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第 8 章

高中生活并没有描写的那样丰富多彩,  尤其是大家都是经过中考淘沙筛选出的佼佼者。每个人从开学之初，就卯足了劲，力争上游。

        在紧张浓厚的学习氛围下,  沉默寡言的方立安并不惹眼。

        直到某一次语文课，语文老师让她为大家朗读一段课文——《大堰河——我的保姆》。

        这是诗人艾青于1933年写的一首诗歌，通过对自己的乳母的回忆与追思,  抒发了对贫苦农妇大堰河的怀念、感激和赞美之情，从而激发了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广大劳动人民悲惨命运的同情,  以及对这“不公道的世界”的强烈控诉、憎恨。

        看着课本上“我是地主的儿子……大堰河，已死了……”,  方立安低头不语。

        语文老师的脸色难看极了,  开学两星期就碰到刺头,  谁能高兴？

        “这课还能不能上了？一个人耽误所有同学的课堂进度,  你好意思吗？”

        “中考状元多了不起？中考状元就能无视老师的话了？”

        “什么年代了？光成绩好就行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素质教育？连尊师重道都做不到的学生,  还谈什么素质？”

        “简直没品没德！”

        “……”

        言灵少女，请你务必撑住！

        方立安其实挺理解语文老师的,  不过是让学生读个课文而已，又不是什么旷世难题,  她就这么杵在这里,  一言不发,  连个借口都不找,  确实气人,  给她她也火。

        可是有什么借口能完美地帮她逃过朗读课文？

        报告老师，我嗓子疼？

        不行！回头真疼怎么办？她怕的是嗓子疼吗？不！她怕的是咽喉癌。

        报告老师,  我肚子疼？

        不行！肠胃肝脾肺,  你说你要放弃谁？

        报告老师,  我眼睛疼？

        绝对不行！你怕不是想又瞎又哑吧？

        就算这次侥幸逃脱,  那下次呢？下下次呢？要知道李希棠的言灵能力在18岁以后，可是百分百灵验的，16、17又能差多少？

        在和语文老师僵持的五分钟里，方立安突然好想姚子墨。以往有他帮忙打岔，她何曾为这些事情发过愁。

        她不吱声，他主动给她找借口，嗓子疼、肚子疼、眼睛疼……各种不舒服，百无禁忌，反正他又没有乌鸦嘴。再或者二话不说，直接站起来抢读，跟老母鸡护小鸡崽儿似的。

        老师们拿他没办法，久而久之，也不叫方立安起来回答问题了。即便初三那年，姚子墨不在，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方立安经常怀疑，会不会是姚老大背着她走关系，跟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打了招呼，不然事情怎么会这么顺当？

        下课铃打响，方立安被火冒三丈的语文老师带去找班主任，也不管她下面有没有课。

        班主任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颇感意外，却奇异地没有发火，直接让方立安回去上课。留下语文老师，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事情就这么揭了过去。

        唔，轻飘飘地揭过。

        本以为会闹到请家长的方立安终于确定，姚某人的手，真的很长很长很长。

        她猜得没错，姚子墨当年同意回京城上学的时候，跟他舅舅宋星辉很是讨价还价了一番，逼得对方答应了许多条件，其中一条就是必须帮忙照看他的小女朋友。

        至于怎么照看，姚小爷说了，“我家棠棠成绩好着呢，不需要你开后门，你只要给她班主任带话，别提棠棠回答问题，也别给棠棠安排同桌就行。”

        宋星辉一脸懵逼：what？现在的小伙子谈起恋爱来这么霸道的？不许女朋友跟老师讲话？连女同桌也不能有？

        方立安：what？小女朋友？

        宋舅舅怕他仗势欺人，故意使坏孤立人家小姑娘，特地让私人助理去二十三中打听了一下。得知小姑娘性格如此，外甥其实是在护着人家，这才放下心来替他传话。

        说实话，姚子墨提的两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比那些请老师多关注孩子学习的还要简单。

        校长找到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都听愣了。后来，因为开学太忙，没来得及跟任课老师们说，直到语文老师带着方立安找上门，他才想起来。

        不过，在班主任看来，不提学生回答问题，这个容易。难的是单独坐，不要同桌。

        教室里前排的位置从来都是稀缺资源，不可能为了个别学生浪费掉。其他学生家长从学生嘴里听到肯定会来闹的，所以想要单独坐，只能去最后两排了。

        可是倒数两排大多是一米八以上的大高个儿，让一个一米六几的女生坐过去，你确定她能望见黑板？

        班主任很纠结，尤其是这种好苗子，要是因为座位原因导致成绩下滑，岂不是得不偿失？也不知道家长到底怎么想的。

        邓老师纠结之下，只好把方立安叫来办公室问问，“确定要一个人坐最后一排？”

        方立安点头。

        “眼睛近视吗？”

        摇头。

        “能看见黑板吗？”

        点头。

        “行，下节自习课给你调位置。”

        点头。

        从此，方立安获得了学校官方认证的“不说话许可”，堂而皇之地孤僻不合群，开启了她教室最后一排的“流放”生活。

        方立安万万没想到，姚子墨这么贴心，不仅帮她解决了老师，还帮她解决了同桌。要不是遇上他，她说不定早早地就被老师叫了家长，早早地就被蒋孟琴带去看心理医生，早早地尝试各种自闭症的治疗方法。

        讲真，姚子墨简直是她的代言人，她的小棉袄，她的大福星。

        方立安喜滋滋地坐到最后一排，想到老师们不会再提她回答问题，她便无所顾忌地开小差，看课外书，浪的飞起。

        各科老师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学霸沦落为学渣，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眼不见为净。

        直到第一次月考，除了语文作文扣了两分，方立安其他科目全部满分，妥妥的年级第一，甩开年级第二四十几分，老师们才对她重新有了笑脸。

        之后的每一次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方立安都稳拿第一，在学校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然而，高一暑假即将来临之际，学校要召开一年一度的家长会。这时候提出换位置明显不可能，所以，方立安满脑子都是，她该如何跟蒋孟琴解释自己一直坐在倒数第一排？

        家长们来开家长会，历来坐的自家孩子的位子，蒋孟琴一来，她坐最后一排的事情必然曝光。

        到时候她妈肯定要跟班主任提意见，扯到她自己也就算了，万一再扯出姚子墨打招呼的事，她不死也得褪层皮。

        最最关键的是，她有言灵的秘密在身，很多事情根本无法解释。

        方立安仅仅是怕说错话吗？

        不，她怕的是说话。

        言灵的力量，来历不明，规则不明，她要是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用了，就算说的是吉祥话，谁知道将来又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所以方立安怕的不仅仅是言出法随带来的即时恶果，更怕不经意间造成的潜在恶果。

        原主以不入轮回的代价求得一世安稳，她既然接了这个委托，就要全力以赴，以求最好的结果。

        所以，她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以前在学校还会说几个疑问句，现在连疑问句都不说了。

        同班一年，要不是刚入学的时候听到她做过自我介绍，大家几乎都要以为方立安是个哑巴。

        作为孩子最亲近的人，蒋孟琴和李高明为什么没发现？

        那是因为方立安在家偶尔会问：

        “冰箱里有牛奶吗？牛奶过期了没？”

        “我的袜子哪儿去了？怎么少了一只？”

        “今晚能看《小媳妇与俏郎君》吗？小媳妇是谁演的？”

        “……”

        因此，蒋孟琴和李高明只会觉得自家的恬静小淑女有时也会化身烦人的十万个为什么，从没想过她在外人眼中会是自闭症患者。

        目光回到家长会上，方立安觉得还是想办法阻止蒋孟琴来参加相对省事。

        瞒着她，不让她知道要开家长会？这有点不大现实，09年虽然不流行各种家长群，但别忘了，蒋孟琴是计算机系毕业的，潮得很，她是会逛贴吧的潮妈。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事跟家长会产生冲突，蒋孟琴会选择放弃家长会？

        当然是要紧事。

        要紧事有二：一、家事，二、工作。

        方立安思来想去，还是工作比较好下手，家事就算了。

        确定家长会的具体时间后，方立安在网上找了段音频，在蒋孟琴去家长会的路上，仿造后者单位的座机号码段打电话，装作有急事，比如召开临时会议。

        等蒋孟琴从去学校的路上改道去临时会议地点，哪怕到了之后发现是假的，一来一回之下，家长会也已经结束了。

        至于临时改叫李高明去学校参加家长会，不好意思，当天上午，她爸电话百分百打不通。

        于是，方立安有惊无险地躲过了第一次家长会。

        只是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等到高二临放暑假，学校再一次召开家长会时，方立安早就主动结束了她的逍遥生活，跟班主任申请坐到了正数第三排，还有了一个新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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