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月仙子

(‘转眼已至黄昏时分，一轮如钩弯月遥挂云后，此时晚霞还未散尽，天都群山都披上了这层似粉含金的晚光，云飞雾霞，鸾鸟振翼，倒也是不负这天下一等门派名头的瑰丽气象。

        隐月峰亦是粉霞缭绕，在这无边霞光和凉月的映衬下，看起来宛如仙山福地。峰顶石室内的禁制层层打开，石门亦缓缓推开，然而比人影更先一步出现的却是一道剑影。剑影无声，疾如闪电，翩若惊鸿，只一剑便汇聚了惊天动地的气势，隐月峰数百里之内云霞亦是瞬间散去，仅留那天边一轮寒月。而附近的弟子均是心神震荡，好几个原本在空中的筑基期的弟子更是险些跌落。

        “哪个不长眼的，吓死本大爷了。”其中一名弟子随即就叫骂起来，门中有律，不得未加禁制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法宝，哪个混蛋乱来啊。

        “快走吧。”他边上一名筑基圆满的师兄给他使了个眼色便示意他快离开。

        “不行，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个峰不长眼的，连我们开阳峰的都敢得罪。”那弟子明显是仗着山门，不依不饶的要去讨个说法。刚才他心神不稳，直接就从飞剑下跌落，若不是师兄接着……可就算师兄接着了，自己当着众人出了这么大一个丑，此仇不报，他怎么甘心！

        “那你就敢得罪雪月仙子了？”那位师兄也变了脸色，冷若冰霜的问道。此处几峰，虽然都在门内排名不靠前，可占地极广，无疑是峰主修为不凡之故，其中以隐月峰的雪月仙子为其中翘楚。

        雪月仙子，可是在短短三百年内就结成了元婴，放眼整个天下都是屈指可数，就算她常年闭关，可谁敢触其逆鳞。六年之前，雪月仙子闭关，如今算算日子，正到宗门招纳新一批弟子之时，峰主此时出关，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样不容置喙的实力，和不近人情的处事，他心里几乎当下就断定这一件自然是雪月仙子所出。

        那小师弟闻之也变了脸色，乖乖的跟着师兄后天走了。

        …………

        天枢山的高峰之上，云雾缭绕，凡鸟绝迹，终年冰封。

        “掌门，雪月出关了。”一位青衫文士晃着折扇边说边走进门内。果然，他一进门就看见掌门身边已经站了好几个师兄，只是不知大伙是师门情谊深厚关心师妹，还是各个心怀鬼胎，居心叵测。

        “此事我已知晓，听闻雪月此次出关，剑意又有所精纯。”须发白眉的老人笑眯眯的，似乎很为这个弟子自豪。在场的弟子均是他上清鉴一派的元婴修士，于他们而言，时间仿若指中细沙，眨眼就过，闭关几十年毫无进益的大有人才，雪月能有如斯进步，自然有些不同凡响。

        “只是雪月这次出关，不知和那事有无联系……”

        “……”

        那似乎无顶的高峰之上，人语和人心一般都破朔迷离得无可猜测。

        …………

        青和望着熟悉的剑意，心中一凛。上回师傅出关是六年以前，听说了新入峰的弟子只有一个双灵根的钟意，见都不见就直接回去闭关了。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

        “师傅已经出关，你们随我前去拜见吧。”饶是心里不安，青和还是硬着头皮领众人往山上去了。

        山顶之上，雪月仙子座下弟子已经来了大半。

        “阿毓人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长灵有些疑惑，新叶小院的弟子来齐了，唯独缺了一个柏毓。

        “我们可不知道，他吃了饭就鬼鬼祟祟走掉了。”先前那名唤作长璃开了口。

        “长璃，别这么说，阿毓也是刚刚来，可能不太熟悉路。”一个年纪瞧着比众人都小的丫头有些不满，大家干嘛这么针对阿毓啊。

        长瑶瞥了一眼这个丫头，正要开口说话。忽的看见柏毓和群梧小筑的弟子们由青和带着坐着几架纸鹤，翩翩而来。

        人群中很快就有弟子忿忿，对着柏毓嘀嘀咕咕起来。却不曾反思，如果不是她们害得柏毓连饭都没吃上，柏毓又怎么会去其他地方。

        忽然，一道微凉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她们大多有一些修炼的底子，在这道灵压的抑制下，连说话都感到困难。勉强动了身子，看见一个身负玄色长剑的黑衣男子朝她们走来，凛若寒冰，众人记得那便是二师兄长琦，晓得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此时如坠冰窟，更是不敢说话。

        几位已经筑基的师兄师姐看到他们都老实了，就径直入了雪月仙子的洞府。在上清鉴，只有筑基了的弟子才能在峰内论资排辈，得到师傅指点，若是筑不了基，那对上清鉴而言与杂役没有什么两样。

        “师傅，此次出门，弟子有过。”长灵一进门就跪下了。

        那端坐着的女仙面若寒霜，气质清冷，听了长灵这话却没什么反应。仍是脸色不改的端着手里的茶。

        长灵心中战鼓雷雷，像是鼓了口气，继而往下说去：“此次出门共得弟子十人，其中水木双灵根者两人，柏毓十二，长瑶十四，其余者……另有一罪，弟子看护不力，师弟钟意在途中欲斗空雲兽，不幸殒命。”

        语罢，一同出门的长琦、青和等人也齐齐跪在了雪月仙子前列。他们虽然入门已久，事实上和这个师傅并无多少师徒情谊，自然也没什么脸要师傅宽恕。

        雪月仙子面上仍然不起波澜，事实上她有些疑惑，钟意是谁？

        好半响方才想起来，这个也许就是六年前入门的弟子，只是当时自己气恼新入门的弟子资质低劣，不屑调教，随即又入了关，于是这个六年前入门的弟子在她心中全无一点印象。

        想了又想，问了一句：“这钟意，可曾筑基？”

        “小师弟出门前是炼气大圆满的境界，还未曾筑基。”长灵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隐瞒。虽然师弟钟意的资质不能比肩于门内的一众天才，但是就隐月峰而言，毕竟也是上一届之中的佼佼者了，若无以外，师弟二十多岁便能筑基，甚至比她更胜一筹。如今小师弟殒命，其中自然有她的一份责任要担。恍惚间，长灵听见师傅开口。

        “既然还未筑基，本命灯也没点过，你去把事情料理完就行了。我们修行之人，既要修法，也要修心，遇到事情若是莽撞直率，丢了性命也怪不了别人。”

        长灵听得悲喜交加，悲的是小师弟一条鲜活的命没了，在师傅的心中却是轻飘飘的，毫无分量可言；喜的则是自己已经筑基，也好歹之前在师傅跟前留了点师徒情，如今不用受罚。

        其余几个弟子心中各个百转千回，天道无情，在师傅面前，何尝不是如此，人间百年也不过是白云苍狗匆匆流去，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更是经不起丁点波澜。

        “不过我隐月峰人才不丰，已经是青黄不接，你们几个还是多用些心吧。”雪月仙子在几个弟子面前倒也不忌讳如今的难处，直接说了出来。只是她的态度也很明确，要她堂堂一个元婴大能来调教这些尚且不成气候的弟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似乎是想了想，雪月又开口：“去把外面新入门的弟子带来，我且来认一认罢。”

        外面早已等候着的弟子们很快就鱼贯而入，充盈了不大的府邸。柏毓低垂着头，站在人群中间，心中惴惴，只感觉有道冰冷的视线自上而下将自己扫视了一遍，又似乎停驻下来。

        一旁的师姐长灵详细的将各个弟子的姓名、年龄、灵根等情况也同时做了一一汇报，还没等她说完，那道清冷的声音已经把她打断。

        “罢了罢了，你们都下去吧。”雪月仙子摆了摆手，似乎只是这么一会会的会面已经让她有些疲惫。

        众人见了她这样的反应，如长琦、长灵等弟子的，心中有的如蒙大赦，明白雪月仙子八成又是要入关，不欲与他们多说，也有新弟子如长瑶、长璃的，心中大失所望，师傅竟然连正眼都不曾看过自己就又要闭关……

        石室又缓缓合上，禁制闪烁，预示着雪月仙子又要闭关，短短的会面，便是她这六年来留给上清鉴的唯一答案。

        石室内，雪月仙子扶额而坐，低垂着一双狭长的美目，面色似乎有些痛苦。

        “怎么还没来呢。”

        一声呓语，一声低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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