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初九

十月初九。

        暮秋长月，西北，万物苍茫。

        春去秋来，岁月如流。在黄沙包裹之中，孕育着一座名叫“黑淳”的苍凉古城。

        黑淳古城坐落于云落国边界，周围数十里皆无人烟，孤零零的矗立于沙漠之上，仿佛随时都要被这漫天黄沙吞噬。

        城外死气沉沉，城内却有勃勃生机。皆因城中心处有一潭泉水，南北长近30丈，东西宽约20丈，碧绿如玉，似一颗青翠宝石镶嵌于此。

        城中百姓传说此为天降神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师兄，饿了。”一声略显稚嫩的声音从破败道观中传来。

        他叫张初九，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一世的名字。作为穿越者，他在三年前一觉醒来来到这个修仙世界，继承了这副身体——清瘦，平平无奇的少年模样。

        唯一的记忆点用旁人的话说是有一双忧郁的死鱼眼，好像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我有奶还是有钱啊？滚去找师傅去。”师兄纪修然横躺在木凳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嘟囔了声。

        “那我把你昨天调戏隔壁张寡妇的事跟师傅说了嗷。”张初九也不气恼，蹲下身体，在师兄耳边轻声说道。

        “嗨，吃什么？走着！”纪修然猛地弹起，“用力”拍了拍小师弟的后背。

        半个时辰后，油泼面面馆。

        两碗油泼面摆在了“饱经风霜”的楠木木桌之上，就冲这桌子，两个字“地道！”

        手工擀制的面条又粗又宽，煮熟后捞在碗里，面上先放好葱花、肉丝、花椒粉等配料，再撒上一层厚厚的辣椒粉，最后将滚烫的油浇在上面，顿时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加份臊子吧，师兄。”张初九咽了咽口水，声音带着颤动说道。

        “滚蛋。”

        “前天我好像看到城南的王姑娘……”

        “老板，加一份臊子！”

        “我还要加一个大大大鸡腿，我才十六岁，正长身体呢。”

        “别过分了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的声音传来。

        “我上个星期好像还看到师兄您去百花楼……”

        “那都是清吟小班，唱曲的地方。”

        “那我问问师傅？”

        “加，加，加。”

        “好嘞！客官您稍等。”

        纪修然泫然欲泣，用手把为数不多的铜钱拿出来摸了又摸，数了又数，真是我见犹怜的“凄惨”模样。

        虽说张初九见惯了师兄这幅样子，奈何演技太过逼真。他张开嘴，用力咬了一大口鸡腿后递给了正埋头干面的纪修然，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师兄笑得灿烂，拿起鸡腿啃了起来。

        初九来到这个修仙世界之初，本来也是心怀壮志。想着怎么也能带点金手指，超能力帮助自己走上人生巅峰。

        再不济也能有空间戒指，武功秘籍或是尊贵身份，万人之上。

        但是，现实就是这么冷血残酷无理取闹。

        从初九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然三年了。除了和师兄师傅在这个破败道观中相依为命，什么宝贝也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获得。

        每天在城中庸庸碌碌中度过，活得清苦却也悠闲自得。

        日复一日，他甚至觉得这样躺平过完一生也未尝不可。

        黑淳城外，古旧遗迹，一眼望去尽是断壁残垣。

        一位独臂老者花白头发上挽着一个道髻，双颊微红，正轻轻靠坐在一块石板上。仅剩的左手拿起一个硕大淡黄色酒壶，正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不时已有几分醉态，忽而高声吟诵道：

        笑吾庐，门掩草，径封苔。

        未应两手无用，要把蟹螯杯。

        说剑论诗余事，醉舞狂歌欲倒，老zi颇堪哀。

        白发宁有种，一一醒时栽。

        正是他的小徒弟张初九曾提到的一位号称“词中之龙”的词人辛弃疾的《水调歌头·汤坡见和、用韵为谢》中的名句。

        此时又是多么符合他的心境。

        张初九的师傅名叫单成济，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的这个古城，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手臂因何而断。

        大家记忆中的他———永远半眯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和喝醉后摇摇晃晃的滑稽模样。

        一个时辰后。

        单成济抬头望见天光渐渐收起，暮色渐沉，正欲回到城中道观，还想着在半路途中买两只烧鸡给徒弟们充饥解馋。

        想着他们俩两眼放光，对他“阿谀奉承”的模样，不自觉的笑出声来，脚下步伐也快了一些。

        突然，三道白光划破天际，在这昏暗光线下刺得人眼睛生疼，转瞬间便来到了单成济所在之处。

        “该来的还是来了。”单成济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竟还有些如释重负。

        “哈哈，二十六年，终于找到你了！”为首的一位名叫弓先的修行者穿着暗黑色鹤氅，一条宝石蓝祥云纹皮带系在腰间，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斗笠，仿佛与灰暗天色融为一体。

        单成济还注意到他从高空落地时竟没有泛起一丝沙粒激荡。

        这身法何等卓绝。

        “筑基四步之中的炼神境？清风阁还真够下血本的。”单成济丝毫不惧，眼中浑浊瞬间消失不见，变得凌厉起来。

        右手空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左手用力捏碎了硕大酒壶，只见一把巴掌大的暗紫色小剑藏于其中！

        随后那把小剑遇风便长，瞬间到了二尺五、六寸左右，闪烁着淡紫色光芒围绕在单成济身旁，不离左右。

        “单师兄，您不认识我，但是我对您可是敬仰得紧呀。”弓先一边拱手说话，一边眼神示意其他两位师弟往左右移动。

        三人呈三角之势将单成济紧紧包围在中间，面对独臂老者，没有丝毫放松之意。

        “哈哈，好一个名门正派，虚伪至极。以多敌寡，还真是你们的优良传统，这么多年了竟未曾变过。”单成济面带不屑讥讽道。

        “少逞口舌之利！门派逆徒，你行凶杀人，夺我门至宝，马上交出来，留你全尸。”弓先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提高了音量。

        “真相如何，你我皆知，何必故作正义。你要战，那便战吧！”单成济身体四周渐有紫气隐隐环绕，长剑围绕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已然做好了战斗准备。

        “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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