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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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悠哉游哉地走到小吃街的尽头,那里是一个小广场,广场对面修了一座样式古朴的楼阁。此时,楼阁上的红灯笼已经亮起,在墨色的夜空下,显得静谧而温暖。
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遥遥望着眼前如画的景色,谁都没有打破这份难得的静默。
上海的秋夜虽然不至于寒冷,但也有阵阵凉风从耳畔徐徐拂过。
金钰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工装衬衫,在室外坐得久了,难免有些着凉,一不留神就打了个喷嚏。
任之初微微低头看着她,问道:“回去吧?外面有点冷了。”
金钰点点头,起身随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着。这条路并不长,可他们却走了很久。
将近夜里十一点钟,巷子两旁的商铺都已经关门了。四周很安静,只有星星点点的街灯静静伫立在石板路的两侧。
任之初试探着牵她的手,金钰似乎顿了一下,但到底没有拒绝。
他抿了抿嘴唇,轻声对她说道:“金钰,我明天下午就回沽川了。你在这边照顾好自己,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就早点回去。”
听说他要走,金钰忍不住抬起头望向他的侧脸,有些担忧地问:“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集团那边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没什么棘手的,你别担心,我只是回去给赵瑞麟和秦臻那个案子收收尾。”
“哦。”她点点头,半晌没说话。
两人牵着手往前走,似乎是默认了彼此之间的某种情愫。金钰不由得想,也许一段感情重归于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她不需要什么郑重其事的诺言,也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追赶。不过是他回来找她,而她没有闪躲,一切就这么简单,却又有着不容质疑的力量。
“对了,你之前在电话里说,有些话必须当面跟我讲。”金钰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回事,“现在我就在这里,你是不是可以说了?”
任之初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怔了一瞬才回答说:“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放弃过我们的感情。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明白,其实我最痛苦的就是没办法每天看到你,而不是所谓的拖累、负担或者别的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
“那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金钰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他们十指交叉的手上,声音低低地说:“现在这样,还不算回到你身边吗?”
“我只是没有什么信心,分不清楚到底是你心甘情愿的,还是我来追你,你迫不得已才回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怎会不懂?这种患得患失的卑微感,她曾反复品尝过无数次。如果可以,她真想此刻就对他说——我是真的很想念你,想回到你身边,以后再也不离开你。
可是金钰知道,她还没有攒足勇气,去承认两个月前的出逃是错误的。
她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小声呢喃道:“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我等你。”任之初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在用这样微妙的方式,向她传递着某种坚决的心意。
夜风很凉,可是他手心里的温度却足以温暖她那不够安稳的心。
金钰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空气里独属于他的味道,一边期许着未来,一边惶恐地等待明天。
自从任之初离开了上海,金钰就变得心神不宁。
一直以来,她都习惯用踏实严谨的态度对待自己经手的每一项工作。可这几天也不知怎么的,她总是丢东落西,接连几次在会议开始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少拿了什么材料,连上海这边的客户都看不下去了,频频问她是不是太累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挨到了周末,金钰终于发现了问题。
回顾过去一星期,她一个会议都没少开,而且天天晚上回到酒店还加班整理资料,可是结果却是事倍功半,该确认的事情仍然一团糟。
带着情绪继续出差显然不是办法,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孙凯打个电话。
“经理,我能不能申请提前回总部?”金钰开门见山地问。
孙凯不答反问:“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项目都在正常推进,是我自己家里面的事情。”不愿提起她和任之初的种种,金钰只能随口胡诌,妄图用这样一个普遍通用的理由搪塞过去。
孙凯其实心里有数,只是表面上故作不知地回答说:“既然这样你就先回来吧,家里事情处理完了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外派。”
“好的,谢谢经理!”
得到孙凯的应允,金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二话没说,立刻订了一张星期天清早回沽川的高铁车票,而后又给上海的重点客户一一打过电话,将回去之后的沟通细节都安排妥当,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阵子她东奔西走,确实是疲倦极了。彻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一不小心错过了闹钟,差一点没赶上高铁。
金钰出了酒店就开始拔足狂奔,好不容易才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奔上了火车。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体会到回归的喜悦。
列车在一个半小时后抵达沽川,虽然没有人来车站接她,可金钰还是觉得幸福。
她熟悉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也熟悉生活在城市里的许多人。最重要的是,她爱的人们都在这里等她回来。
金钰这才知道,原来被人等待和盼望,竟是这般甜蜜的感觉。
她没有直接打车回家,而是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直接去了任之初的居所——林谷桃源。
金钰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按照常理来说,她只来过这里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记住从小区门口到那栋别墅的路线。
可是,爱情仿佛是一种灵丹妙药,能将腐朽化为神奇,也能将路痴变成天才。
她一边回忆着那天晚上的场景,一边仔细辨认着道路两边的建筑。
其实一栋栋别墅看起来都差不太多,然而很神奇,她还是凭着女人奇妙的直觉找到了小区深处那栋独属于任之初的房子。
金钰上前按两下门铃,等了大概十几秒钟,便听到从屋里传来的脚步声。
出乎她意料的是,开门的人竟然不是任之初,而是……林诗音。
“怎么是你……”林诗音皱眉。
“怎么是你?!”金钰的眉头显然皱得更紧。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个女人在任之初的家门口对峙不休,一直到郑晨从屋里出来,打破这种僵局。
郑晨看到金钰似乎也有点惊讶,不过他很快将情绪藏起来,淡笑着对金钰说:“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任总住院了,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金钰闻言,蓦地转头看向郑晨,满心焦急地问道:“住院了?怎么回事啊!”
“胃出血,昨天晚上送去医院的,现在应该没什么危险了。”郑晨解释道,“任总让我回来帮他拿一下换洗的衣服,没想到居然碰见你。”
“我要去看他!能不能拜托你带我一起去医院?”
“当然,任总看到你回来了应该很高兴。”郑晨说着,转身锁上了门,很识时务地将大门钥匙递到了金钰的手里,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林诗音,客客气气地问道,“林小姐,您还打算在这儿耍赖到什么时候?”
林诗音垂着眼帘,轻轻咬了咬下唇,一时没言语。
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别人眼中的骄傲女神。她优秀,聪明,漂亮,有自己的矜持和高贵。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嫉妒金钰嫉妒得发狂,不甘心她最爱的任之初被那么普通的女人抢走。
她变得疯狂,变得失去理智,变得无理取闹以及死缠烂打,几乎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事实上,这次她并不是来给谁添麻烦的。她本来是想好好和任之初道个别,然后就回去台湾,往后再不出现在沽川市。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偏在这时碰见郑晨,并且听说了任之初生病住院的事儿。
许是终究还有感情,林诗音也是打心底里担心任之初的。她脑子一热,又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也顾不得别人的白眼,软磨硬泡地求郑晨带她去看看任之初。
如今,她看到了郑晨对待金钰的态度,心里便在一瞬间明白了很多。
也许是她自己执着了太久,而任之初早已不是从前的他。可惜,她到今天才敢承认——她真的错过了那个她爱了一整个青春的男人。
林诗音站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深深呼吸几次,待到情绪平复后,朗朗大方地对金钰说:“我明天就回台湾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临走之前,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能给我五分钟时间吗?”
金钰抬头看着林诗音那张脸,忍不住从心底里觉得厌恶。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就因为这个女人的挑拨离间而失去任之初,金钰就恨不得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林诗音见金钰没说话,又诚恳地解释道:“你和他之间有些误会,如果我不说,你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金钰,我既然决定回台湾,那就是放下了。如果你真能让他幸福,哪怕你并不够优秀,我也愿意试着帮帮你。”
金钰总觉得林诗音这话说得很是刺耳,可是为了任之初,也为了这份难能可贵的爱情,她终究没有拒绝林诗音的提议。
郑晨欲言又止地看了金钰一眼,最后还是没有阻拦,自己先去车那边等着,只留下金钰和林诗音两人。
“坦白说,金钰,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更不喜欢你跟他在一起。”林诗音叹了口气,“可是你们分手之后,我没看到他笑过,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原来我更讨厌的是他这样为难自己。”
金钰沉吟片刻,而后抬头看着她,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些事,任之初一直瞒着你,你可能会觉得你提出分手他都没有怎么挽留你,也可能误会他没有那么在乎你,但其实不是这样。”
“什么意思?”金钰皱眉。
“秦臻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既然能暗中买通赵瑞麟,自然也能想办法利用你来威胁任之初。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毕竟,你是任之初唯一的弱点。”
“可我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也没有把柄留在秦臻手里。”
林诗音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嘲笑金钰的单纯:“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即便秦臻是个台湾人,但以他的势力,对付你母亲还是绰绰有余呢?”
想到她说的那种可能,金钰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仰头反问:“不觉得这种行径太卑鄙了么?”
林诗音摇摇头道:“我不想跟你争论孰是孰非,我想说的是,任之初是怕你在这场斗争里受到什么伤害,所以才顺水推舟,暂时和你‘分手’了。”
金钰抿着嘴唇静静听着,什么都没有说。
林诗音又继续说道:“你调到销售部以后,大概很长时间都没有接触过实际的销售业务,不仅如此,大概连销售部的例会你都没参加过吧?”
金钰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特意问过孙凯,可孙凯说销售部的同事很难聚齐,所以不开周会。如今看来,孙凯似乎是有意瞒着她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任之初才不会跟我说这些,我只不过刚好拥有正常人都有的推断能力。”林诗音笑道,“那阵子秀利虽然吃了官司,但是在内地的人气却被炒得很热,市场份额持续上升,给德鲁造成不小的冲击。以我对任之初的了解,他一定特意叮嘱过销售部经理,这些事情都要瞒着你。”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当然没想到,你更想不到那个傻瓜一直拜托霍思远明里暗里护着你,代价是主动将一家集团大客户的供货权转让给致远集团。”
“没错,那阵子霍思远确实常常找我,而且也对我很好。可我还是想不通,任之初为什么不亲自来找我,非要这样藏着掩着呢?”
“你哭着喊着跟他分手,他怎么知道你看到他会不会更难过?”林诗音低着头,脸上的神情里既有羡慕又有悲戚,“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看到他像这样保护过一个人,尤其,还是像你这么弱的人。”
这段谈话信息量实在太大,金钰一时还没能完全消化。
她喃喃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渐渐明白,你对他来说竟然那么重要。”她优雅的面容上泛起一丝苦笑,“而我……舍不得看他再次失去最重要的人。”
金钰轻轻地叹息一声,只觉得脑海里装载了太多的情绪,无法一一整理。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对林诗音说完这句话,便率先迈开步子,往郑晨那边走去。
她忽然就不再怨恨林诗音。
也许,爱一个人本来就没有错,只不过有人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得以和爱人相守相依,而有人因为种种原因失去所爱,只能在未来的千百个日夜里,努力控制着名为“嫉妒”的心魔。
没有谁真的比谁恶毒,也没有谁真的可以凭借自己的幸福,就去蔑视他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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