里充斥着令人烦躁的闷热感。车载空调徐徐送来清爽的凉风,可金钰还是觉得额头冒汗。

        “那个,照片怎么办?”金钰心虚地摸了摸鼻梁。

        任之初好笑地瞧了她一眼,打趣道:“凉拌。”

        “我没跟你开玩笑,说正经的呢!”

        “左右你也没整理完,除了迟一点发给婚庆,还能怎么办?”

        “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金钰赌气地扭头看窗外,不想再搭理这个帮不上忙的家伙。

        任之初故作无辜地说:“你讲不讲道理的?自己偷懒耽误了事情还冲我发脾气。”

        金钰气鼓鼓地瞪着他,不悦地反问:“家是讲理的地方吗?!”

        趁着路口红灯,他静静打量她几秒钟,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这姑娘今天气血过旺,有吵架之潜质,宜哄、宜宠、宜顺从,不宜讨论和争辩。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刻温柔地赔笑,哄她道:“好了好了,不生气,都是我的错。”

        “那你说说你错在哪了?”每个女人都会用这个问题来刁难男人,这就像是一种天生的本能,融在了每个女人的骨子里。

        他庆幸自己早有准备,不急不缓地答道:“我不应该笑话你,应该诚实地告诉你,其实我提前准备了婚庆要用的照片和音乐,以备不时之需。”

        这回金钰真的无言以对了。

        她本来就是懊恼自己,经他这么一对比,她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仿佛除了搞砸事情以外,就只会无理取闹……

        也不知怎的,金钰忽然就觉得情绪低落得无以复加。

        她声音低低地问:“任之初,你会不会后悔娶我?”

        “傻瓜,昨天说过,前天也说过的。”他耐心地重复着自己的答案,“我不后悔,反而觉得能拥有你是最大的幸运。”

        事实上,任之初听说过这么一个词——婚前焦虑症。

        他想,金钰大概就是婚前焦虑的典型代表,不然以她平时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绝对不至于每天问一次“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以及“你会不会后悔娶我”。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他的一切耐心都源于对她内心痛苦的真切体察。他懂得婚姻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怎样的信任,也正因为如此,他甚至感恩她莫名其妙的小脾气。

        任之初明白,这阵子的守护只是开始,等到那个傻乎乎的小女人真的把自己一辈子都托付在他的手上,他还将用这样的温柔守护她未来的几十年。

        车停在婚庆公司门外的停车场,任之初牵着金钰的手,两人并肩往店里走去。

        金钰抬头望着婚庆公司的牌匾,抑制不住从心底而生的紧张,不知不觉间,手心已经被细蒙蒙的汗珠浸湿。

        感觉到她的异样,任之初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就像以往一样,从他英俊的眼眸里看到坚定的温柔。

        有那么一瞬间,金钰忽然觉得,其实交付一生也并不是那么令人胆怯的事情,只要那个人是她深爱的他。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戴眼镜的年轻姑娘,店里人都叫她“陈老师”。

        “让两位久等了,”她在金钰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请问两位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两周之后。”金钰答道。

        “这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店里吧,之前自己有准备过什么吗?”

        “是第一次过来,之前就电话沟通过,准备了一些婚纱照片。”

        “如果现场布置还有婚礼当天的流程都还没敲定的话……”陈老师顿了一顿,如实说道,“两周的时间确实比较紧张了。”

        金钰望了任之初一眼,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任之初对她笑了笑,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而后,他转头对陈老师说:“说不定您了解我俩的情况之后,就觉得两周时间绰绰有余了。不然这样吧,先麻烦大概介绍一下婚礼的主要流程,还有公司这边提供的套餐和报价,然后我们再具体讨论。”

        “没问题,那我先简单介绍一下典礼之前那些习俗……”陈老师虽然年纪轻轻,然而在婚庆这行工作了几年,业务已经非常熟练。但有的时候,婚礼的惯用习俗并不适用于每一对新人,她直到今天才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先生,你去女方家里接亲的时候,要给岳父岳母敬茶,然后改口叫‘爸妈’,这个地方摄像师会跟随录像。”

        “……”一提到双方父母,金钰和任之初就都沉默了。

        然而,陈老师低头看着报价单,并没有留意到面前这对新人的异样表情,于是又继续介绍说:“然后把新娘子接到新房的时候,婆婆要在门口接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喜盆’,再然后进新房里,新娘子给公婆敬茶改口,流程就和之前的差不多一样了。”

        陈老师一口气说了十几分钟,然后才抬头看向金钰和任之初。

        “刚才提到的这些流程,如果有问题可以跟我……呃,可以沟通。”很显然,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状况不对。

        没等金钰开口,任之初就率先说道:“我父母和她的父亲都已经去世了,您刚才说的那些繁琐习俗对我们来说貌似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陈老师愣了一下,赶忙换了一套说辞:“其实这些习俗确实比较过时,现在很多新人都跳过这段,直接安排新婚典礼。”

        “我岳母一个人请不来太多客人,我们同辈的朋友大多在外地,所以能出席我们新婚典礼的人全都加起来也超不过三十个人。”

        金钰心里很清楚,任之初说的都是实话,他们两个人的婚礼确实不能奢望有什么排场。

        事实上,早在刚领证结婚的事后,她就曾提出过两人一起去外国旅行结婚。但是任之初一口否定,说是一定要给她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那很重要。

        她不明白婚礼为什么那么重要,但她愿意相信他的决定,哪怕是很小规模的婚礼,只要是他带给她的,那么她就一定好好珍藏与之相关的所有感动。

        想到这里,她看着任之初的眼睛,无言之中向他传递着某种热切的温柔,以及不问来由的追随和相信。

        任之初从她的目光里读懂了她未说出口的话,心中不禁感动,更决意要将婚礼安排妥当,不让她跟着担心,只将婚礼中最为浪漫美好的部分呈现于她。

        坐在他们对面的陈老师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新婚夫妇,一时片刻也没了主意,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报价单,半晌没有言语。

        “您也看到了,我们两个情况比较特殊,中式婚礼确实不太容易实现。”任之初率先打破沉默,语气诚恳地问,“不知道您能不能跟经理问问,帮我们策划一场西式婚礼?”

        “这个……”陈老师有些犹豫,推了一下“我们之前也没有做过纯西式的,不然您二位先稍坐一会儿,我去跟我老板问一下?”

        任之初和金钰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目送她起身往隔间走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陈老师又回到他们面前,同时带来一个好消息:“林经理说可以做成西式婚礼。经理比较擅长这方面,所以接下来就由他亲自来帮二位策划。”

        为了给金钰一场未知的浪漫典礼,之后的两个星期,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都是越过金钰,直接和任之初沟通的。

        堂堂德鲁集团一把手,就这样摇身一变,彻底变成了金钰专属的公关小弟。

        很多事情都是想着容易做起来难,准备婚礼尤其如此。任之初曾以为张罗这件事情需要的更多是脑力,然而直到他亲自上阵,才知道它更考验的其实是体力和耐心。

        连续十几天,任之初只要下了班就开车去婚庆用品采购一条街,大包小裹地将请柬、糖果和美酒搬回家,然后再给林经理打电话,仔细讨论当天的现场布置情况……

        对于任之初来说,这是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项目,而他期望签订的合约只有一个内容,就是金钰一辈子难以忘怀的幸福。

        任之初也许不善言辞,但他却仍然不是浪漫。

        这一点,不论是金钰还是他自己,都从未怀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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