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雾森林

在霄云大酒店的后面有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深处常年弥漫着浓雾，身处其中难以辨别方向，因而落日城的人们一直视此处为禁区，称呼它为“迷雾森林”。
  没有人知道这片森林存在了多久，只知道自落日城建城以来的几百年间，关于这片森林的传说却从未停止。年长者用森林里面住着的邪恶巫婆吓唬自家哭闹不止的小孩，有情深者把葬身迷雾作为出轨越界的恶毒誓言，有人说森林里有能够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有人说迷雾深处是一处能够令人忘却一切烦恼的仙境，有人说虔诚的人能够得到森林精灵的宝藏……几百年间，总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入其中，要一探真假，只是这些人似乎都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之中，没有人听说过有谁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从霄云大酒店天台离开，蓉门童觉得有些烦闷。
  蓉门童心思细腻敏感，白门童又是个丝毫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人，早在天台上白门童告白之前蓉门童就已经知道了白门童对自己的喜欢。
  只是，面对白门童的喜欢，面对这样一个金子一般带着光的少年，蓉门童总是有种不配得感。
  一边想要保持理智的距离，一边又不可控制地被吸引，一步步走向他。
  就在刚刚之前，蓉门童勉强还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假装自己和白门童之间不过是聊得来的同事、朋友，却在心里偷偷品尝有人可依的安心和欢愉。
  可这张窗户纸一旦捅破，再面对对自己一片赤诚的白门童，蓉门童却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不知不觉，蓉门童便走进了迷雾森林，来到了一座湖边，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座湖正位于森林中那片鬼魅浓雾的边缘，一半隐入雾中，没人说得清这湖有多大。湖水清澈见底，倘若是白天光线好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到几尾金鱼在茂密的水藻间游曳。
  今夜的月亮似乎比平日格外圆一些，也更亮一些，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中央。
  心情不好时，蓉门童常常会一个人偷偷跑来这里望着湖水发呆。
  正在蓉门童望着湖里皎洁的月亮发呆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嗨！”女人的声音很是轻柔，似乎是怕吓到蓉门童。
  蓉门童寻声望过去，说话的女人很美，面容清丽精致，眼神里却有些沧桑，不喜不悲，让人看不出年纪。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女人指了指蓉门童身旁的一块石头。
  此时正是盛夏，虽然是在夜里，可森林里的温度并不低，这个女人身上却穿着繁复厚重的外袍，多少有些奇怪，再加上之前来这里很多次，从没遇见过其他人，蓉门童心里便更加警惕，点了点头，借机起身准备离开。
  “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女人见蓉门童要走，再次出声道。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
  蓉门童继续往森林外走去。
  女人知道自己不能离开森林迷雾的范围，能走到这里已经是自己这副身体的极限了。
  见蓉门童还不愿停下，又接着说道：“你这辈子有过遗憾吗？”
  此话一出，蓉门童果然停住了脚步。
  童年的种种遭遇是蓉门童心底最深处的伤痛，让她的心理比别人早熟、悲观许多。可从外表看，蓉门童不过就是个甜美可爱、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陌生人一上来就问她这么沉重的话题？
  蓉门童没有回答，女人却接着问道：“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重新来过，你会选择改变过去吗？”
  蓉门童回过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向这个古怪的女人，她仿佛能猜透自己的心思。
  重新来过？因为童年经历而极度自卑的蓉门童不是没有想过，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白门童之后，这种想法更是不时就会冒出来。甚至就在刚刚，这个女人出现之前，蓉门童还在幻想自己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哪怕只是一个没有父母、只能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那该有多好。
  可是，重新来过，这怎么可能呢！
  “我叫鸥迪嘉，过来陪我聊一会儿吧。”女人再次发出了邀请。
  蓉门童明显已经有了兴趣，鸥迪嘉接着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和几个好朋友一起成立了一家侦探社，大家一起为了心中的正义，生死与共、惩奸除恶，最后却在和邪恶势力的斗争中败下阵来，他的好朋友为了保护他都死了。他很难过，也很后悔。”
  阴影中，鸥迪嘉暗自叹了一口气：“后来有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选择回到过去，用自己的自由作为代价，用尽一切方法阻止了那场惨烈的悲剧，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可活是活下来了，后来的事情却没有向我那个朋友预想的方向发展。没过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最珍视的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却渐渐走散了，有的甚至成了仇敌，那家见证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的侦探社也没了。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却换来了这么个结果，我替他觉得不值。”
  鸥迪嘉说完，目光从远处的湖面转向一旁的蓉门童。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吗？”
  蓉门童看到了鸥迪嘉的眼睛，她的眼睛很美，一双眸子如同湛蓝的湖水，蓉门童也情不自禁地被吸引，深陷其中，忘记了呼吸，只觉得头晕目眩，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
  “即使重新再来，修正了一个错误之后，结果也未必能如你所愿？”
  一阵轻微的窒息感把蓉门童拉回现实。蓉门童还是没有说话，眼神有些躲避，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鸥迪嘉已经读到了蓉门童心里的答案。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鸥迪嘉起身准备离开，受契约的限制，她不能对蓉门童说更多了。
  临走前，鸥迪嘉还是补充了一句：“希望你能如愿。”
  说罢便往迷雾深处走去了。
  “希望我能如愿？”蓉门童品味着鸥迪嘉最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或许，就是这个奇怪的鸥迪嘉让自己进入了这个循环，她给了自己这个改变过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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