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画眉

腊月至，京城迎来初雪。

        皇宫内，赵玄礼移驾养心殿，皇后贴心的给他披上大氅，赵玄礼与她对视道：“十五日相府，你找个托词不必去了。”

        皇后柔声回：“好~”

        赵玄礼面露满意之色，他向来喜欢顾氏乖巧、不追问的态度，遂握了握她的手，关怀道：“回去吧，外面冷。”

        “是~”

        相府紧锣密鼓筹备灵微的及笄礼，届时不仅文武百官前来祝贺，连皇帝会出席观礼，场面不亚于皇家典礼。

        此时的灵微被侍女环绕，量体裁衣、设计妆发首饰，想到前世自己的及笄之礼，内心涌起一股时来运转的快意。她很想去那个熟悉的阁楼里看看，可是不免勾起伤心事，更有面对“姐姐”的自卑。

        灵微最清楚那天，不能出门的灵钧会经历什么。

        施倾命人劳师动众的修缮碧水湖周围景致，相府已是京城中府邸面积最大，又涵盖一湖，可想而知奢华之象。

        灵钧隔着窗纱瞧见府内的动静，心下不免戚戚。但是再委屈也没用，只能往嘴里塞上几颗蜜饯，聊以慰藉。

        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雪，道路结冰难行。

        游清回京脸上尽是失望之色，到了忘忧阁，和云莺抱怨道：“情报里那个山庄也忒难找了，我好不容易找到，却被告知庄主出游，归期未定，气死我了！”

        云莺不以为然：“都说了找主上，画眉看不好的，别人恐怕也难。”

        游清纠结于灵钧的身份敏感，他自知皇帝对楚家心存芥蒂，如今局势微妙，皇帝有了动楚相势力的念头，所以那晚派他潜入寻找证据。

        而作为楚相的女儿，荣辱皆与家族息息相关，若皇帝不愿那次女完好，游清也是束手无策。

        挑了个赵玄礼心情好的时候，游清惴惴的开口：“主子，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

        “说来听听。”赵玄礼心知肚明，但不露声色，边看着奏章道。

        “相府那个生了奇病的次女，宫中以往可曾派御医诊过。”

        “嗯，自然，那时朕刚即位，听说后，满宫御医皆诊，无果罢了。”

        “那，画眉姑娘呢。”

        “画眉的身份你知道的，不便让她去。”

        “我我见过那个灵钧小姐后，觉得她很不一样，主子能否让画眉，去瞧瞧。”

        赵玄礼放下奏章，饶有趣味的看着低头的游清：“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个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哈哈哈，你啊，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赵玄礼笑着戳破，游清张口欲辩，赵玄礼接着道：“看看也行，不过你想个办法让她为我所用，若不然，只怕治好了，也要随着相府、而衰。”

        赵玄礼说到最后收敛了笑意，帝王的霸气显露，游清俯首称“是。”

        相府

        “小姐，游大人来了。”听雪听声辨位，提醒炉火旁昏昏欲睡的灵钧。

        “噢，他回来了啊。”灵钧揉了揉惺忪的眼，果然看见游清出现在炉火对面，只是打眼一看，怎么又带了人来。

        这是一名黑衣冷脸的女子，容貌清丽，斜眼望过来，一副高傲的姿态。

        屋内三女一男，围坐火炉，有些热闹。

        “这是画眉姑娘，医术高明，我特意请来帮你治病的。”游清介绍道。

        灵钧礼貌点头问好：“劳烦画眉姑娘，只是我对这病已经不抱期望了，若姑娘无法，灵钧也先谢过。”

        “哼，天底下没有治不好的病。”黑衣的画眉冷冷回应，然后上前抓了灵钧的手腕诊脉，片刻后道：“到日光下去，我看看症状。”

        灵钧依言走到窗前，掀开层层帷幔，窗户“吱呀”的打开，冬日惨淡的日光洒下，灵钧的身上很快发红发痒。画眉走近细细观察，待到灵钧面部也布满红疹，才上前关上了窗户。

        除灵钧外的三人面色惊异，显然都是第一次见如此病症。

        “疼吗？痒吗？”画眉手指触摸灵钧面部，问道。

        灵钧摇头又点头。

        “这病我也是第一次见，需要多观察几日，先每日施针看看吧，你回禀主上，我多呆几日才知。”

        游清点头应允，看画眉专注于研究红疹，交代着听雪留意外人靠近，便离开了。

        灵钧心里有些异样，他们口中的“主上”，应该就是赵玄礼吧。前世一见倾心，等了五年才嫁给的人，如今却成了相见都难的陌路人了。

        “他为何要帮我。”灵钧说出心中疑问。

        “不是帮你，是帮楚家，也是帮自己。”画眉洞悉其中原委，直言不讳道。

        “我不明白”

        “哼，那你就仔细想想，什么叫一手遮天、结党营私、功高盖主、挟天子以令诸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画眉对她单纯的样子嗤之以鼻，掏了纸笔记录起来，吩咐道：“让你的死士出去一趟，买些药回来。”

        听雪不满的皱眉，灵钧本着尊重医者的态度，接过纸张给听雪。

        屋内只剩下两人，灵钧思绪纷乱，思考着画眉用的几个词语，任画眉摆弄查看。

        “画眉，你不是昭国人吗？”灵钧忽然的疑问，画眉停住了动作。

        其实灵钧只是忽而想到，前世二十载，未曾听说皇宫有过女御医，此刻观察画眉的面相，肤色不是养尊处优的粉白，而是偏健康的小麦色，耳垂宽厚、无耳洞，若说是寻常普通女子，但举止却显贵气。

        灵钧记起，昌献十三年，离国送来质子入京的场面，随行队伍男女皆是利落的束袖长衫，头发高高扎成马尾，肤色都偏黄。因为离国以民风彪悍擅武著称。

        画眉沉默良久，与灵钧对视道：“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灵钧哑然。

        昭国先帝在时，扩张领土至五十六座城池，因新帝继位年幼，相邻的离国屡屡来犯。昌献帝幼时权利不稳，故避战谈和，让出数十座城池。直至昌献十三年，离国大旱，昭国趁机恩威并施，收回故土，离国送来质子入京，换来两国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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