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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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咱们还是先打道回府,”张小满拍了拍马良的肩膀,“你现在就是生出八条腿,也追不上了。”
“那面包车我见过,”马良眉心上鼓起一个小肉包,“12年前,陈有庆就是被那辆白色面包车带走的。”
张小满双手背在身后,鹅行鸭步地朝着东湖走去,“D87125,应该是个伪造的车牌吧?车子是12年前的款式,手动挡,9座的,很普通,想要从车型入手调查很难。就轮胎磨损和老化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两年前换过的,所以想从轮胎下手追查也不行。”
马良急忙跟在张小满身后,“12年前我顺着道路监控查下去,一直到西郊就断了,现在的监控摄像头更多,说不定能从这上面下点工夫。”
“很难,”张小满摇摇头,“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会没想到要躲避监控摄像头这点。”
“那该怎么办?”
“整个车子周身都是铁锈,说明那辆车基本上是闲置,没怎么打理的,但是挡风玻璃却很新,多半是以前的挡风玻璃破了洞,近期才更换的,可以从修理厂入手。”张小满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咱们也不一定非要顺着车子查下去,查人也可以。”
“查谁?”
“两个人,一个是被老常一枪毙命的那个黑西装,老常最后特意点出那个人的名号,这里面绝对有文章。”
“哦,对了!我得去把老常带上,”马良眼眶微红,“不能就让他这么躺在这。”
“你扛得动吗?从这扛到东湖还是有些距离的,一会儿让痕检的用担架抬吧。”
“也是,说不定痕检还能从现场再检查出点别的什么来……”马良面色黯然下去,拍了拍肥嘟嘟的肚子,“另外一个人是谁?”
“小丑。”
“黑西装咱们好歹知道他叫廖凯,这小丑怎么查,连个姓名都没有,真容也没见过。”
“我问你,小丑一般在哪里最常见?”
“游乐场?马戏团?”
“没错,就是马戏团,”张小满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他表演魔术的熟练手法,一定是常年都在马戏团表演的,只要找到他所在的那个马戏团,咱们不就知道那家伙到底是谁了吗?”
马良一拍脑门,“还真是,我怎么没想到,只知道查监控,要不说你脑子好使呢,D市的小丑演员应该不会太多,挨个查下去,确实比查监控来得快。”
“你再多吃几副猪脑子,”张小满白了马良一眼,“就会和猪一样聪明了。当然了,监控也是要查的,以防他们真的犯蠢忘记了躲避监控.....”
张小满刚从东山梁子出来,便看到了东湖边上混乱的场景。
先前下棋的两个老叟不再对弈,一人死死地抱着一名黑西装青年的手臂,另一个倒在地上抱着黑西装的大腿,叫嚷着“不赔钱不许走”。
两个卖水果的三轮车撞到一起,水果滚落得到处都是,两辆三轮车将道路都占完了,一辆坐满了黑西装的商务车被拦了下来,疯狂地对着二人按喇叭。但水果二人组却充耳不闻,一边捡着地上的水果,一边面红耳赤地对骂。
卖煎饼的和先前在湖边画画的学生此刻正安抚着一群嚎啕大哭的小孩子,清洁工也没闲着,戴着口罩清扫地面的碎玻璃渣。
何瑶也没有乖乖地待在车里,而是拿着防狼喷雾对着一群黑西装狂喷。
司马北将一名黑西装按在地上,长弓落红则是举着拖鞋追打另一名黑西装。
几人见张小满和马良灰头土脸地从东山梁子走了出来,特别是看到张小满被烧掉的那半截眉毛,一时都有些忍俊不禁,司马北更是笑出了猪叫声。
何瑶丢下空空的防狼喷雾,快速地靠向张小满和马良,看着张小满的脸,努力憋笑,“怎么搞成了这副模样,你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到好几声枪响。”
“没什么,”张小满摸摸鼻子,“就是想烤点烧烤,没掌握好火候。起头三声枪响是老常和这群黑西装的头头,最后一声枪响是马胖子想打鸟,可惜没打着。”
何瑶歪着脑袋看向马胖子,一脸不相信地问道,“是吗?”
马良注意到张小满那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干咳一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不是我枪法不准,是那只小鸟太狡猾。”
何瑶撅起小嘴,“这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你们还有闲情在那边打鸟吃烧烤,”指了指正四处逃窜的黑西装,“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小鱼小虾而已,不用管了,逮一两个问问话就好,”张小满撇撇嘴,“估计也很难问出什么,这局势越发复杂了,司马北本来只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引出了一堆牛鬼蛇神。”
马良眯起眼睛顺着何瑶的手指看去,“这些人什么来路,先前听老常话里的意思,像是他们背后有个什么老板,都是为着那个烧坏的U盘来的,看来那个U盘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张小满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黑灰,“现在想这些毫无意义,U盘已经烧毁,司马北从那个戴草帽的那里买回来的时候,我就找人检查过,没法子修复了。那个戴草帽的之所以说看见紫色的火焰,是老常教他的。等老常回到警局,戴草帽的再打电话报警,顺便叫了一些新闻媒体。至于老常到底是个什么用意,我现在还想不明白。”
“只不过,”张小满面色古怪地补充道,“那个戴草帽的也是阴怂货,留了一手,在老常第一次去案发现场之前就把没烧完的箱子和U盘藏了起来,想私吞箱子里还有几张没烧完的钞票....司马北去找他的时候,他觉得比向老常要钱更安全,就用那些东西坑了司马北一笔钱,这钱....你得给司马北报销....”
马良的脸比刚才更黑了一些,“现在我的钱包比我脸还干净,你在金佛酒店坑了我那么多钱还不够,又来?换个人成不....”
F市,光头老板从看守所走了出来,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长叹一声。隐藏了当年周节案件的证据,再加上又收过孔老五的钱,终究是踩了法律的红线。好在自己将钱又还了回去,并且主动交待事实,得到了从轻处理,在被拘役了十多天之后重获自由。
刚走出大铁门,便看见妻子站在路边眼含热泪地看着自己,光头老板立刻迎了上去,将妻子拥在怀里,柔声道,“你不必在这里等我的,让人看见了会受白眼的....”
“那又怎么样,”中年妇女在光头老板的怀里哽咽道,“我等自家的男人,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理他干什么。”
光头老板摸了摸中年妇女的头,“傻瓜....对不起,让你平白吃了这些苦....”
“不说这些了,”中年妇女牵起光头老板的手,“我们回家吧,咱以后好好过日子,我还要给你生个大胖小子.....这些年我总担心咱们负担不起养一个孩子的责任,现在想通了,钱多有钱多的养法,钱少也能养大成人,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最重要。”
光头老板轻轻地“嗯”了一声,“都听你的。”
什么东西都是这样,整日在你眼前晃啊晃的,你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等到真要失去的时候,又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挽留。
两人手牵手地来到火车站,买了回D市的车票,上了火车,紧紧地挨在一起坐着,就像一对刚度完蜜月归家的新婚夫妇一般。
光头老板望着车窗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妻子的场景。
那也是一个阴沉沉的下午,站着剪了一整天头发的光头老板累得腰酸背痛,早早地关了门店,破天荒地来到一家按摩中心,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妻子。
按摩的时候不可能一句话不说,也不能什么话都说。从自己肩颈的问题聊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营养的话题。
彼此都不必留姓名,大家的缘分只有58块,时间最多也就一个钟头。
但第一次有女人触摸自己的肌肤,光头老板的脸红了起来,生出一些别的想法,既有不正经的,也有正经的。
从那之后,光头老板去按摩店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从过客变成熟客。
也不再用数字称呼对方,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汪雅,人如其名,温文尔雅。
光头老板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对方,因为不想汪雅总是老板老板的称呼自己,“我叫赵志,开了一家理发店,有空可以来我店里坐坐。”
汪雅羞红了脸,可能是听出了别的意思,那一个钟头过得很长,也过得很短。光顾着红脸,肩颈的穴位也没有按完,不过赵志还是付了58块钱给汪雅,而且脸上的笑容比往常更加灿烂。
后来,汪雅真的去了赵志的理发店,坐坐便不只是坐坐。他是剪头发的,她是按摩的,都是看人脸色的活计,自然也都很会察言观色。
赵志的梦想便是一家店,两个人,她给客人洗头按摩脑袋,他给客人剪去头上不必留的烦恼丝。梦想很小,也很大,因为他和汪雅中间还隔着许多人。
其实,那天他在酒店撒了一个小谎,汪雅的父母不是真的父母,自己需要那么多钱除了买房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将汪雅从那个火坑里救上来。
汪雅当然知道赵志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才说的谎,所以陪着圆了一个小谎,无伤大雅。
回到D市的家中,看着妻子在厨房里忙活,赵志感觉自己离幸福更近了一步,她还要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小子呢,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圆满,不自觉脑中已经开始幻想起来。
直到一条短信打破了他的幻想,是一个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但他记得这个号码,正因为记得,所以害怕。那是一个死人的号码,号码的主人是孔老五,是孔老五用来和他联络的秘密号码。
“今晚十一点,东湖一中门口见,不想你老婆的过去被昭告天下就过来。”
孔老五已经死了,用这个号码给自己发短信的必然是其他人,赵志的面色阴沉下来,不管是什么人,谁都不能阻止自己追求幸福。
吃过晚饭,赵志对妻子扯了个谎,借着要去理发店拿东西的由头,去了东湖一中门口。
可是一直等到12点也没有人来,赵志给那个号码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都是关机。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回到家里,一打开房门,便看见汪雅倒在客厅的沙发旁边,赵志急忙上去查看,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
汪雅浑身冰凉,面色灰白,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一个钟头的距离,终是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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