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忽有惊变（下）

夜色深深，新月高悬。无穷无尽的黑暗覆盖着上清鉴的每个角落，万丈高峰之上的都天峰议事堂，亦被这沉沉暮色所袭。

        “徐长老，截止方才，我上清鉴已有半数灵谷受到波及，倘若再想不出补救的办法，恐怕下月的灵谷价格不堪设想。早几日就有好几座仙城之中的掌事都纷纷来信，恳求门内调控灵谷价格。”一位面色年轻的外事堂弟子神色紧张，他向来负责上清鉴与外界修仙城镇的物资往来，而灵谷减产导致物价飞涨的问题本就扰得他焦头烂额，更别提今天的突发情况了。

        “此事已经请了几位长老一同前去探查了，你等勿要担心，想必问题今晚就能解决。至于调控价格一事，勿要答应。”徐长老一阵停顿，其实这数十年来，灵力匮乏已经成为各派共识，以后怕是灵物难寻，现在逆流而上调控灵谷价格，无异于把宗门架在火上烤。

        可是若不下调灵谷价格，普通的炼气期弟子根本吃不起灵食，而随着整个修真界灵物的减产，辟谷丹价格的上调也不过是早晚的时间问题，从今往后，恐怕修仙一道，将会越来越难！

        两人谈话间，一封小小的白色信笺伴随一道华光忽的闪现在徐长老面前，这是师兄来信！

        徐长老匆匆启信，一见内容，双眼像是牢牢黏在了上方，明明于他们而言眨眼便能看完的信，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面上阴晴不定，悲喜不知。

        外事堂的年轻弟子心中不免暗自揣测，这徐长老到底是看见了什么。就算灵谷一事无可挽回，他们上清鉴千年积蓄，拿出库房里的灵谷来用就是，说得豪气一些，就算整个上清鉴数十年以后都不种灵谷了，库房都能把这个窟窿给填完整。究竟怎么了？

        良久，他才听见耳畔如是大赦般的“事情已经解决，传令各峰，按旧习继续种植就是。灵谷价格按市场价上调，勿要自作聪明。”

        “弟子谨记。”那外事堂的弟子退出了议事殿。这殿外便是万丈高崖，他却是面不改色朝空中踏出，心念一动，一柄飞剑便已经在他足下，穿过层层云雾，带着他往山下飞去。

        议事堂内，徐长老一手握着那薄薄的信笺，原本阴晴不定的面色此时已经满是愁容，师兄信中虽说已解决了问题，可代价竟是耗资巨大布下无数聚灵阵。灵谷减产乃至今时今日，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灵气稀薄！

        灵谷虽然是一种等级极低的灵植，但是它的存在无异于整个修真界的基础，若没有它的存在，无数炼气期的弟子的生存将陷入困境，若没有宗门提供辟谷丹，恐怕每天修行打坐的时间将大半都浪费在过滤体内杂质之上。长此以往，整个修真界都会断层。虽然上清鉴暂时还无需担忧丹药之事，可灵谷灵植与弟子们的修炼，已经如同一个失衡的天平。现在布下聚灵阵，其实更多的是给门内诸多弟子的一个心理安慰罢了，至于这天下的无数炼气期弟子，恐怕只能自求多福了。

        ……

        那薄薄的一轮新月照不到隐月峰山脚，柏毓已经在这片灵田前打坐了大半日时间。白日之时，他便瞥见东侧若清田里的死气缓缓蔓延过来，慢慢的越过了那小小的山谷，直奔他这处而来。柏毓没有他法，只能朝着灵田一遍一遍的用枯木逢春诀，原本早上还有些生疏的法诀，到了夜里，已经熟练非常，堪称圆满。可那片死气却不罢休，仍是在边缘蛰伏着，只待柏毓一个放松便侵袭进来，那死气越积越多，很快便将他这片灵田团团围住。

        柏毓一刻都不敢懈怠，这片灵田他照料得极好，下个月就能收成了。他早就计算好了到时候每一块灵石的用途，现在要他放弃，简直比割肉还疼。

        一遍又一遍的枯木逢春诀，柏毓浑身的灵力几乎要被掏空。那死气却已经蔓延到了灵田的边缘。

        不可以！

        柏毓再度运转其周身的灵力，却再也使不出一个法术。糟糕，他灵力枯竭了！

        柏毓连忙运转起功法，快速进入体内的天地之气割得他经脉生疼，柏毓唯有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不能放弃，再继续！

        那天地之气却没有放过他的准备，较之前而言数倍的天地之气粗暴的进入他的体内，狂暴的四处游走起来。

        柏毓当即陷入昏迷，前一刻还在思索着怎么会这样。于修士而言，每次进入体内的天地之气都是有数且不多的，除非洗髓易经，否则并不会有所提升。可柏毓体内缺似乎藏着磁石一般，宛如一个漩涡，一个不小心便能引来无数天地之气。

        也是因此，柏毓每次使用法诀都不敢过度，免得灵力枯竭，打坐之时一个不小心便引来太多的天地之气。虽然每次熬过了一场煎熬，柏毓都能发现自己的经脉有所扩充，可是过程往往不亚于刮骨疗伤，痛的他全身脱力。

        天地之气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疯狂的涌向了柏毓。连灵田中的死气都似乎受了一惊，暂缓了步伐。

        柏毓恢复了意识，可他对身体已是毫无感知。此刻他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有点点星光点缀其中。这是他的祖窍？

        柏毓神识外放，看见自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该不会痛死了吧？还是说自己走火入魔了？

        想到这里，排山倒海的痛感向他袭来，柏毓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引导起身体里的天地之气。真好啊，原来还没死。柏毓痛并快乐着，只要没死，他就还有希望。至于灵田，他已经无暇顾及，受灾减产也没办法了，到时候上交些灵石吧。

        柏毓忍受着煎熬，任凭天地之气冲刷自己的经脉。运转了一个周天的天地之气缓缓化作灵力，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有一丝一缕的灵气从他体内缓缓溢出，流向了天地。

        灵田里的灵谷们欢呼起来，它们感受到极纯的灵力，虽然不多，但是对于这些长久都缺乏灵气的灵谷而言，好似漆黑夜空中的明灯，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好纯的灵气！

        好舒服啊！

        快吸收进身体吧！

        那一旁虎视眈眈的死气碰见了这些灵气也不由得退避三舍，老老实实待在了一旁。

        曦光微现，柏毓缓缓睁开了双眼，吐出一口浊气，露出微笑。昨夜一夜苦修，他的经脉又扩充了一丝，更可喜的是他原本炼气二层的修为也终于突破到了炼气三层。

        “恭喜阿毓再进一层！”阿翡要来交接换班，早早的就来了。看见柏毓在打坐，便在一旁等候。此时见阿毓境界再进一层，立马上去恭喜。阿毓这真厉害，进门不过半年便修到了炼气三层，自己这半年也算勤勉，可还是没有突破炼气四层，这样下去，恐怕还是阿毓要领先于自己了呢。

        柏毓见了阿翡，也笑道：“阿翡你来啦。”现在终于不用叫这个小丫头师姐了，哈哈。

        阿翡还未接话，又见阿毓脸色突变，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灵田完了。”他后来自己都差点翘辫子了，哪里还顾得上灵田，不知道怎么样了。

        转身一看，碧绿油亮的灵谷差点晃花了他的眼。他产生错觉了吗？

        “阿毓别担心，昨夜长老就找到了解救之法，现在上清鉴上上下下的灵田都已经得到控制啦，若有损耗的，这两天及时上报就行了。”阿翡笑嘻嘻的，他昨天也同样听到了消息，好在昨天值守的不是他，不然怕是要吓死。可是今天一早他便来看过这块他与阿毓值守的灵田，分明与往常无异，他甚至觉得灵谷比往常都要精神呢。

        柏毓听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害他白白担惊受怕一场了，可是昨夜那死气分明已经蔓延到灵田边缘，难道那么巧，就是那时候长老解决了问题吗？柏毓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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