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徐晓敏起的异常早，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初升的太阳给整个村子盖上一层面纱，草丛里有蟋蟀走动的声音，喜鹊在枝头鸣唱，清风吹拂，稻田里的小麦随风舞动，优美的旋律在耳畔回响。

        分别总是在九月，而她的分别要停留在五月的清晨。今天可能将会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堂课，这三年，徐晓敏几乎用感恩的心去感受这山间的日暮清晨，聆听知鸟的歌声，感受三尺讲台带来的自豪感。朦胧的清晨亦如她迷茫的心。今天过后她该何去何从？这段时间一直萦绕在心头。

        徐晓敏沿着那条不知走过多少遍的小路往复走了不知多久，才等到上课。她不喜欢离别的氛围，对着手中的小镜子扯出灿烂的微笑，满面春风地走进教室。最后一堂课，她没有按计划上课本上的内容。而是问同学们长大以后想成为什么的人。有说想当成为一个像她这样的老师，有的说长大想去当兵，因为兵哥哥威武帅气。有的说想当白衣天使，有想当明星歌手的。小孩子的梦想总是那么纯粹又毫无畏惧，也许多年后他们最当初的梦想会发生变化，可他们曾经毫不犹豫地清楚自己崇拜的人，崇拜的事业。

        “小敏老师，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当一名老师吗？”

        徐晓敏犹豫，是啊，她想做什么她好像从未认真考虑过，就算高考志愿填报，她填的也是离家最近的学校，她一生中只自己随心做个一个决定，那就是辍学。她好像从未想过要做什么。这个讲台给了她最初的热爱，圆了她外婆罗秀娟的梦。

        当时的她从未考虑过任何后果，一切只随自己的心意，她想陪伴罗秀娟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路，那是她最冲动的想法，她自私的没顾及她外婆罗秀娟的想法，毅然决然放弃学业。却忘了她的人生大事，包括婚姻学业，那是罗秀娟最为关心。那时的罗秀娟应该是自责的吧。还好这个三尺讲台圆了两人的梦，实现了罗秀娟想让她教书育人的梦，实现了她常伴她左右的梦。似乎所有美好始于这个讲台。可她该以什么方式说她从没想过要当什么样的人，以怎样的方法告诉孩子们她最初要当老师的初衷以及她将要离开这个好不容易喜爱上的职业，离开他们？

        “同学们，那你们就只有一个梦想吗，小敏老师有好多梦想，比如做老师，医生啊等能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是老师，我们只能当一种人或做一种职业，你有那么多怎么选择？”

        “我们只能做一种人那就做对社会有用的人，但喜欢的事可以有很多种啊，你可以一个个去实现，去挑战更多的可能，我以前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想当老师，所以我现在就做了老师，但我还有很多很多其他想做的事，老师呢现在打算慢慢去实现其他的。”

        嗯这都什么鬼？连徐晓敏自己都不信，可好像这样说也没问题，这就当做一个善意的谎言，也当做对他们的告别。

        学校旁是最密集的居住地，村里最显著特点是以学校为中心，其他居民围绕四周。不管去哪家都只有几步之远。而去村长李家的路要经过她舅舅家门口，徐晓敏绕了个方向，她到李村长家时李欢刚洗完头，她染着灰绿色头发，一身黑色皮衣搭配一件浅蓝色打底裤，穿出另一种时尚潮流。

        徐晓敏几乎无法将眼前的女孩与记忆中的女孩联想在一起，还真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记忆中的她特别胆小，穿衣甚至有点土里土气，她不管做什么都会黏着徐晓敏，她们相互陪伴着走青春岁月的懵懂，跨越匆匆时光，时光彼岸是她们彼此。至于什么时候两人开始渐行渐远，时间已经模糊，或许他们在考入不同高中时，或许是在她放弃学业时，亦或许是她嫁给程逸景那一刻起，总有一个开端。

        她热情招呼她进门。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你都要毕业了，先恭喜你了。”

        “你是来找我的吧，要不我们两出去转转？”

        农村里最大的好处是散心的地方遍地，只要你有意避开，任何一块草地，一座小山都是避身之所。两人一如小时候，爬上后山的小山，坐在最高的斜坡上，微风穿过树梢送来阵阵清爽。

        “对不起啊，我就随口一说想家，结果我爸妈还是跟你说了，你当他们没说过。”

        “好不容易能回来，干嘛还要找其他的，这里的小孩挺好相处的，而且好学，你会喜欢上这里，算是帮我上岗了”

        “那你怎么办，有新的打算？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你放弃自己的工作，这工作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我是可以随便找，只要我们愿意，学校也会安排实习单位的，我就是想回家看看。所以别听我爸妈的，学校这边你自己教，我找其他实习地。”

        徐晓敏心里涌过莫名的苦涩，李欢的一句话似乎在提醒两人之间学历的差异。这就是学历的关键吧，不管什么工作，第一步是看学历，其次才是能力。当初的徐晓敏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县里最好的高中，在其他邻居小孩考不上高中而烦恼，在选择职校时，她是县高中挤破头也要争取的优等生，短短几年，她们都是大学生，而唯一一个能上县城最好高中学校的她却成了她们中学历最低的一个。

        徐晓敏压抑心中的苦涩，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因为你，而是在这待太久了，想出去看看。”

        “你一个人吗”李欢疑惑地看着她，她虽在外面上学，但徐晓敏的事可谓人尽皆知。想必她知道的也不会少。

        徐晓敏毫不避讳这个问题，现在村里最想知道的事是她和程逸景目前的关系吧。“现在还没确定，目前是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的。”

        李欢眼里夹杂着说不明的情绪，突然讽刺道“徐燃，我还真想不到你会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学业，以前我觉得村里每个女生都有可能愿意为程逸景而放弃自己学业，包括我，但除你，结果你才是最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悄悄咪咪办大事。不过也像你风格。”

        徐晓敏淡然一笑,反问道“你都说了每个女生都有可能，为什么除掉我，我不是女生？”

        或许过够了低眉顺眼的生活，讨厌别人打着为你好的幌子安排自己人生，徐晓敏突然反感别人强加在她身上的想法，李欢说除她其实并非贬义，事实相反，可她却讨厌这种强加她身上的想法，好像这种被强加的想法会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约束她做一个人人喜欢的乖乖女。可那不是她。

        “以前在我心中你是个有主意有远大目标的人，而不是古今这个样”李欢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

        “这样是哪样，你就这么看不起没毕业的人？”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徐晓敏实在不愿就一件小事伤了和气，强忍住心中的不满。补充道“课本和教学资料在我那边，你需要的话我一会拿给你。”

        不管是李欢还是回去路上碰到的人，似乎都在向她炫耀学历的重要。

        徐晓敏把所有任务都交代了，这几天倒闲来无事，整天在家里看看书做做饭便是一整天。日子倒过得舒心惬意，徐晓敏恶狠狠地想要是没黎曼整天唠叨，她能过得更舒心。她在这里好心给她准备爱心午餐，她还在那边唠叨要她回城里。

        “你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城里闯闯，要是你想也可以找个学校重新上学，程逸景不是说可以给你联系一个好大学吗，你去他那里看看嘛，你看你一整天呆在家里也不憋得慌。”

        徐晓敏噘着嘴，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饭自顾自吃起来。充耳不闻黎曼的唠叨。

        黎曼大叫“徐晓敏，你好意思吗，居然不给我盛饭，你吃得下去？”

        “为什么吃不下去，还挺香的，你个没心的，给你盛饭干嘛，天天当牛做马服侍你你倒嫌我烦，现在还赶我离开。”徐晓敏一脸委屈相。两个戏精果然一台戏。

        “阿呀，反正你早晚都会去嘛，早点过去早点回来，而且我有时间也会去城里找你的。”黎曼撒娇道。“再说你再不走我怕程家院子会被那些个熊孩子踏平，他们这几天一直追着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几天他们要是知道你躲这里，肯定会来找你。”

        徐晓敏一脸贼兮兮地问道“你知道我在哪个城市，你确定能来找我？”

        黎曼不假思索“南城啊，你在那里读过书，又有熟人，而且离我们这里近。”

        黎曼所说的熟人其实也就程逸景一人，当年的同学随着她退学逐渐失去了联系，现在好多都去实习，留在本地的少之又少，南城是她最熟悉的城市，可去那里免不了还会打扰程逸景。

        人生最纠结的莫过于选择，选对选错都不忘回头看看，似乎永远伴随着遗憾和不确定。过去三年，她都从未想过麻烦他，更没想过利用两人模棱两可的关系捆绑他，如今她要是再回南城找他这与捆绑又有什么区别。她这一回去免不了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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