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登徒子

繁华，充满了烟火气，这是宋青瑶对沪上的第一印象。

        与姑苏冷清的火车站不同，在这里月台上尽是人，密密麻麻的人，多走一步都生怕踩到别人的脚，其中一多半是乘客。

        穿着长袍的男人提着木箱子，艰难地在人群中喊着借过，穿着旗袍的女人挽着男人的手，扭着腰走过，月台上有一个卖红果的摊子，路过的时候，小摊贩对着女人热情喊着：“太太要不要看看红果，比蜜还甜的红果儿。”女人朝着小贩娇媚一笑，看呆了小贩。

        而像这样的场景在月台上不断上演着，月台上除了乘客，剩下的一小半就是兜售商品的客人，有那拿着块布，在月台上占据了一小块地方的，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小饰品，还有的挑着一个担子，担子往地上一放，一头是准备好的面，令一头是个小炉子，加了炭火就可以现场烧些热水，制作吃食，旅途劳累的乘客闻了这烟火气，最是受不了，少不得花上几毛钱买份面食，即使是不舍得的，花上几分钱买碗热汤喝也是好的。

        “这些都是交了管理费的。”

        宋青瑶满眼好奇，沈温行为她介绍。

        宋青瑶半是茫然的点头。

        “像那些，便是只交了五分钱，不能有摊位，但是可以在月台上兜售。”沈温行又指向一个孩子。

        宋青瑶看到了，原来是个小姑娘，年龄八岁上下，脸色黄黄的，头大身子小，身上的衣服不知打了多少个布丁，但是胜在干净整洁，小女孩臂弯上跨着一个藤篮，篮子里放着十多枝娇艳欲滴的红月季，能看得出来小女孩很重视这一篮子花，她仗着身量小，在人群的空隙里窜来窜去，总是半个身子护着那一篮子花。

        许是宋青瑶的目光过于专注，小女孩注意到了她和沈温行，眼睛一亮，一溜烟跑了过来。

        “先生，为您的太太买枝花吧。”小女孩热情道。

        宋青瑶顿时脸红了，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他太太，我已经有了……”

        “好，你这花多少钱一枝。”身边男人温润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宋青瑶后面的话，宋青瑶一愣，她怔怔地看着男人低声询问着小姑娘花的价钱，看着沈温行直接买下了全部的花，看着小姑娘兴奋地擦了好几回手，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红绸带把花朵精心捆在一起扎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一捧还带着水珠的红花入了怀，月季的花香骤然在她的鼻尖下炸开。

        宋青瑶慌了：“沈先生，您这是要做什么？您的花，还给您。”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花。

        “我已经花钱买了，你若是不收这些花我就全扔了，岂不是很可惜。”

        宋青瑶很爱花，她舍不得这些美丽的花就这样掉进污泥里被人践踏，她能看出来沈先生是认真的，如果真的不要，他真的会把花扔了。

        “可是……”宋青瑶目光一定，别开了头，把花递给男人：“您要扔便扔了吧，我是万万不能收您的花的，虽然这一路受您的帮助很多，您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已经有了丈夫，所以……”

        宋青瑶也不是傻子，她已经隐隐感觉出来沈先生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般，如今又做了这送花之举。

        “有意思，第一次有人说我是好人呢……”

        宋青瑶一愣：“沈先生您说什么？”

        俊美的男人微笑着摇摇头，眼中涌动着宋青瑶看不懂的东西，男人突然靠近她，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宋小姐，你就像这些花一样美丽，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把这些花占为己有，日日欣赏，哪怕她已经属于别人。”

        宋青瑶吓了一跳，推开他：“沈先生，您在说什么？！”

        她看到，人群之中，男人缓缓摘下了无框眼镜，露出了一双黑沉的眼睛，是宋青瑶一路上所见到的温和不同的眼睛，眼睛中仿佛有漩涡，下一秒就能把宋青瑶拖入深渊。

        “我说……”

        男人露出了一丝笑容，俊美的容颜下，笑容中带着一丝的危险：“宋小姐，何必再去找叶先生呢，他此时已经佳人在怀，并不懂得欣赏花朵，宋小姐，做我的情人吧。”

        宋青瑶彻底呆住了，这是什么啊，为什么沈先生会突然露出这样的面孔？明明在这之前她还觉得自己遇上了好人来着。

        “你……你……”少女精致的脸颊上已经布满红晕，美丽动人，比那月季还要娇艳，仿若小兔子一样的美丽少女，自打枫桥下惊鸿一瞥就让沈温行念念难忘，却不想之后竟然还有相逢的一天。

        沈温行自认不好女色，一心只爱学识，偶尔看世人为情发狂发痴，他便会认为此人无可救药，愚不可及，可是此时，当沈温行真正遇到了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比那些人更加疯狂，疯狂到他连温和的伪装已经保持不下去了，他迫不及待的想把这只小兔子叼回家，日日把玩。

        “啪！”

        突如其来的巴掌把沈温行扇愣住了，手可真软，如果能日日夜夜握住的话……被扇后，沈温行第一时间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他才听到少女愤怒的斥责，只是在娇软的声音下，即使发怒也好似撒娇一样。

        “你，你这个登徒子！”

        话音一落，小兔子就窜进人海中跑了，仿佛是生怕被自己这个大灰狼抓回家。

        月台上，人来人往行人中，不少人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衣着老气脸被头发盖住一半的女人竟然对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俊美男人怒斥他登徒子，还甩了它一巴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男人站在原地，还颇有兴致地低下头嗅着怀里的月季花，低低地笑了。

        “呵呵……”

        还是太冲动了，没关系，这朵花早晚属于他，徐徐图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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