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回忆

后来，凌寒宇给了唐茵一份难忘的同学录。

        其他同学的同学录页都在期末考前收集到位了，但是凌寒宇的同学录页唐茵却迟迟没有收到，唐茵每每问他到底写好了没有，凌寒宇的回答都是在写了在写了。

        但是究竟写到哪里了，没说。

        究竟什么时候能写完，不知道。

        “你是在我给你的那页纸上编撰《四库全书》还是整理《永乐大典》？”唐茵用笔头瞧着桌面，盯着凌寒宇。

        “没听懂，”凌寒宇扑闪着他那双小狗狗似的下耷的眼睛，“唐茵，我没文化，说点人话呗。”

        “纪晓岚带着300多人历时13年才编撰了《四库全书》，《永乐大典》谢缙、姚广孝带着3000多人历时数年编撰而成。你是在收集什么珍贵的文书材料，要给我造一本流芳百世的书不成？”

        “哈哈，”凌寒宇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唐茵你真有意思，为什么要诅咒自己？”

        打你哦，唐茵拿着手中的课本，狠狠拍了凌寒宇的后背一下。

        凌寒宇到底还是没在期末考试前把同学录页给回唐茵。

        考试结束的时候，唐茵出考场的时候，凌寒宇才在考场外拽住了她。

        他提前交卷了。

        唐茵想，是他一贯的性格。

        “到家里再打开看哈，”凌寒宇拉开她书包的拉链，不知放了什么东西进去，放完之后就跑了。

        唐茵打开书包时，凌寒宇把那张同学录夹在了课本中，她打开课本，先看到了背面凌寒宇给她的留言：

        [茵茵：

        绿草如茵，春风似你。

        愿笑意永驻，人间温柔待你。]

        下面又一直重复着茵茵，茵茵，茵茵……然后，凌寒宇就像掐着字数似的，在正满50字的时候停下了。

        ……

        唐茵隔着屏幕仿佛看到了凌寒宇用笔尖点着算字数，算到五十个字然后停笔，收工的场景。

        不过也难得委屈他一个语文苦手，写出这么诗意的句子了。

        在通讯里下方还压着一个小本子，凌寒宇附赠的，这个小本子的右下角的角落，或者许多q版的小人，这个小女孩扎着马尾，有一双跟她一样亮晶晶的大眼睛。

        这个女孩子最初没什么表情，总是板着一张脸。

        这样的q版小人持续了许多页，这个小人只是换着角度地板着脸，偶尔也会皱着眉头。

        然后是这个小女孩哭泣的场景。

        是她皱着眉头略显费解的模样。

        是她柳眉倒竖发怒的情形。

        是她庄重凝视充满期待的表情。

        是她撅着嘴巴委屈的神情。

        是她歪着头笑的样子。

        ……

        这个一开始没有任何表情的女孩子活得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仿佛对生活没有什么热爱，也不存一份期待。

        但是她渐渐学会了哭，学会了笑，学会了生气，学会了嗔怪，学会了撒娇……她虽然被画在纸上，但却活灵活现，惟妙惟肖，仿佛获得了生命，获得了新生，从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变成了一个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唐茵突然看到泪水打在了这个小本子上，那个笑脸一下子晕开了，她笑得更加灿烂了。

        她突然明白了凌寒宇为什么总是一副贱兮兮地跟她说话的样子，为什么好像总是故意惹她生气。

        ——他只是觉得她不在人间太久了，想让她看看被人间温柔以待的样子。

        期末考唐茵蝉联了年级第一，还在镇统考中夺取了第一名。

        凌寒宇因为手受伤，期末考前一个月的时间里有半个多月都在练习怎么用左手写字，多少有些影响了期末复习，成绩倒是掉了几名。

        不过凌寒宇挺开心的，在妹妹凌冬儿的描述中就是“反正本来也不能评优，要是考得太好不是浪费了这成绩？”

        这话就，挺不要脸的，对吧？

        凌冬儿歪着头，露出小猫儿一样狡黠的微笑。

        唐茵无比赞同地点点头。

        这是小学的最后一个暑假，平遥小学的老师们再也管不着他们了。

        再也不会有厚厚的一沓暑期练习册要填写，也不会有每周一篇不知道这周要编写自己又去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的周记要写，也不会有要求“我给爸妈做一顿饭”这样的高难度作业要做……

        凌冬儿瘫倒在唐茵的床上，像个“大”字一样摊开，“好羡慕你们呀，都没有暑假作业，我哥哥都玩疯了。”

        唐茵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腿分开放在椅子两边，背过身来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支在椅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你以后也会有的嘛。其实也挺无聊的，你看，你现在在我家，就没什么事干。”

        凌冬儿一个快速起身，直接坐起来，“茵茵姐，我还以为你们家会好玩呢，但是怎么游戏机也没有，玩具也没有，一进门，哇干干净净，除了书还是书。”

        她看着唐茵房间里的书柜，一排过去，密密麻麻都是书，排列整齐。

        “很多都是我爸妈的书，他们那边放不下，才放到我这边来的。对不起呀，我爸妈不让我玩游戏，怕我玩物丧志，看电视都规定时间……”

        “好像没见过叔叔阿姨哦，我来你家几次都没看到，”这是凌冬儿第三次来唐茵家玩了。

        “嗯，他们工作比较忙，”唐茵带着几分伤感说道，“两个人都忙。”

        其实哪里是忙，不过是不在意她这个女儿罢了！

        汕城本就有重男轻女的传统，她的父母即使在这已经算是文化分子，却也难逃从小耳濡目染来的文化的熏陶。

        甚至，作为公职人员，按照计划生育，他们只能生一个孩子，但事实是，他们在生了一个女儿后，还是忍不住在6年后要了一个男孩子。

        这男孩子养在她姑姑名下，名为她的表弟，实则是小她六岁的亲弟弟。

        这养在姑姑家的弟弟，才是爸妈的心头肉，而无论她多么优秀，父母也不会多关心她一些。

        “那你都怎么吃饭额？”凌冬儿赤脚跑过去厨房，唐茵家的厨房也一尘不染，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久没开火了。

        “邻居小江阿姨会给我做的，我到了饭点就去他们家拿饭盒，我妈妈在他们家给我定了饭，他们人很好的。”

        凌冬儿带着无比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哎，要不，我带你去吃住家饭吧？我哥哥做的，要不要？”

        唐茵听到“我哥哥做的”几个字的时候，心神荡漾了一下。

        但是她脸上还是表现得很镇静，说起来自从期末考后她还没见过凌寒宇，都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好呀，”唐茵强作镇地说道，“去尝尝凌寒宇做的饭菜的味道，他之前吹牛自己做的饭菜堪比大厨，今天就去让他露一手。”

        凌冬儿两只手相互搓了几下，有点犹豫开口道，“那先说好哈，茵茵姐你可不许嫌弃我们现在租的房子……”

        “本来爸爸妈妈厂里是可以提供住宿的，不过他们带着我们嘛，就都一起在外租房子，你也知道，我爸妈来你们这是打工……”

        她话还没说完，唐茵就打断她，“快走快走，我们去找你哥哥。”

        唐茵跑到了对面江阿姨家，告诉她自己今天不回来吃饭了，不用做自己的饭，才跟着凌冬儿出了家门。

        “上次我哥说什么再不会抢我的零花钱，全都是屁话，”凌冬儿愤愤道，“他说没抢我的，都是妈妈把他的寄存在我这的，那天你帮着我哥打扫卫生的时候，你们俩早就暗通款曲了吧？”

        凌冬儿带着探究的眼神说道。

        唐茵打算毫无痕迹地把话题岔开，“话说你哥现在在哪里？我们去你家还是去找他？”

        “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家了，”凌冬儿在脑海中细细回想着自己的哥哥可能会去的地方。

        “之前他会去打篮球，但是自从上次受伤后好像就不打篮球了，现在嘛，emmm，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网吧里，有时候会去河边玩，有时候去公园跟人家小朋友抢游乐设施……”

        凌冬儿最后一锤定音，“我们去英杰网吧找他吧！”

        暑假来临，英杰网吧的生意更加热闹起来，近两台电脑，座无虚席。

        唐茵上次跟凌冬儿站在网吧门口，鼓足了勇气也没进去，她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许多的条条框框，这些条条框框会告诉她应该做什么，不允许做什么。

        而现在，关于走进网吧这件事，她就能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叫嚣着“no”。

        但她跟凌冬儿一起走了进去。

        放眼望去，网吧也并不是学校的老师们描述的那样嘛！

        每个座位上都坐满了人，但并不是老师们描述的那样，大家在吞云吐雾，网吧充斥着一股烟味。

        相反，这里还分了抽烟区和禁烟区，唐茵进来，只看到许多年轻人，坐在座位上，都戴着耳机，手速飞快，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着，鼠标咔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

        凌冬儿直接走到前台的位置。

        “几人，上几个钟，”前台的小哥熟练地问道，头都没抬。

        “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今天有一个叫凌寒宇的男生过来上机吗？”

        那前台小哥本来还百无聊赖地只是例行询问，头都没抬，这会听到凌寒宇三个字却一下子来了精神了，“凌寒宇呀，大红人呀，你们是他什么人呀？”

        “我是他妹妹。”凌冬儿礼貌回答道。

        这小哥一听就笑了，前台旁边坐着的小姐姐也笑了，“小妹妹，来找他的妹妹可太多了，他可说了，凡是来了直接报他妹妹的，都回拒掉哈！”

        “靠，我真是他妹妹！让凌寒宇出来迎接一下，不然今晚我打爆他狗头。”凌冬儿轻锤了一下桌子。

        唐茵看前台的两个工作人员似乎对“妹妹”这个词的理解颇有深意，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初在洗手间听到的庞瑶瑶说的“张以凡和他的好妹妹”，深知他们也许从“妹妹”这个词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关系，想来怕是误会了。

        “你们好，这真是他亲妹妹，前台这边可以呼叫他位置的吧，”唐茵看到刚刚那个前台小姐姐通过麦回应了一个顾客，“你呼一下凌寒宇，就说凌冬儿和唐茵找他。”

        前台的小哥看着身前的这个女孩子，长相干净可人，举止文雅，也很有好感，觉得跟平时来找凌寒宇的女孩子确实不太像一类人。

        于是呼了他，“寒宇，有两个妹子找你，说是叫，”这小哥想了一会，没记住刚刚唐茵说的两个名字，又抬起头来对着唐茵说道，“叫什么来着？”

        “寒宇，我和冬儿，在前台这，你来接一下我们呗，或者报一下位置，我们过去找你。”

        传呼对面有机械键盘快速敲打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唐茵很快听到了凌寒宇的回话，“你们在那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他的声音通过耳麦传导过来，和平时唐茵听到的有细微的区别，感觉更深沉了一些，带着几分鼻音，听上去居然有几分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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