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忆

秦掣的记忆是从九岁后清晰的，但他怎么也忘不了，脑海中模糊的小女孩的身影。

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在多日的昏睡后，秦掣从明亮的房间里醒来。

睁眼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姐姐守在窗前，她正拧干毛巾给秦掣擦拭身体。巨大的金色吊顶灯发出的灯光，繁复漂亮的屋顶绘画，这一切让秦掣感到不安。

耳边还回荡着一个女孩的叮咛：

“小鱼哥哥，你要记得回来找我，我等你……”

秦掣企图回想起来声音的来源，随即感到剧烈的头痛，他猛地颤动指尖，身体的其他部位无力动弹。

床边的女孩看到颤动的指尖，惊喜地跑到门口：

“来人，去告诉阿瀚，小掣醒了！”

她又跑回秦掣身边：“小掣，能听见吗？我是勉姐……”

经过两个星期的卧床，秦掣开始恢复体力，可以下床活动。

医生每三天一次上门：

“秦少爷的身体需要静养，他现在不说话，是遭受的冲击过大，家人给予陪伴，会慢慢好转的。”

秦瀚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前，和晚上回家后，都会来确认秦掣的身体状况。宋勉一直待在家里陪伴秦掣。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秦瀚下班回来，带着一个风筝走进秦掣房间，秦掣在看宋勉安装游戏机。

游戏机是秦瀚昨晚带回来送给秦掣的，这一个多月，秦瀚一天带给秦掣一样礼物，从来不重样。但是秦掣都没有打开过心房，没有说过话。

“阿瀚，回来了。”

宋勉起身拥抱秦瀚，接过他手里的风筝，秦瀚走到秦掣身边摸摸他的头，对宋勉说：

“阿勉，我明天休假，明天我们三人一起去放风筝吧。”

“当然好啊，小掣，我们明天一起去放风筝哦！”

秦掣没有说话，端详起宋勉手中的风筝。秦瀚和宋勉没有逼迫，秦瀚蹲下来，组装被宋勉装一半的游戏机。

宋勉把手中的风筝放好：

“小掣今天胃口很好，午睡的时间越来越短，精神越来越好了呢！”

秦瀚高兴地回应：

“是嘛，小掣真棒……”

“福利院。”秦掣平静地说，秦瀚和宋勉又惊又喜，走到秦掣床前：

“小掣，你，你说什么？”

“明天，福利院　，小狐狸。”

一个一个词语蹦出来，宋勉摸摸秦掣的头：

“小掣的意思是，明天哥哥休假，我们一起陪你去福利院，对嘛？”

“小狐狸……是你的朋友吗？”

秦掣点点头。

宋勉让秦掣躺好，替他盖好被子，笑着说：

“好，我们去福利院，那你要早点休息，我们明天早点去。”

宋勉拉着秦瀚，退出房门。轻轻关上房门之后，秦瀚的表情看起来犹豫不决，宋勉搭住秦瀚的肩膀：“别担心”

秦瀚无奈地笑笑：

“好不容易在福利院找到小掣，好不容易把他带回秦家，他因为不想离开福利院而情绪激动，发烧病重，生病这么久，说的第一句话还是要回福利院的请求，我有点害怕……”

宋勉揉揉秦瀚的脸：

“阿瀚，你不需要害怕，站在秦掣的角度，他只有九岁，他在福利院待了那么久，依恋是很正常的，我们只要陪在他身边，他会慢慢接纳秦家人的身份的。”

“小掣是怎么被带回来的，我们没有在场，父亲那么冷漠，一定是用了很粗暴的方式，小掣才会那么抗拒和我们亲近。”秦瀚情绪化地说，

宋勉将头依偎在秦瀚肩上：

“好了，父亲的做法有他自己的理由，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尽到家人的责任，不就好了吗，阿瀚，别担心。”

秦瀚听了宋勉的话，放松下来。

次日一早，秦瀚就开车带宋勉和秦掣去福利院。车拐了无数道岔口，走过崎岖的山路，才到偏僻的福利院。

当车停在福利院的黄色大门前，福利院院长已经等候多时。

秦掣激动地跑向院长：“周爸爸，我要找小狐狸！”

周院长蹲下来，摸摸秦掣的脑袋：

“小狐狸已经有自己的新家了。小掣你放心，她会过得很好，小掣也回家了，不是很好吗……”

秦掣没再继续听周院长说下去，他赶忙往福利院里跑，跑到小狐狸的房间和她常去的后花园，但是都没有找到小狐狸。

秦掣失落地回到车上，不再往福利院看一眼，秦瀚看着车后座埋头啜泣的秦掣，他尝试和周院长交涉：

“小掣很看重小狐狸这个朋友，周院长，您能告诉我这孩子收养家庭的地址吗？”

周院长为难地搓搓手：

“抱歉，我们没办法告知，这是福利院的规矩，我们会保护每个领养人的隐私，而且这也是为了让孩子更好地融入新环境。”

宋勉也走上前：

“周院长，小孩打小建立起来的感情，很珍贵且纯粹，你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会把握好合适的社交尺度，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

周院长摆摆手：

“秦先生，宋小姐，这真没办法。”

……

秦掣习惯性地用手抓胸前早已送出去的小鱼玉佩，窗外的天气晴朗，和遇见小狐狸的那天一模一样。

秦掣六岁那年的一天下午，晴空万里，福利院阿姨们把小朋友集合到院子里的凉棚下，带着大家晒太阳，做游戏。

小秦掣坐在凉棚下的大花坛边，借花坛挡住身影，一个人独自待着。这时小秦掣来到福利院一年有余，来到这儿的流离辗转，使他模糊了之前的记忆，也不喜欢和人说话。

福利院志愿者带来的玩具和食物，他都不感兴趣。小小的他整天摩挲着胸前的小鱼玉佩，他还记得小鱼玉佩上留存的母亲的余温，他能从这份余温中获得些许慰藉。

“周爸爸回来了！”小朋友们一起凑到福利院大门口，周院长开着他的老式二手轿车回来了。

周院长领下来一个瘦小的小女孩，将她交给福利院阿姨：

“这孩子被人转手几家后，被遗弃了，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她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警方让她先待在我们这儿，有什么线索再通知我们。”

小女孩冲着花坛边的秦掣喊：

“我叫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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