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021章：

夜深了。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染白了天地。在北疆的一座修士小镇上，两排红彤彤的灯笼挂在街道旁的屋檐下，照亮了白皑皑的雪地。

        成衣店的老板正欲打烊，却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风尘仆仆踏入店中。他相貌普通，看着不过是金丹期上下的修为，身上隐隐有一点妖气。

        “打烊了。”他提醒少年。

        少年转过眸看他：“天寒地冻，还望老板再开张片刻，我买完便走。”

        他身量瘦高站的很直，明明是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番气质。老板看他说的合情合理，颔首道：“小道友请看这边。”

        白墙上挂了几套道袍深衣，少年摇了摇头，耳朵有点发红，道：“我买女孩子的衣裳。”

        “哦哦！”老板恍然大悟，笑容可掬：“小道友看看这些可喜欢？”

        他朝烛台上拍了拍，黄竹条桌上瞬间多了几套颜色淡雅的留仙裙。少年一一望去，只觉得都很好看，道：“都要了。”

        老板给他包好后，少年又问：“可有御寒的衣物？”

        此处是一个修士聚集的小镇，修士鲜少有靠衣物取暖的。老板没想到这位妖修的心上人还是个凡人，想了想，道：“店里只有一件不错的兔毛斗篷……”

        少年的脸色瞬间变了。

        老板察言观色赶紧停住了话头：“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云丝，我们用来做枕头，想必做御寒的被褥也是可以的。”

        云丝像是凡人界的棉花，但是比棉花轻很多，也贵很多。少年看起来平平无奇，出手却阔绰，一口气买完了店里所有的云丝。

        遇到这样的阔客，老板送客的时候忍不住恭维两句：“小道友的心上人真是好福气，能得到这样的真心相待，在大雪天亲自……”

        少年原本很安静，听到这句话时忽然回眸，冷冷打断他：“她不是我的心上人。”

        老板道：“啊？”莫非是妹妹？这样的雪天出来买衣物，若不是放在心上的人，谁会用这份心呢？

        就在老板吃惊的片刻，少年的身影已经在风雪中消失，没了踪迹。

        叶萌醒来时，外面冰天雪地，原来已经下了一整夜的雪。

        她记得邱不秋说过，合欢宗位于北疆，冬季要格外漫长一些。叶萌摸了摸冻僵的腿，在室内活动了一会儿。

        门外响起“砰砰砰”的声音。

        “谁呀？”

        “是我，邱不秋。”

        叶萌开了厢房的门，一股冷风夹带着雪花灌了进来。邱不秋抱着一个大包裹，头上身上落满了雪，看起来像个老头子。

        “快进来……”叶萌自己也冻得哆嗦：“你怎么来了？”

        邱不秋进来后，扫了眼四周，感觉这里比冰库还冷。他先将包裹扔到一边，拿起乾坤袋，往下抖了抖。

        一堆木柴从里面噼里啪啦掉了出来，看起来都是新砍的。他将木柴堆好，祭起一张符。

        符纸燃烧后变出一股水，将木柴浇透，然后整个厢房里更冷了。

        他惭愧道歉：“对不起，是我学艺不精。”

        叶萌：“……”

        她将门掩上，然后给邱不秋倒了一杯热水。邱不秋喝了一大口水，另一只手不停地从包裹里取东西，他陆陆续续取出了四五件衣物，一套被褥，还有一些杂物。

        她愣住了：“邱不秋，合欢宗发过冬物资了？”

        邱不秋正愁怎么说呢，闻言赶紧点头，试图将错就错：“对，没错，我们合欢宗每年冬天都会发东西，将博爱的光辉照耀到每一个弟子的身上。”

        他说完后，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谁让他只是个小弟子呢，注定要给大佬背锅。

        不过邱不秋也有点不明白，明明是送东西的好事，怎么就不让说实话呢？

        叶萌并不知道合欢宗的惯例是什么，但是她想，自己又不是合欢宗的弟子，只是个打杂的，能收到东西肯定是好姐妹的功劳！她高高兴兴去查看，发现虽然那被褥缝得七扭八歪，但确实既厚实，又暖和，线头也处理得很好。

        几条留仙裙有点薄，但款式好看摸起来手感也好，叶萌犹豫了一下：“这真的是给我的？”

        邱不秋不假思索：“当然。”

        叶萌想，大概是合欢宗负责采购的弟子并不清楚，自己在给钟离镜当替身这件事吧。否则，他们不会发给自己除了黛色道袍以外的衣物。

        她将衣物收好，对邱不秋莞尔一笑：“多谢你。”

        “不谢不谢，我已经金丹期修为，这点小雪不成问题。”邱不秋拍了拍胸膛，随后挥手告辞。

        刚刚踏出门，他又想起一件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叶姑娘，这是我新研制的‘销魂玉体乳’，你有空试试，也欢迎来找我，我那边有更多的新品。”

        叶萌觑了他一眼：“功效呢？”

        “哈哈，别多想别多想。”邱不秋边掩门边笑道：“就是变白啦……”

        这个解释当然不是真的，这‘销魂玉体乳’里还带一点特殊的香气，虽然不能让人动情，但是可以让已经动情的人更加躁动，身体有反应。

        邱不秋离开后，叶萌拿起小瓷瓶看了一眼，决定暂时不相信他的说辞。

        今日雪下的太大，她便没有出门，躲在房间里研究符箓。到了傍晚想起要照例写信，于是提笔开始写。

        第一封信当然还是写给亲爱的姐妹：“谢谢思思的照顾，我收到合欢宗过冬的衣物啦，有厚厚的被褥和几件留仙裙，终于不冷了。你们在禁室里还好吗？听说修士不畏严寒，但是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会想办法给你送点东西进去。”

        第二封信写给钟离镜，她随手一写：“今日大雪，邱不秋来访。孟天琪留。”

        写这么短并不完全是为了敷衍了事，叶萌自认还是比较了解女主的，除了男一澶弈剑尊和男二星沉魔尊，她跟谁的话都不是很多。

        所以翌日雪停了，她给钟离镜的信仍然很短，只有寥寥数字。

        “今日雪停，拜访邱不秋。孟天琪留。”

        第三日，合欢宗的雪开始化了，她的手背有些干裂，于是迫不得已用了邱不秋所赠的‘销魂玉体乳’。

        在给钟离镜的信中，叶萌如实纪录自己的生活：“今日雪融，擦了邱不秋所赠药膏，甚好。孟天琪留。”

        信烧过去没多久，她的厢房门又被‘砰砰砰’敲响了。

        叶萌开门一看，原来又是邱不秋到访。

        屋檐往下滴着雪水，邱不秋不顾去擦落到头顶的水，一脸惶恐不安：“叶姑娘，我求您一件事！”

        “怎么啦？”她讶然：“有话好好说。”

        他痛哭流涕：“叶姑娘，咱们也不算很熟吧？您是不是在宗主面前说了什么，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就在刚刚，他途径后殿的时候遇到了脸色比冰山还冷的宗主，看着他的眼神比他上次放火烧了后殿还可怕，一开口就问他是不是最近整日跟那个小容器厮混在一起，难舍难分。

        邱不秋发誓他没有，最近几日，他第一次去是奉命去送衣物，第二次见面是叶萌主动来访，指导他的养颜事业发展啊！

        他解释了一遍，可是宗主看起来不太相信的样子，那神情就好像自己动了他的至宝。

        叶萌认真地想了一想，很不解道：“可我提到你的时候，都是在赞美你啊。”

        “千万不要赞美我。”邱不秋使劲摆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在宗主的面前提起我，倘若提起我，使劲骂我就行了。”

        “……”

        叶萌大为困惑，只能先点头答应，邱不秋忙不迭告辞离去，仿佛她这里有瘟神。

        明明之前他俩聊得还是很好的。

        烛光摇曳，夜深了。

        却在这个时候，厢房里火光一闪，钟离镜的信落了下来。她抽出信纸，原来是钟离镜让她去收集雪水，留明年春天泡茶用。

        时间是现在。

        叶萌握着信冷笑了一声，起身开始穿衣。外头化了一天的雪，但好在石阶已经干了，她拎着灯笼，慢悠悠拾级而上。

        残雪星星点点散布在合欢宗的各个角落，风乍一吹，还是挺冷的。

        钟离镜所在的后殿寝宫亮着灯，她走近了，敲了敲门。

        “进。”他不紧不慢道。

        叶萌放下灯，徐徐走了进去。刚刚进入寝宫时，叶萌微微一愣，这个地方有点眼熟，像极了她退烧后醒来的地方。

        钟离镜一袭黑衣坐在灯下，他垂着眸，显然是有些不开心，瘦削的身影倒映在墙上，侧颜的弧度近乎完美。

        她只愣了一下就给钟离镜行礼：“宗主。”

        钟离镜抬眸凝视着她，深色瞳孔里，映着她的黛色道袍，扎的有些松散的发髻，还有那淡漠梳理的神情。

        他无端想起她在古陵秘境里的装束。虽然打扮怪异，且散着长发，却比现在顺眼的多。

        “为什么不换新衣？”他沉吟半晌，才问。

        叶萌没想到宗主还亲自过问这种小事，她挑了挑眉，尽职尽责道：“因为我是个好替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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