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回忆

在小学，做班长，是有一点与全班为敌的意思在的。

        班长在班里所有同学看来，就有一种与全班为敌的感觉。

        似乎班长就是班主任的小助理，班主任的贴心小棉袄，班主任的爪牙，班主任的走狗。

        是班主任知道他们班里都在做什么的消息渠道。

        不然为什么午自习的时候，谁在班里说了话，没有认真上自习，班主任都知道呢？

        为什么班里谁跟谁打架了，班主任也是第一个知道？

        就连谁没有交作业，谁上课迟到了，谁放学早退了……班主任都知道。

        感觉唐茵就是王老师养在他们班的摄像头，完美地记录着这个班级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所以唐茵在班里，一向都是没什么朋友的。

        一开始唐茵倒是没有留意到，反正老师们永远会让班里的第一名当班长，永远会问问她最近班里如何如何。

        她也不过是据实相告，做好自己职责内的事情，但是在其他同学看来，却似乎跟她有种对对阵营的感觉。

        直到上学期有一天，唐茵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听到同学们对她的议论。唐茵才悄然发现，原来自己在班里的人缘竟是那么差的。

        想着平时面上大家都跟她有说有笑的，有什么不懂的也会问她，课间分享零食的时候也会问她要不要吃，想要抄作业的时候也会问她借。

        唐茵一直以为，虽然没有很好的朋友，但是自己跟班里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隔着洗手间的门，唐茵听到门外班里同学的声音。

        “都怪唐茵这个狗腿子，早上迟到又是她捅给老班的吧，害得我被罚站了一堂课。”庞瑶瑶一边洗着手一边抱怨道。

        “行啦，这算什么，上次张以凡跟他的好妹妹早恋，不也是她捅出去的？张以凡都写检讨了，比起来你这都不算事啦。”李诗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这事性质就不一样，我这能比吗？多大点事，也要跟老王说。”

        “你就看看班里还有谁喜欢她啦？大家不都是背地里暗戳戳说她。害，谁让人家成绩好呢？每个老师都喜欢。”

        两人还在说着什么，唐茵本来要开门的手停住了，紧紧攥着门把手。

        她想，张以凡跟谁谈的什么恋爱，她哪里知道？自己上学迟到，她作为班委做了记录，不反思自己上学迟到，还转过身来怪她吗？

        她想起平时她和庞瑶瑶，李诗雯虽称不上朋友，但是他们来问她问题，她都是有问必答。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己若是力所能及，也不会拒绝，面上大家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背后还这样说她坏话呢？

        她把他们视为同窗，他们将她视为内奸。

        至此唐茵在班里越发独来独往。

        只是在王老师的眼里，她又算什么？平日里她到办公室去交作业，王老师总会让她多多留心班里同学的情况，说若是有什么情况记得第一时间通知她。

        班里来的转学生，后进生，不分青红皂白地都安排成为她的同桌，反正她会帮着照看。

        她在王老师的眼中就是一个好用的工具，一个得力的助手。

        如今王老师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凌寒宇若是练好了字自然会是年级第一名的事，唐茵心想，你说第一就第一，为什么偏偏要说超过我呢？

        她心中莫名的自尊心作祟。

        唐茵被这么一说，就更加有一种我当然比他们都要聪明都要勤奋，永远都是第一名的想法。

        唐茵在心中默默地又给凌寒宇扣了两分。

        ——

        汕城一向以各种小吃闻名遐迩。

        各式油炸的串，汕城特色的无米粿，解渴消暑的冰棍，腌渍过的李子和梅子……每个校园门口，都不乏这样的小摊小贩。

        他们是家长眼中不健康的食物，地沟油，苍蝇堆，但却是每个孩子放学时候的心灵慰藉。

        上了一天的课，早就饥肠辘辘，知识可以喂饱心灵，却喂不饱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的胃。

        所以在校门口，经常可以见到某个摊贩前面，有好几个个子高大的男孩子围住一些身材矮小的低年级学生，礼貌客气地勾住他们的肩膀，询问今天有没有钱孝敬一下哥哥。

        张以凡也常在这个勒索低年级学生的队列中，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站在旁边，看着他的小弟借着他的名头作威作福。

        唐茵有时候走过，看到他正在跟低年级的小弟们打招呼的时候，也只能低头快速走过，这些事情学校门口保卫办的保安都睁只眼闭只眼，她一个女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倒是张以凡有时候看到她走过，还要吹口哨引起她注意，“班长，要不要来根冰棍呀？”

        唐茵都会瞪他一眼，又快速走过。

        所以当好几次放学，唐茵看到凌寒宇都在校外欺负同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她相信这回自己确实是没看错了。

        毕竟是会跟张以凡混在一起打球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能想到在学校里人缘好，成绩好，口碑好的凌寒宇居然会在校门口围堵小学妹呢？

        比起张以凡，唐茵更看不起凌寒宇。

        毕竟张以凡再不是个人，他要保持自己在那些学妹眼中的痞帅形象，没准哪个学妹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他的新任女友，所以他向来都是劫学弟的财，劫学妹的色。

        可是凌寒宇居然挑女孩子下手，而且还专门可着一个女孩子薅。

        那个女孩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好几次唐茵看到凌寒宇跑上去直接拍她的头，然后就从她兜里拿走了钱，有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凌寒宇就已经拿着钱跑了。

        有时候那个女生就会追上去，一边追一边骂，只是可惜追不上凌寒宇。

        有一天放学的时候，唐茵又碰到凌寒宇正在“抢”这个学妹的钱了。

        “好妹妹，你就给哥哥点零钱呗，你看你这么可爱，又这么善良，一定不舍得哥哥兜里没钱的吧，”凌寒宇一边说着，一边还把手搭在了那个女孩子的肩膀上。

        唐茵正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时候，听到凌寒宇说的话，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好意思称人家为“好妹妹”，自称“哥哥”，唐茵都没想到自己上学的时候，身边坐着的是这么油腻的一个人。

        瞧着那女孩子使劲挣脱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唐茵觉得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凌寒宇，你干嘛呢？”唐茵朝着凌寒宇吼道，“想要钱去找自己的爸妈要呀，欺负人家女孩子算怎么回事。”

        那女孩子大约是真的有几分怕凌寒宇，见好不容易有个人出头为自己抱不平，虽然也是个女孩子，但是这人似乎认识这个男生，于是趁凌寒宇还怔愣着，快速地挣脱了他的手臂，跑到了唐茵身后，紧紧拉着唐茵的手臂，身上还有些颤抖，“姐姐，救救我”。

        居然怕凌寒宇怕到了这程度。

        唐茵想，不知道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凌寒宇这坏蛋做了多少坏事呢！不然人家小妹妹怎么看到他吓成这样。

        唐茵抬起头来，恨恨地瞪着凌寒宇，“赶紧走，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她，我就告诉王老师，让她给你记过。”

        可是对面的凌寒宇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冬儿，你这戏有点过了哈，演技都不自然了。”

        凌寒宇看着唐茵，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唐茵，她真是我妹妹啦，要不是我妹妹，我能知道她的名字吗？”

        唐茵于是也有了几分怀疑，难道真是凌寒宇的妹妹？她看了看身旁瑟瑟发抖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朝她拼命地摇头，“我才没有这样的哥哥。”

        唐茵觉得这时候，相信凌寒宇才是……

        才怪好吗，看来凌寒宇没少霸凌这个女孩子，成功拿到了人家的姓名，还以“妹妹”和“哥哥”相称呼。

        她想起自己看过的香港警匪片里，小混混们最喜欢称呼女孩子们为“妹妹”，自称“哥哥”，想来凌寒宇大约也是受这些电影毒害不浅，还把这套玩到了现实生活中。

        她知道学校里有些“坏学生”会交女朋友，之前洗手间里庞瑶瑶不就说到张以凡和他的好妹妹吗？

        只不过她没想到凌寒宇也会做这样的事，还对着这么小的女孩子下手，她瞧了瞧身边的女孩子，刚到她肩膀的高度，想来不过是个四年级的学生。

        一想到自己的同桌居然是朝这种小孩子下手的人渣，唐茵觉得自己恶心得中午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你这个人渣，”唐茵越想越生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只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帮这个女孩子出口气，只怕今后凌寒宇会越来越嚣张，朝着凌寒宇的脸上过去就是一拳。

        她转眼间就挣脱了那个女孩子攥着她的手，朝着凌寒宇挥过拳头，凌寒宇大约也没想到，唐茵会突然朝他挥拳头，一瞬间，竟是惊讶大于恐惧。

        身旁的女孩子骤然被挣脱了，这会才反应过来唐茵是要动真格的，着急忙慌地喊起来，“别打呀，姐姐，他确实是我哥。”

        唐茵听到这话的时候拳头已经挥出去了，这会也收不回来了，打到凌寒宇的脸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没法收回拳头。

        唐茵赶紧侧了一下拳头的走向，对面的凌寒宇虽然刚刚愣住了，现在也回过神来，赶紧朝旁边侧了侧头。

        于是拳头堪堪从脸庞擦过去，实实在在地打到了肉上，但没有碰到骨头。

        唐茵这拳打过去之后，身体因为惯性前倾有点收不住，因为骤然有收回力气的趋势和转换了拳头的方向，一瞬间没站得太稳，她以为自己一定要摔倒了，没想到凌寒宇拉住了她，稳住了身形。

        她一下子跌入了凌寒宇的怀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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