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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船到桥头转了弯(2)


  事关重大
女人就是女人,不管身份多显赫,位置多高,一旦涉及感情问题,有时简单幼稚得让人难以置信!
以蒋雪松现在的地位,他不能离婚,尤其是在现在的节骨眼儿上,他一旦离婚,就会前途尽毁。
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作为一个正处于上升阶段的市委书记,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政治对手在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次婚变,绝对会被政治对手利用,并且将蒋雪松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况且蒋雪松现在正和呼延傲博进行最后的决战,正值无比紧要的关头,呼延傲博正愁抓不住蒋雪松的把柄。如果蒋雪松此时离婚,等于是授人以柄,呼延傲博不拿此事大做文章他就白在官场混了十几年!
退一万步讲,就算蒋雪松和原配离婚,也不会再娶叶林。如果叶林不在黄梁市委工作还好,她不但在黄梁市委组织部工作,还是组织部副部长,又和蒋雪松有过过往。如果蒋雪松离婚之后和她结婚,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知道会传出什么样乱七八糟的传闻。
蒋雪松除非脑子短路了,否则以他的政治智慧,现在离婚再娶叶林,绝对是自寻死路的昏招!
“你姨……怎么这么冲动?”关允本来想说怎么这么幼稚,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冲动,也是为了给温琳留几分面子,虽然他心里很想骂叶林几句。
“什么冲动?”温琳一下没跟上关允的思路,“那个人离婚,又不是因为我姨的原因,是他自身的原因。”
“我是说,不管蒋书记是不是离婚,你姨都不可能嫁给他,至少在蒋书记担任黄梁市委书记期间不可能!”关允强调说道,摇了摇头,“你姨好歹也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怎么就这么没有政治头脑?”
“这么说,你也觉得我姨傻了?”温琳喝了一口水,目光有些茫然,“我也觉得她有点傻,到了那个人的层次,还能有什么爱情可言?她却还对他一往情深,又是何必呢?人的一生,最美好最纯真的爱情也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要我说吧,三十岁以后的感情,就掺杂了太多的社会因素,什么社会地位、社会影响、双方家庭,等等,感情就不纯了。”
温琳的想法还是落在感情上,关允考虑的却是这件事情对蒋雪松的个人声誉、前途以及对整个黄梁局势的影响。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低头想了半天,忽然抱住了温琳的肩膀。
“琳丫头,你相不相信我的为人?”
“屁话!”温琳翻了个白眼,“不相信你,能这样跟你在一起?你当我长得丑没本事没人要?离开了你,我照样活得很好。不就是走不出去你的魔障,心甘情愿被你骗……”
关允摸了摸温琳的头发:“我不会亏待你的,放心吧,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说得好听,不就是想骗我一生一世跟在你的后面。告诉你,什么时候我变心了,爱上别人了,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你别想拴我一辈子。还有,早晚有一天你会厌烦我,所以,先别许靠不住的山盟海誓。”
“好吧,我错了。”关允无奈地笑了,他被温琳带偏了话题,忙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听我的话,回去劝劝你姨,让她听蒋书记的安排,到省里当教育社的社长去,教育社是好社,至少保证收入不少。”
温琳听了关允的话,沉默地站了起来,在客厅背着手踮着脚尖,来回走了几圈,仿佛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一样,重重地点头说道:“好,我听你的话,回去好好劝劝我姨。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
关允含蓄地一笑:“从现阶段看,我是站在蒋书记的立场上说话。从长远看,我是为你姨着想。你姨不懂男人,尤其是不懂政治男人,有时候适当放手,留出可以想象的空间,反而有可能会收到意外的惊喜。如果逼迫过急,效果却会适得其反。”
关允必须要为蒋雪松扫清叶林这个障碍,或许以后叶林还可以和蒋雪松走到一起,但绝不是现在。
身为秘书,就是要为领导分忧,工作上的麻烦,可以做到明面。私人问题上的麻烦,就必须做到暗处了,尤其是在领导没有明确要让秘书介入的情形之下。
不过关允相信,如果他替蒋雪松摆平了叶林的麻烦,他在蒋雪松心目中肯定可以加分。
“我姨确实不懂男人,还不如我。”温琳莞尔一笑,“男人就是风筝,风大的时候,要适当放放线,让他飞得高一些,以为可以脱离大地了,其实他不知道,他的线始终牵在女人手中。但如果拉得过紧,风筝就会掉下来……”
关允哈哈一笑:“男人不是风筝,男人是飘荡的风,只有博大的胸怀才能收留风的脚步……”
次日一早,温琳告别关允,和关允约好中午时分再见面。她要去提车,要让关允亲见她提车的历史时刻,关允自然一口答应。
一上午没什么事情,除了省里的联合调查组正式启程前来黄梁的消息在市委引起一阵轰动之外,其他诸如郑安逸跳楼自杀、郑天则失踪等消息,还没有全面传开,并无几人知道,也就没有多少议论。
中午快下班时,关允见蒋雪松心情不错,决定提一提刘洋外放的话题,此事,事关重大……
到位不越位
应该说,以关允和蒋雪松之间虽不亲密无间但却配合默契的关系,他多半可以从蒋雪松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判断出蒋雪松对刘洋外放一事的大致态度。身为秘书,如果不能准确把握领导的心态和暗示,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秘书。
从为人处世方面来讲,性格即命运,对官场中人来说,也是如此。性格决定一个人的手腕和魄力,也能决定一个官员的未来。
“蒋书记,有件事情要向您汇报一下。”关允恭恭敬敬地说道,态度必须端正,蒋雪松毕竟是他现阶段的大树。虽然他可以依靠的大树很多,但官场规矩就是必须做好分内事,就是说,必须先履行好一个秘书的职责。
“小关呀,最近你辛苦了。”蒋雪松并没有接关允的话,却突然说了一句题外话,“你是一个称职的秘书,你的工作,值得肯定。”
蒋雪松何出此言?关允心中一惊,通常情况下,身为领导很少当面夸下属,一是不想让下属沾沾自喜,二是为了保持足够的神秘和威望,让下属在自己面前时刻保持恭敬之心。当然,如果对下属非常满意,在私下、在别人面前夸几句,也是有的。
关允担任蒋雪松的秘书以来,蒋雪松并没有正面对他的工作给予过任何点评,不管是肯定还是批评,都没有。好在关允心思剔透,察言观色间,也能看出蒋雪松对他十分满意。
而最让蒋雪松对关允满意的是两次电话事件。
有一次关允接到来自省委的一个电话,省委来电,多半是高官,就算不是高官,哪怕只是一个处长,也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对方没报姓名和来历,只是沉闷地说让雪松同志接电话。出于秘书的职责需要,关允正要开口问对方是谁,话到嘴边,脑中灵光一闪,话又咽了回去,二话不说就向蒋雪松做了通报。
蒋雪松接了电话之后,心情很好,回头还问关允是不是已经听出来是谁来的电话,关允摇头。蒋雪松笑了笑,似乎是考验关允一样又问了一句:“你就不好奇是谁来的电话?”
关允回答了一句话,让蒋雪松大为欣慰。
“我只在意这个电话有没有耽误领导的事情。”
一个秘书,该问的事情,要问清楚;不该问的事情,一定不能问,一问,就越位了。关允一直铭记的一句话是,有为才有位,到位不越位。身为副职或秘书,该到位的时候必须到位,但到位之后,一定要看好自己的脚尖,不能越位半分。
如果仅仅是这一件事情,还不足以让蒋雪松对关允百分之百满意并且加以信任。还有一次也是省委来电,对方也是没有自报家门,上来就找蒋雪松。关允却一下听出了对方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夏德长。
按说以关允和夏德长的关系,关允本应热情地问好几句,或是寒暄几句,但关允却压下了多话的冲动,直接将电话转给了蒋雪松。自始至终,他表现得好像没有听出来是夏德长一样。直到蒋雪松和夏德长打完电话,才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允一眼,眼中全是赞赏之意。一个秘书要识大体,知进退,分清轻重缓急,公私分明。
通常只有经过多年秘书生涯的人,才会达到游刃有余、滴水不漏的水平,关允才来市委多久,年纪才多大,就能有这一番含而不露的真本事,着实让人欣慰。两件小事看似不大,却让关允在蒋雪松心中确定了可堪大用的评语,以至于有一次蒋雪松在外面和人吃饭,高兴之余,当众点评了关允一句。
说是一句,却只有两个字,两个字的评语,让关允在市委众多秘书中,正式确立了市委一秘的地位——
“不俗!”
没错,蒋雪松对关允的评语是不俗。轻易不会夸人的蒋雪松,一句“不俗”让关允成为市委无数秘书仰视的人物。如果谁能和关允一样得蒋雪松一句不俗的评语,那么外放的时候,蒋书记必定会安排一个好位置。
市委书记是何许人也?对黄梁市委市政府一班人来说,除了为数不多的市委常委之外,市委书记是所有人命运前途的掌控者。
蒋雪松在背后对关允的评价,关允也有所耳闻。如果他不是身边有一个老容头的缘故,以他现在的年龄和心性,或许也会沾沾自喜。但正是因为有一个老容头在时刻警醒他,不时讲一些发人深省的历史故事让他从中领悟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沉稳。
不过今天当面听到蒋雪松的肯定,关允还是难免微微激动:“谢谢蒋书记的肯定,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只是尽到了一个秘书的本分而已。”
蒋雪松站了起来,来到关允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关允的肩膀,然后一转身又来到了窗前,推开窗户。窗外阳光大好,枝头初现微微的鹅黄,预示着春风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就会浩浩荡荡地充盈于天地之间。
“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马上就到雨水,天气就要转暖了。”蒋雪松感慨万千地说了一句,“黄梁的春天,今年来得早。”
关允不说话,蒋雪松这一番话是引子,必定还有正事要说,他只管听下去就行了。
“昔在洛阳年少时,春思每先花乱发……年轻的时候,总以为感情就是一切,等长大了才知道,感情只是人生历程中的春天。春天虽然美好,但早晚会有‘春尽花随尽,其如自是花’的一天。”蒋雪松背对着关允,他一脸的落寞和无奈只留给窗外的迎春花,也是他有意不让关允看到他感性的一面。
关允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出来蒋雪松是在感怀人生之中总有一些感情来之不易却又不得不放弃。他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和感慨,激动的是,蒋雪松虽然背对着他抒怀,但总归是在他面前流露出了真性情的一面。如此,是对他的绝对信任,是和他私交的开始。
感慨的是,即使到了蒋雪松的高位,也难逃红尘男女爱恨纠缠的魔咒。也说明,蒋雪松和叶林的感情,确实情根深种。
关允依然不说话,确实也是无话可说,而且蒋雪松话说一半,还没有点明正题,他就继续保持沉默。身为秘书,有时候适当的沉默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听说,你和温琳的关系很不错?”蒋雪松感慨过后,转过身来,终于切入了正题。
“在孔县同事一年,关系处得还可以,温琳人不错,很善良,知书达理。”关允已经猜到了蒋雪松的用意,心中隐隐激动。他昨晚提前出手替蒋雪松化解困扰,现在蒋雪松才含蓄地向他提出,如果一个秘书能处处抢先一步替领导排忧解难,就是一流的秘书。
“温琳的姨是组织部副部长叶林同志,这层关系,你也知道吧?”毕竟不是太好的事情,蒋雪松不太好直接开口,只好徐徐推进。
“我知道,温琳说过。昨晚和昂洋几个人一起吃饭,温琳也在,还聊到了她姨的事情。温琳说,叶部长有一个调往省教育社的机会,但叶部长不太想去,温琳问我是什么意见。”关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非让领导说个明明白白,身为秘书,要举一反三,要及时领悟领导的意图。
果然,关允如此一说,蒋雪松的神情大为轻松,微微一怔,问道:“你怎么说?”
“我说调往省教育社是一个好机会,应该抓住。”关允说道,“我还告诉温琳,最好好好劝劝叶部长,现在黄梁的局势很复杂,这个时候调往省城,是大好时机。”
蒋雪松再也难掩一脸喜色,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没想到,他忧心忡忡的事情,关允在背后一声不吭,竟然帮他向前推动了一大步,不但省去了他艰难开口的尴尬,还让他大为欣慰。有这样的秘书,他当笑慰生平。
“好,好。”蒋雪松连说了两声好。
关允正要说几句什么,电话忽然响了,蒋雪松摆摆手说道:“先接电话。”
关允一看来电是温琳的电话。而且温琳打的是办公电话,他心中一喜,怕是有好事了,就忙接听了电话。果然,温琳喜悦的声音就如窗外的阳光一样欢快跳跃:“我姨同意了。”
好,大好事!叶林答应调走,蒋雪松隐患解除,就可以轻装上阵了。放下电话,关允就立刻向蒋雪松转告了好消息:“蒋书记,温琳打来电话说,叶部长同意调往省教育社。”
蒋雪松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很好。”努力平静了一脸的欣喜,他又故作平静地对关允说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蒋雪松一瞬间的镇静表现,让关允暗暗佩服,喜怒不形于色,得之坦然,失之淡然,才是为人处世的大成之境。
“刘洋想借这一次大范围的人事调整,外放出去。”关允深吸一口气,借蒋雪松心情大好的东风,他不再绕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问题。万事开头难,但再难,也要迈出第一步,否则,就会永远止步不前。
“刘洋?”蒋雪松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怀疑,“是他的意思,还是呼延市长的意思?”
理想和现实
“是他自己的意思。”
“他主动和你说的?”蒋雪松又平静地问道,“你又是怎么想的?”
“是他主动说的。”关允微一沉吟,一板一眼地说道,“我觉得刘洋不管是资历还是级别,都够外放的条件了。他主动提出外放,是要求进步的表现。而且,他的态度很诚恳……”
关允的话,重点在最后一句——态度很诚恳。此话含义丰富,包含了耐人寻味的内容,相信蒋雪松能听得明白。值此风起云涌之际,如果能有呼延傲博贴身秘书的倒向,必定对呼延傲博的信心是致命一击。
说实话,在市委的每一个秘书,都有要求进步的心思,但要求进步和最终能不能进步,中间相隔的就是理想和现实的距离,无数人终其一生都只能望理想而兴叹。
蒋雪松嘴角微微上扬,眉毛连续上挑几次,没有说话,回身坐到了座位之上。
熟悉蒋雪松肢体语言的关允知道,嘴角上扬、眉毛上挑,是蒋雪松不快的情绪表露。证明刘洋的问题,确实如他先前所担心的一样,触动了蒋雪松为人的底线。
跟着一个有原则和底线的领导是好事,有些领导办事没有原则和底线,追求利益不择手段,并不是秘书之福。领导对秘书的影响力不仅体现在可以决定秘书的命运前途,还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秘书以后的成长之路,对一个秘书的执政思路和人生理念的形成,绝对可以起到不可低估的促进作用。
秘书在官场上的进步,就如学生在课堂上的进步,一个有着正确人生观、世界观的优秀老师,可以教出积极向上的好学生。同理,一个有原则的好领导,可以带出一个三观正确忧国忧民的好秘书。
不过刘洋的事情,虽然不合蒋雪松为人的原则,但关允也必须推动。一是关允认定刘洋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他和呼延傲博的性格有着本质的区别;二是刘洋选择在关键时刻退出呼延傲博和蒋雪松之争,是为明智之举,是一个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小秘书的无声的抗争,让关允感同身受,感觉帮助刘洋,就和帮助自己没有区别。
诚然,关允置身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争,是心甘情愿,而且他很清楚,想要在危机重重的官场中步步为营,就必须锻炼出一身铜筋铁骨。但话又说回来,不是所有人都有以身试险的勇气。有人只想安安稳稳地当一个秘书或一任地方官,只想按照自己的理想执政一方,为民造福,并不想陷入无休止或是没必要的斗争之中。
正是出于对刘洋的理解,并且此事可以对呼延傲博造成不小的打击,关允才宁愿冒着被蒋雪松呵斥的危险来帮刘洋。
蒋雪松的不悦在关允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多说话,只是恭敬地站立一旁,静候蒋雪松开口。熟知蒋雪松性格的他心里清楚,在蒋雪松思索问题考虑得失的时候,过多的解释和过**卑的讨好,反而会收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过了半晌,蒋雪松才微一抬头说道:“这件事情,组织部要是上报了提名,崔同同志也没有意见的话,我原则上没什么意见……”
结果在关允的意料之中,蒋雪松身为***,不可能直接过问市长秘书的外放问题,不合规矩,又给人手伸得过长之嫌。只要在最后一关蒋雪松不压下,抬手放行,事情就算成了大半。
领导就是领导,其实刘洋如果外放成功,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是蒋雪松。但蒋雪松摆出置身事外的态度不说,还将最大的难题全权交与关允去处理。关允心中暗叹,他又是何苦,帮了刘洋,助了蒋雪松,自己又落了什么好?
算了,既然答应了刘洋,就好事做到底,回头让叶林提名刘洋,他再出面和崔同打个招呼,一切就算圆满了。
“下午我有点事情,陪温琳去买车,可能上班会晚一会儿……”关允不是向蒋雪松请假,而是先打好伏笔,让蒋雪松知道他还在继续借温琳之手推动叶林之事。
“去吧。”果然如关允所想,蒋雪松脸色大缓,摆了摆手,“下午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联合调查组进驻黄梁,我去露个面,你来不来办公室都可以。”
比起叶林的事情,让关允陪他迎接联合调查组的事情就是小事了。蒋雪松向后一仰,让身子坐得更舒服一些,心情舒展得如窗外明媚的阳光一般。
目前的局势越来越有利于他的布局,离他最后向呼延傲博的致命一击越来越近了。而呼延傲博节节败退,郑令东之死引发了联合调查组的成立;郑安逸之死让进取学院事件暴露在阳光之下,让市委的专家组正式从正面开始介入调查;而郑天则的意外失踪,就证明有人慌神了。一切的一切表明,黄梁的春天即将来临了。
春风大雅能容物——春天的黄梁,又将展现出怎样全新的勃勃生机?蒋雪松见关允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出办公室,下意识端起一杯茶,深深地喝了一口,浓度正好,冷热正好,甚至连水的深度也正好。这个关允,真是一个少见的细心的年轻人。不但大事上处理得井井有条,连倒茶这样的小事,也能让他十分满意。有如此贴心的秘书,是他的幸运。
再想到关允暗中替他所做的所有事情,蒋雪松的目光中多了慈爱之意,现在的他还真离不开关允了。如果没有关允的协助,他在黄梁想要这么快打开局面,完全没有可能。
领导也不是万能的,许多事情不方便出面的时候,就需要一个可以充分领会领导意图并且能干的秘书,身边人的重要性有时甚至大过一个市委中的同盟。
一个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秘书,不但可以让领导事事顺心,而且还能无形中提升领导的威望,将许多不利的事情扼杀在萌芽状态。而一个无能的秘书,不但会在外面抹黑领导的形象,还有可能拉领导下水。
蒋雪松曾经亲身经历过一件事情,他在别的地市担任市长的时候,和他搭班子的市委书记陈果毫无征兆地突然落马,被省纪委双规,一时震惊了所有人。
就连他也是大惑不解,陈果平常为人还算随和,虽然手脚并不十分干净,但人在官场,避免不了礼尚往来。关键是,陈果很遵循官场规则,收礼就办事,办不了的事情,还会退回。而且陈果在省里关系很牢靠,靠山很硬,怎么就意外落马了?
后来真相大白,让蒋雪松出了一身冷汗,陈果不是倒在政治对手的倾轧下,也不是倒在他没有原则的贪欲下,而是倒在吃里爬外的秘书手中。
原来,陈果的秘书许大顺在外面打着陈果的旗号,收礼的时候,收两万,会截留一万。替陈果向省委领导送礼的时候,送三万,也会截留一万。久而久之,陈果在下级心目中就是贪得无厌并且收钱不办事的形象;在上级眼中,陈果不会办事,不懂规矩,不知感恩。
结果有一个人通过许大顺送礼给陈果,事情没成,许大顺收了十万,只退了对方五万,对方不干,就举报了陈果。省里立案侦查的时候,征求主要省委领导的意见,结果没人替陈果说话,最后陈果很不幸就一个跟头栽倒了。
更可笑的是,在省纪委先对许大顺调查取证时,许大顺毫无节操地出卖了陈果。他交代的情况比专案组掌握的情况还多许多,让专案组很顺利地就坐实了陈果的罪名。
也正是有过亲身经历,知道一个忠诚可靠并且能干的秘书的重要性,蒋雪松通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到今天为止,总算完全信任了关允。他等关允的身影完全走出办公室之后,才拿起电话,顺手拨通了一个京城的号码。
“崔教授,我是蒋雪松,这几天就会有人到京城和您见面,就我们之前讨论的问题,进行当面的交流。”蒋雪松的语气很恭敬,他下定了决心,是该让关允知道他的最后一击究竟是什么手法了,“他的名字叫关允。”
滚开
“好呀,让他直接来中央党校找我就行了。”一个苍老的南方口音从话筒中传来,“来的时候,带上你的文章,我亲自操刀为你修改。”
“谢谢崔教授。”
“如果我不在党校,让他到京城大学的家里找我也行。”崔教授的语气云淡风轻,既不是高高在上,又不是平等对话,隐约中,有一丝倨傲,“对了,关允是谁?”
“我的秘书。”蒋雪松有求于崔教授,话就说得很诚恳,“我相信您老会喜欢他。”
“先别说过头话。”话一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听到话筒中传来的忙音,蒋雪松摇头无奈地一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关允,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关允还不知道,他即将成为蒋雪松最关键的一步棋被派往京城。此时的他,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来到了位于北二环的奥迪汽车专卖店。
温琳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城外春来早,远远望去,二环路的柳树吐出了淡黄色的绿意,让人赏心悦目。
更让人赏心悦目的是温琳,头发散开、裙裾飞扬的温琳,一改在孔县县委时的刻板打扮,现在犹如初放的迎春花,正绽放生命中最绚烂的色彩。
“怎么才来,让我好等。”温琳噘着嘴,抬腿想踢关允一脚,抬了一半,又收了回去,嘻嘻一笑,“不踢你了,你现在是市委一秘,我惹不起。”
关允呵呵一笑:“再是市委一秘,也是和你青梅竹马、在石榴树下向你求爱的那个男人。”
一句话让温琳心花怒放:“哟,当了大秘书果然不一样了,嘴巴比以前甜多了。我才知道原来官儿越大,越会说话。”
“当然了。”关允大笑,“能干不能说,等于是有成绩不会宣传,早晚会被扔到一边。”
一边说,一边随温琳进了店里,见大厅里摆放的清一色的奥迪,关允皱了皱眉:“怎么又是奥迪?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先生,奥迪怎么了?奥迪是世界第一名车!”关允话音刚落,店里的销售人员走了过来,一脸职业的笑容向关允介绍,“在中国,奥迪是官方用车,坐奥迪,讲究的就是气派,比奔驰、宝马都有派头。”
“奥迪是世界第一名车?”关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在大众收购奥迪之前,你知道奥迪生产什么档次的汽车?”
销售小伙子名叫杨片西,他见关允衣着一般,又没有大腹便便,虽然身边的美女十分耀眼,但怎么看怎么不像有钱人。他平常见多了高官权贵,怎会将关允放在眼里?
也是,能买得起奥迪的,非官即富,如关允一样年龄的年轻人,除非是官二代或富二代,否则,想买一辆几十万的奥迪,想都不用想,买不起!
“奥迪是什么档次的汽车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一般的平头百姓别说买了,就是摸一摸,也是罪过。”杨片西阴阳怪气地说道,还轻抬眼皮斜了关允一眼。
“在没有被大众收购前,奥迪生产的是低档汽车。大众收购奥迪后,改变了策略,决定将奥迪品牌打造成高端品牌,开始出产高档汽车,但市场上并不认可奥迪作为高档品牌汽车的价值。就如一个穷小子摇身一变想变成富豪,结果没人买账。”关允微微一笑,不理会杨片西门缝看人的嘴脸,继续说道,“奥迪品牌花了许多年都没有改变现状,直到大众和中国合资,引进了奥迪品牌,成功地打开了中国的市场……”
“原来奥迪是这样才壮大起来,那我还是不要奥迪了。”温琳听了,态度坚决地说道,“我要支持别的品牌。”
“说得好听,没钱就是没钱,别来装大瓣蒜。”杨片西眼睛一翻,十分不满地说道,“要么买车,要么走人,别在这里捣乱。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让人都别买奥迪车。”
关允哈哈一笑:“别急,说不定不用二十年,奥迪就会被取消官方用车的特权。不过到时是不是由我做出的决定,现在还真不好说。”
“穷鬼一个,还做白日梦,赶紧滚出去。”杨片西恼羞成怒,上前就推关允。
作为奥迪的销售人员,杨片西趾高气扬,不把关允放在眼里,也是多年来养成的唯我独大的思想作祟,爱买不买,反正不愁卖。再说他怎么也不认为关允是真正的买主,关允会是有钱人?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
关允摇头一笑,一闪身躲过杨片西的脏手,转身对温琳说道:“算了,别买奥迪了,有这样的销售,开一辆奥迪,自降身份。”
“开奥迪怎么就自降身份了?你把话说明白再走。”杨片西大感面上无光,他一把冲上前,伸手去抓关允的衣领,“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来奥迪专卖店撒野?你知道这家店是谁开的?出来不吓死你也得吓得你尿裤子。”
关允岂能被一个小小的销售员抓了衣领?他向旁边一闪,就躲过了杨片西的一扑,本来心中淡然坦荡的心情,一时变得恶劣无比,心中无比厌恶杨片西的嚣张行径。
关允躲到一边,本不想还手,杨片西扑了个空,不由恼羞成怒,伸手拦住了温琳的去路:“以为奥迪店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给我道歉……”
好嘛,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汽车专卖店还成黑店了!温琳不如关允好说话,也没关允有涵养。主要也是杨片西离她过近,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她的脸上,她一扬手就打了杨片西一个耳光:“滚开!”
“敢打我?”杨片西的尖叫如鬼哭狼嚎一般,他大喊一声,“快来人,有人闹事。”
“呼啦啦”一阵脚步声过后,十几人将关允和温琳团团包围。
暴起
关允从来没有想到买车还能买出一场群架,见围困他和温琳的阵势,显然以前经常排练,估计没少上演今天的戏码。他们不但排列有序,而且个个气势汹汹,如凶神恶煞一般,个别人手中还拿着工具。看样子,别说会留下他和温琳了,说不定还会将他痛打一顿。
关允冷冷一笑:“怎么着,想强卖强买,还是想打我一顿?”
杨片西狗仗人势,叉着腰,踮着脚尖,伸出兰花指去指关允的鼻子,他说话的声音细声细气,乍一听像女人说话一样,而且举手投足也是阴阳怪气:“你赶紧给大爷我道歉,然后再说三声奥迪是第一名车,我就大人有大量,放你走。”
关允差点大笑出声,强忍住笑意说道:“奥迪是你爹还是你爷爷?”
“×的!”杨片西怒了,刚才挨了温琳一巴掌,心头怒火还没有消,原以为关允会说几句软话,没想到关允还敢骂人。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仗着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拳就朝关允的脸上打去。
这一拳够狠,要是打实了,关允非得被当场打得满脸开花不可。
关允一向不屑于和没有见识的小人物一般见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类不得志的人物,要本事没本事,要水平没水平,要长相没长相,可以说要什么没什么,但偏偏有脾气。
有人将人分为四等,一等人上人,有本事,没脾气。既然实力雄厚,又何须证明自己?二等优秀人,有本事,有脾气。有能力的人偶发点小脾气是正常的。三等平常人,没本事,没脾气。本事不大,实力不强,也不惹是生非。四等人下人,没本事,有脾气。既然没本事又想引人注目,又想让人重视,怎么办?除了骂东骂西、脾气又臭又硬之外,还能怎么办?
为人千万不要当这第四等人,没本事有脾气,早晚会被自己的驴脾气所害。农村人都知道,踢人的驴都早死。
关允向旁边一闪,伸手一拉杨片西的胳膊,脚下一绊,杨片西收势不住,猛然向前一冲,“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也是巧了,正好摔到一个台阶上,当即就磕掉了两颗门牙。
这一下杨片西不干了,气得哇哇直叫,从地上跳起来,伸手从同伴手中抄过一把扳手,抡圆了胳膊,朝关允当胸打来。扳手粗如小孩手臂,舞动之下,虎虎生风,这一下要是打实了,关允非要断几根肋骨不可。
至于嘛,一点小事上升到了要杀人取命的地步。从小到大经历无数次打架的关允心里清楚,很多杀人案件是冲动杀人,一开始或许只是口角冲突,再后来上升到了骂战,然后是打架,最后打着打着就急眼了,然后抡刀子就上,一刀下去就血溅当场了。
说来说去,还是有人好面子,脸皮薄,越没本事的人越怕别人看不起,想让别人看得起,好像只有耍耍威风摆摆造型才有效果,事实上,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许多人一直活得很累,不但有钱人累,没钱人也累,原因就在于太高抬自己。
关允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向旁边一闪——幸好杨片西冲动之下只冲他大下杀手,还没有疯狂到冲温琳下手的程度,否则关允就不是只躲不还手了。他伸手一拉一个人,也不管是谁,反正他不认识,周围人很多,谁离得近就拉谁,然后用力一推……
关允虽然没有还手,其实也够坏,他拉杨片西的同事当了挡箭牌。他多年打架积累了经验,经验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是用时间和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真理。只可惜,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总认为老一辈的经验无用,等到大错铸成时才追悔莫及。
人生是单行道,逝去的,就永远不再重来——关允伸手一拉一人,凑巧,此人正是杨片西的死党马松林。其实他被拉来当挡箭牌也不冤枉,刚才他偷偷摸摸想从背后黑关允一把,却被关允眼睛的余光扫个正着。
马松林正要暗中推关允一把,好让关允躲不过杨片西的致命一击,不料猝不及防被关允一拉,身子一晃,正好挡在了关允面前。他顿时大惊失色,见眼前一只黑乎乎的巨型扳手迎面砸来,想要躲闪已然不及,只吓得肝胆欲裂,大骇之下,惊叫出声:“妈呀!”
叫妈也没用了,杨片西饱含了全部怒火的一击使出了全力,正好击中马松林的胸口。只听“噗”一声,沉闷的钝物入肉的声音响起,马松林的胸口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瞬间深陷了半分有余!“咔嚓”一声,肋骨破裂,闷哼一声,鲜血喷溅。
马松林一口鲜血喷出,不偏不倚正喷在杨片西的脸上,杨片西凶神恶煞一般的面孔再淋了鲜血,状如魔鬼,狰狞、扭曲的表情,绝对可以吓哭小孩儿。
只不过一击击中马松林,杨片西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再定睛一看,见马松林脸色惨白,面无人色,委靡不振地倒在地上,眼见是人事不醒了。他惊吓之余,怒火冲天而起,都怪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还有这个女人,这一对无事生非的狗男女……
杨片西不会反思是自己先挑起事端,却埋怨关允,也是人性中最常见的劣根性之一——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别人的错误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自己的错误,会寻找一百个理由为自己解脱。
坏事从来是别人的,好事永远是自己的,这种不敢正视自己缺点、不敢直面自己不足的行径,只能越来越故步自封和自高自大。
杨片西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关允和温琳身上,不过两次攻击关允都以失败告终,又误伤了马松林。他疯狂了,高高举起带血的扳手,狂呼乱叫如恶鬼一样,劈头盖脸就朝温琳的头上砸来。
小孩儿手臂一般粗细的扳手,如果砸在温琳的头上,肯定只有一个结果——当场毙命!
关允几次躲闪并不还手,并不是他胆小怕事,也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他不屑于和一个汽车销售代表动手,有失身份不说,也降低他的人品。但现在他不能再忍了,杨片西丧心病狂地朝温琳出手,而且还想一举打死温琳,彻底激怒了关允。
“×的!”关允冷哼一声,蓦然暴起,狠狠飞起一脚,一脚正中杨片西的胸口,“叫你们经理出来!”
关允不出手则已,一脚就踢飞了杨片西,杨片西向后一倒,摔出三米开外。
围观的人群不干了,纷纷抡胳膊要群殴关允,关允冷静地后退一步:“谁敢动手?让你们经理出来说话,晚一步,我让你们的店关门!”
关允虽然在官场的时间不长,但从一开始接触县委书记,到现在的市委一秘,他一直没有脱离党政权力核心,也养成了气定神闲、高高在上的气势。市委一秘的威风外放出来,顿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都住手,我看看是哪只狗在乱叫,敢说让我的店关门,不知道这店是谁开的?不知道我姓王吗?”一个傲慢无比的声音从楼上响起,一个三十出头、其胖如猪的大胖子一步一喘地从楼上下来。每走一步,钢架制成的楼梯就晃一晃,直让人担心突然之间房子会被震塌。
胖子不但胖,而且脖子上还有粗如手指的金项链,手中还拿着一串直径十五毫米以上的金珠。再仔细一看,手指上还有数个硕大无比的金戒指,如果他再镶一嘴金牙,可就真是全身上下金光闪闪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奥迪汽车专卖店的总经理王奥迪。
王奥迪卖奥迪,人也叫奥迪,至于他是一生来就叫奥迪,还是后来改名叫奥迪,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看他的形象和一身打扮,明显可以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横行霸道的人物。
王奥迪趾高气扬地来到关允面前,上下打量了关允几眼,冷冷一笑:“你是哪个地方蹦出来的蚂蚱,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想让我的店关门?不是我说大话,黄梁没有谁能让我的店关门!”
关允也冷冷一笑:“也不是我说大话,我肯定可以让你的店关门!”
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如果说一开始关允退让,只是不想自降身份和一名销售一般见识,后来虽然动手打人,也不过是被迫还手,那么当他听到王奥迪狂妄十足的豪言壮语时,心中蓦然闪过一个不可遏制的念头——他非要关了奥迪专卖店不可!
不为别的,只为了出一口气,只为了他忽然间发现了一个可以大做文章的切入点!
“说你蚂蚱是高抬你,你还真当自己是蚂蚱了?”王奥迪来到关允面前,一张嘴就喷出一股大蒜味儿,他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关允,“其实你就是一个蚂蚁,我不用脚指头踩你,就是一口唾沫也可以淹死你。可惜了你旁边这个漂亮的姑娘,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你?”
温琳此时也不凶了,反倒抱了双臂,笑眯眯地冲王奥迪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确实瞎了眼,不过现在眼睛又好了,后悔了,想跟别人……不知道你是?”
王奥迪闻言大喜,温琳清新如邻家小妹,温婉如田园风光,是他从未见过的秀丽之姿。又见温琳对他温言细语,真有投怀送抱之意,更是喜不自禁,忙伸出熊掌一般的胖手:“鄙人王奥迪,是黄梁奥迪汽车专卖店的总经理。奥迪汽车专卖店投资一千万元,是黄梁市唯一的一家奥迪汽车专卖店,我作为唯一的投资商,拥有专卖店百分之……”
“原来是王总……”温琳打断了王奥迪的自吹自擂,玉手轻轻和熊掌一握就分开了,“你说黄梁市没人敢关了你的专卖店,这么说,王总门路很广后台很硬了?”
“不敢,不敢,我是土生土长的黄梁人,在黄梁的一亩三分地上,谁也动不了我一根手指头。不瞒你说,等郑姓一倒,黄梁三大宗姓就剩两大宗姓了。再等崔同一高升,黄梁就王姓一家独大了……”王奥迪夸夸其谈,毫不掩饰他一脸得意之色,说话时脖子上的肥肉抖动,带动了脖子上的金项链,“所以我说,放眼整个黄梁,谁敢关了我的专卖店?谁也不敢!”
“这么说,王总的后台是王向东了?”若论政治头脑,温琳是不如金一佳,但不要忘了温琳曾经在孔县县委待过一年,更不要忘了,温琳有一个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姨。刚才王奥迪一露面,关允神色微微一变,就立刻让她明白,关允是动了真怒,是想出手了。
既然关允想出手,她就有必要为关允摸清对方的来路,同时也为关允拖延时间,好让关允布局。以温琳的手段,对付一个王奥迪绰绰有余,何况王奥迪还是一个被下半身支配了大脑的性幻想症患者。
别说如王奥迪一样的不法商人见了漂亮女人走不动,就连许多自以为身经百战的官员,也有不少会栽倒在女人的身上。不管是一夜风流,还是左拥右抱,凡此种种,都是男人一旦色迷心窍就会被下半身牵着走的明证。远的不说,就是白沙,也正是因为三个老婆的问题才被关允抓住了把柄,最终在关允的运作之下,乖乖投诚了。
王奥迪本来还被温琳迷得五迷三道,一听温琳开口叫出王向东的名字,他顿时惊醒,上下打量温琳几眼,脸色一变:“你是谁?”
王奥迪不傻,虽然色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头脑。如果说他从温琳的口音中听出了温琳不是黄梁本地人,那么温琳一开口叫出了王向东的名字,就证明温琳对黄梁三大宗姓的局面不仅仅是有所耳闻,而且肯定还知道一些什么。一个外地人知道黄梁的一些内幕,那她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客户。
“我不是谁,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买主,本来想买一辆奥迪,可惜你这里店大欺客,看来,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说话时,温琳嘴角流露了一丝冷笑,目光有意无意扫了躺在地上抽搐的马松林一眼。
此时王奥迪更加断定温琳不是一般人,见到身受重伤的马松林倒在血泊之中,不但没有丝毫惧意,还泰然自若,她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买家。
早就有人打了120,在等救护车,马松林吐了几口鲜血之后,人事不省,生死不知。
杨片西被关允踢开之后,本想再找关允算账,见王奥迪出面了,就没有再回到场中,而是坐在马松林的身边,痛哭流涕。
一场一言不合的冲突上升到几乎出了人命的闹剧,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关允处处退让,说不定倒在血泊中的还不止一人。有许多偶发性的杀人案,起因说出来会让人觉得可笑,但却偏偏又是事实。有人因为对方多看了自己一眼,就破口大骂,对方也不甘示弱,动手就打,结果最后就发展成了命案。
理智,总是说来容易做到难。有人是自尊心太强,其实自尊心太强往往是自卑的表现。有人是太唯我独尊,不可一世,自高自大却又是自信不足的表现。一个真正有底气有实力的人,从来不屑于用武力或是耀武扬威来证明自己。
王奥迪从温琳镇静的表现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当机立断,大手一挥说道:“报警,看好这两个人,别让他们跑了!”
“报警?”关允呵呵一笑,“不用麻烦了,我刚才已经报警了。”
刚才温琳有意替他打掩护,关允岂能不知温琳的玲珑心思?他本想直接拨打110报警,拿出手机时又改变了,直接打给了一个人。他倒想看看,这个人如何处理眼下的纠纷。
关允就是要制造一个天大的难题,好真正看清两个人的本来面目!
两个人,一个似乎是已经站队但却依然态度不明的王向东,另一个,就是即将出场的一人……
关允话音刚落,王奥迪还没有说话,倒在地上的马松林突然又抽搐几下,吐出了几口鲜血,眼见是不行了。杨片西怒火攻心,见关允淡定从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不可抑制的愤怒突然就爆发了,从地上一跃而起,举起手中带血的扳手,分开人群,恶狠狠地朝关允的后背打去。
关允没提防杨片西的拼死反扑,眼见躲闪是来不及了,而围观的人群配合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摆明就是想让杨片西将关允当场打倒在地。如果杨片西的扳手落在关允的后背上,就算不死,关允怕是也会生活不能自理了。
王奥迪一下也愣住了,温琳更是惊吓得花容失色,就在所有人都认定关允必定会被杨片西当场打个半死时,突然,“砰”的一声响,杨片西如遭雷击一般定在当场,手中的扳手失手落地,砸在了自己脚上也不觉得疼痛,只是呆呆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胸口,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红色鲜花,瞬间就浸透了衬衣和领带,并且迅速汹涌奔流,染红了全身。杨片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等他想明白,只觉得意识一阵模糊,然后眼前一黑,就一头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人群在愣了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才如鞭炮一样的响声,原来就是传说中的枪声,那么岂不是说,杨片西中枪了?
杨片西被一枪击毙了?
“嗡……”人群吓得四散飞逃,转眼间,将关允和温琳团团围在中间的十几人就跑得无影无踪。场中,只剩下了关允、温琳和王奥迪,还有倒在血泊中的杨片西以及马松林。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声声逼人心弦,五六名警察一路小跑,盛气凌人地来到了关允几人面前。为首一人威风八面,手中拎着一把还在冒烟的手枪,冷冰冰地对王奥迪说道:“王总,你的员工试图攻击国家干部、行凶杀人,被我当场击毙,请你跟我到局里走一趟……”
“还有,所有的目击证人,都要带回分局。”黄汉镇静自若,一条条命令下达下去,每一条命令都有一个警察应声去执行。黄汉目光冷峻,表情严肃,执行命令的警察神情凛然,现场气氛冷气森森。
关允站立一旁,静默不语,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黄汉收拾残局。黄汉从令人震撼的开枪出场,到现在强势出手,不惜冒着得罪王姓的风险也要拿下王奥迪。他的所作所为,比关允预料中更干脆更有力。
如果说以前黄汉一直躲在背后,暗中推动黄梁局势的前进,那么从此刻起,黄汉终于浮出水面,以黄梁市公安局副局长兼单水区公安分局局长的身份,正式从正面介入黄梁局势。由此,黄梁局势在奥迪汽车专卖店事件之后,悄然转了一个大弯。
如果说之前黄梁公安系统的天是郑天则,那么在奥迪汽车专卖店的枪响过后,黄梁公安系统,正式迎来了黄汉时代。
关允,也由第一次和王姓正面交锋,拉开了黄梁三大宗姓最终命运走向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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